瘦弱的人还在挣扎,眼睛睁开,微弱的光线下,眸光泛蓝,剔透的眸子湿漉漉,睫毛都沾染了泪珠,看起来柔弱可怜,偏又不屈的挣扎,抗拒被碰触,喉咙里发出低弱的吼声。
温灼瑾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雪白的长毛狮子猫。
淡蓝色的眼睛很圆很大,极漂亮。
警惕性很高,任谁靠近,都会伸出爪子极速的拍打,爪子被控制,便用牙齿咬。
弱小,又桀骜不驯。
温灼瑾初接触时,便被猫爪抓了,又被咬了口。
若不是她坚持,姜嬷嬷便要将那猫给退回去了。
此时,被她抓住的人儿,像极了那只猫。
脆弱,不屈。
挣扎让女人耗费了很大的力气,喘息着,周身的冷香味道更浓,血腥味也更浓重。
温灼瑾看到了女人的手上,手臂有伤口皲裂,血渗出,简陋被子下也散发着血腥味。
“姐姐,别动,你受伤了,我真的不会伤害你。”
温灼瑾竭尽所能的软着声音说。
女人挣扎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温灼瑾想控制住她的手脚,又怕让她用力时伤上加伤。
只能暂时松开了她。
被松开的人如炸毛的猫,身体供起手里的断簪立刻往温灼瑾身上招呼。
温灼瑾有防备,这次躲开了。
女人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的衣服多处破烂,好几处渗出血,脚踝处甚至血肉模糊,有铁枷锁入到皮肉里,看着极痛,她却像是未曾察觉,手里紧攥的断簪向前挥舞,仍旧在反抗。
温灼瑾心生怜惜的同时又生出愤怒。
销香馆的人竟这样虐待她?!
朝廷大清洗就在这几日,她怎么受了这么多伤,难怪这么抗拒,看起来像是不清醒,眼神也不聚焦。
作为一个陌生人,现在对她说什么,她都听不到。
温灼瑾沉下脸顿了顿,将随身携带的荷包打开,取出一枚褐色香丸。
这是一枚安神香,用上好的檀香加入薰衣草,合欢,百合等调制而成,有催眠安神,舒缓情绪的作用。
房间里没有碳盆,温灼瑾打开腰间的鎏金镂空香囊,用火石点燃香丸后将香囊扣紧。
青烟从香囊镂空流出,在房间里散开。
香气裹住女人,甚至压过她身上的冷香,只是她似乎没有被安抚,身体反而颤抖的更厉害,甚至起身用那残破的脚支撑,手拿断簪朝着安神香散发的方向刺去。
只是准头并不准,眼看着要扑倒。
温灼瑾心里一叹,伸手将人接住,手再次攥住她的手腕,两只细瘦的手腕都被温灼瑾握在手里,拉过头顶。
温灼瑾的另外一只手从背后将人撑住。
“你没我力气大,何必在这个时候动手?”
“你想活命吗?想活命就省点力气,冷静下”
“求死的话,继续挣扎,你的伤会更重”
温灼瑾低声说着,在女人后背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那只狮子猫喜欢被摸后背,脾气上来时,顺毛摸摸背就会眯眼乖顺下来。
好像真的有用,女人挣扎的动作弱了,身体晃了晃栽倒下来,脑袋歪在了温灼瑾肩膀上。
晕过去了。
温灼瑾吐了口气,小心的将女人的头抬起。
晕过去的人,双眼紧闭,眼下都是泪水的痕迹,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刚才那样挣扎反抗,不知道有多恐惧,多疼。
温灼瑾将人打横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全身绵软的人,很轻,又单薄,脆弱无力,看上去任何人都可以伤害到她。
温灼瑾拿起掉落在地的披风,拍干净,盖在了女人身上。
没有立刻抱起女人,温灼瑾先起身去拿刚才的香囊。
香囊里的香还在燃着,等下出去恐怕会成为瞩目的对象。
刚才一时的冲动用一粒香丸给女人赎身,她也并不后悔。
只是,这件事她不想让人知道。
还是要低调一些。
温灼瑾转身灭香时,并没有注意到,被她放在床上盖住的女人,眼皮微微动了下,手上的断簪还紧紧握着。
颜凊斓像是沉入到了黑沉粘稠的沼泽中,精神恍惚,意识缥缈,不清醒,对周围有些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真实。
只有一点本能,让她极力想要自保,杜绝任何人的靠近。
直到刚才,一个少女清甜的声音一点点的唤醒她,淡雅清爽又微微带甜的味道,冲入浑浊的灵台,冲刷出一片清明。
方感觉,感官落到了实处,有了实感,同时痛感也汹涌而来。
温热的手,将她禁锢住,低柔的声音在拉扯着她。
“你想活命吗?想活命就省点力气,冷静下”
她还想活着,还不能死!
只是,眼前人是谁,身上的香又是怎么回事?
她阴差阳错逃到销香馆,还是被找到了吗?
颜凊斓脑袋胀痛。
被最亲信的人背叛,她已经不会再信任任何人了,更何况只是一个陌生人。
倒下去时,她其实还有一丝清明,即使身体极虚弱,也恪守住了这一丝清明。
看不见什么,只用耳朵听,鼻子嗅闻。
很快脚步声响起,颜凊斓感觉到那少女又在靠近了,不觉紧绷了身体,却是感觉到额头一阵温热,触感并不细腻,手心有一层薄茧。
“发烧了,哎,要赶紧去看病……”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郁气,似乎有些生气,又含了其他情绪。
外面的门被拍了拍,温灼瑾起身,走过去开门看到了鸾娘,对方仰脸讨好的笑。
“公子,买定离手可不能反悔了,一颗香丸已经很便宜了,若是没生病,哪能这么便宜。哎,若是今日在这里过夜的话,过夜费是要收的,这是定例,我可以帮你免了过夜费。只是,那夫人不经折腾,您悠着点。万一出什么事,可别怪我。”
鸾娘跟温灼瑾说。
躺着的颜凊斓听到了鸾娘的话。
对这个人颜凊斓是有印象的,是销香馆的人。
听着她的话,颜凊斓感觉气血翻涌。
她是被那少女还是少年给买了?!
只花了一枚香丸?
又是那人设的什么局?
“我今日便带她走,这里有小门吗?带个路。”少女的声音传来,似乎带着气。
“有,有,这就带路!”鸾娘笑起来。
温灼瑾心里有些疑问,但是这会儿第一要紧的还是带人到安全的地方看病治伤。
温灼瑾回身将床上的女人用披风包裹起来,头脚都裹在了里面。
如粽子一样被裹住,颜凊斓不能动,紧接着身体微微摇晃,呼吸跟着紊乱。
鸾娘送温灼瑾从销香馆的小门出去。
温灼瑾没跟鸾娘多说什么,抱着人大步离开,绕到之前雇的马车后面,抬腿上了马车。
紫茸正扒着马车窗口的帘子朝外看,找温灼瑾的身影,听到响动,立刻转头。
“姑……公子,你……”紫茸看到温灼瑾抱了个人,瞪圆了眼睛,想叫姑娘,又想到温灼瑾叮嘱的在外面要叫公子的话。
温灼瑾坐定,朝紫茸摆了摆手。
“先去乌桕巷。”温灼瑾说了句。
紫茸不敢多问,让车夫赶车去乌桕巷。
温灼瑾名下在云京城有一处三进的小院子,那里也放了不少温灼瑾买来的香材,院子里栽种了各种香草,有些气味儿太浓重的,温灼瑾会来这里制作。
算是温灼瑾的一个秘密小基地。
原本是想卖出去的,已经找了牙人,只是最近动荡,不好卖出去,留到了现在。
马车一路过去,颜凊斓一直都在温灼瑾的怀里,很平稳,碰触都避开了明显的伤处。
鼻端是清雅的甜香,让颜凊斓费力保留的一丝清明渐渐稳固扩大。
身体的痛感也越来越清晰。
颜凊斓向来怕痛,想假装昏迷的,呼吸已经乱的不可控制,喉咙的呜咽被强行压了下去。
后背传来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轻抚,似是想要缓解她的疼痛。
到乌桕巷附近时,温灼瑾让车夫停下来了,她和紫茸步行去了乌桕巷那栋小院子。
这边是温灼瑾另外一个大丫鬟金蕊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在看着,随着紫茸拍门,金蕊出来看门,看到门口的人,顾不得吃惊赶紧将人让了进去。
“姑娘,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关上门,金蕊才急急的问道。
“金蕊,你让人去烧水,再去找郑女医来。紫茸,现在天晚了,要宵禁,你叫个婆子陪你一起先回侯府,跟姜嬷嬷说我在乌桕巷住着,让她别担心。”温灼瑾快速吩咐了下。
“紫茸,这件事别跟其他人说。”想到什么,温灼瑾还是叮嘱了下紫茸。
之前自己翻墙骑马的事,紫茸都保守秘密保守的很严实,也是她让说才说的。
今天不仅去了销香馆,还赎了个人出来,比以前更加的荒唐。
若是让姜嬷嬷或者舅舅他们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训斥她。
“姑娘,我知晓的,绝对不会乱说的。”紫茸忙应下。
吩咐好事情,温灼瑾快步往自己在这所院子的住房走去。
金蕊比其他丫鬟都大一些,也更沉稳,给温灼瑾打着灯笼到房间里点了蜡,又端了炭盆来,这才出去安排事。
温灼瑾不常来住,这里的地龙并未烧起来,有些冷飕飕的。
温灼瑾将怀里的人放在了床上,转身又拉了床厚被子盖了上去。
随着被子盖上去,颜凊斓闷哼一声,就那点重量,压到伤处,痛的颜凊斓整个人蜷缩住。
有些伤,稍微伸展牵扯就会痛,一蜷缩,又开始痛,紧闭的眸子眼泪溢出,只是一下,眼底全是泪痕。
温灼瑾心里一紧,忙将被子拉下来。
这被子用的是棉花,厚实的很,重量是重了一些。
温灼瑾先把炭盆挪近了一些,想到颜凊斓身上的伤,温灼瑾四处找了下,找到个医药箱。
因为研究香道,涉及到了香药,温灼瑾看了不少医书,略懂医术。
加上年前她刚受过几次伤,有一些伤药,在请的女医来之前,处理简单的皮外伤还是可以的。
从温灼瑾的角度看,眼前的人,身上是受了伤,虽然惨烈,但是不至于如鸾娘说的,快要死了,恐怕还有内情,要等医女来了再细看。
她现在可以先处理下外伤。
温灼瑾把药箱放在一旁,附身解开颜凊斓身上的披风,同时也让颜凊斓被束缚住的双手能活动了。
温灼瑾想检查下,看看先处理哪里的伤,只是刚刚扯了下颜凊斓的衣襟,却是看到刚刚还疼的掉眼泪的人,伸出细瘦的手握着断簪抵在了她胸口,因为力气弱,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女人刚才紧闭的眸子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氤氲着雾气,明明是柔弱可怜的,又刺猬一般,难以靠近。
温灼瑾以为刚才颜凊斓的疼是无意识的,蜷缩都是本能。
其实颜凊斓都是维持着清醒的。
当温灼瑾解开披风,触摸颜凊斓,拉扯她破烂的衣服时,颜凊斓的隐忍告罄。
想起鸾娘说的话。
这人给她赎身,即使不是那边的人,也是好色之徒。
就这么急吗?
“再动我杀了你!”颜凊斓说,声音有些无力,即使带着非常凶狠的情绪,也显得如同猫猫软着嗓音虚张声势的威胁。
温灼瑾微微怔住,原来她的声音是这样的,软糯软糯的。
“我是想给你上药。伤口是不是很疼?”温灼瑾轻柔着声音说,伸手握住颜凊斓捏着断簪的手。
看得出她是公主吗?还是豌豆公主!
温灼瑾:老婆好香,老婆好软,噫呜呜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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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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