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AI将消息发送完毕，她叉掉下一个正在请求语音服务的宿主，静静等待，像等待一块奇石，被流水冲刷后，会露出什么颜色的玉。

程璞真恍惚间被喊了回来，她从那个带点灰色幽默的车祸下午里清醒，把自己的头发撩到耳后，并未触碰到发间的粘腻鲜血，顺着头发流到掌心。指尖间反而接触到若有若无的冷香。

程璞真在现实活着时，常年待在店里，闻惯了百花香。在这个世界囊中羞涩，不曾喷过香水。这味道又是从何而来。

“姑娘？一层了，你下不？”

程璞真彻底回过神，电梯间来来往往，她站着坚如磐石，卡住了来往的必经之路。

AI飘在餐厅的上空，注视人类的一举一动。这一层里，人类来来往往，食物的热气汇聚，飘向空气里，筷子和调羹无意识碰撞，碰出乒乒乓乓的噪音。

人类比系统世界嘈杂多了，半空中它才能获得片刻寂静。宿主从一个窗口窜出来，手里提了袋子。AI调出放大镜，画面延伸后，它看清了宿主手里的食物，一盒米饭，一盒炒青菜。

“音音，你们会吃东西吗？”宿主突然看向空中。

“不会，系统空间里不会出现人类食物，更是严禁购买，”AI停顿片刻，“我观察到，现场的人里，你花费了最少的货币，得到了一份营养不均的能量来源。”

“你是AI，你不懂，我听恋爱脑系统说，你们的主神是个人，那他岂不是要饿死。”

AI此刻顾不上嘈杂的人类空间，移动到程璞真身边，悄悄放轻音量：“嘘，不要随便讨论主神。他是真的会发疯动手。”

这是程璞真第二次听到主神的相关信息。光一个系统，可能会主观臆断。但语音AI与她没有直接利益关系，实在没有撒谎骗她的必要。这个传说中的主神，必是改动了系统的某些剧情参数，搅乱程璞真的进度。

程璞真提着手里的袋子，路过A市的中心商城。中心商圈，游人挥金如土的地方，马路上随处可见豪车，行人衣着精致，步调闲适，手里的一块表换成的纸币能砸死一个人。

这条街有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行人，披一头快到腰的黑发。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穿行在优雅的人群中，勉强算不徐不急。

“左转50米，再右转多少……”程璞真按照系统实时的导航走，“个渣男许宜，吃顿饭这么讲究，列个清单还附加地点。”

“宿主，你要学会忍耐，不就是找一个餐厅吗？都是为了功德，没准就又出现选择题了呢？”系统眼睁睁看着她偏离导航走到了奢侈品店附近，又神奇地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突然卡在了前方。

系统想发表一下自己的感言，突然一股外来力量来袭，被迫强制下线。

“音音啊，这个支线任务我同意了。”程璞真呼叫AI语音。

AI录入了宿主的各项状态，确认接受支线任务，把恋爱脑系统叫回来，自己下线。

“任务完成后我会再次出现，拜拜～”AI本以为宿主要和其他任务者一样，多半要再纠结犹豫好几天，没想到她答应得还挺痛快。

几分钟前，程璞真远远瞧见一个人，大红色的超短裙，身后跟着一个鬓发斑白的老人，几个穿着黑西装的高个男人，都带了黑色口罩和同色墨镜，凶神恶煞。

熟人，苏殊上辈子的好妹妹，许宜用来间接害死她的一把利刃。

“系统，跟我走。”程璞真踏出坚实的一步，被凝胶状的气体被定在原地。

“ding~在此地遇见许宜上辈子的结婚对象，你的选择是：

A和气生财，主动避让（10积分） B正面迎敌，遭遇挫折（-10积分）”

“宿主，你这次长点眼睛吧，选项的中文你总看得明白了吧。选B了，你会遇到什么后果，财和挫折你选什么。”

系统不敢明晃晃地引导，在心里暗戳戳地默念。

“选B。快跟上。正好她在许宜挑的那家店旁边。”

苏缘在店里预约了几款新包，挑了几件勉强合意的首饰，让保镖一人提了几大袋衣服，心满意足地在所有店员的鞠躬中离开。

提着大包小包，大部分保镖跟在她身后，随时注意眼前的路，苏缘带着墨镜，手里刷着手机，头不看前面一眼。只由前面的几个保镖开路。

保镖们说是开路，苏缘逛着逛着，嫌他们碍眼，全部调到身后，自己则越走越快，苏缘和保镖们隔得越来越远。

“上次许宜吃的就是这家吧？”苏缘上前确认。保镖们跟在身后，还未来得及喊。

“砰”眼前有个比她高半个头的人，两人相撞。

叮铃咣啷一阵响，两人提的东西一碰，对面的人选择让她先走。本来这件事到此为止，自己走路不看手机，理亏在先，对方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又礼貌地先让。走了之后，两个路人基本也无再见的可能。

可苏缘是什么人？

程璞真笑了笑，背着包，提着手里的白米饭和炒青菜，走了还没几米远，听到一声阴阳怪气地喊声。

“那边那个撞了我的人，给我过来！”

程璞真没有理会，按照五分之四的正常速度走在光滑的玻璃上。

“你不过来是吧？”苏缘给身后的保镖一个手势：抓住她。最前方的立刻领会，冲过来，抓住了程璞真的胳膊。

程璞真自小在同龄人里生得偏清瘦，即使努力挣扎，也无济于事。因此她放弃挣扎，平静地任由保镖一下就被扯到苏缘面前。

苏缘身后有一群保镖，一人给她一拳，程璞真就可以直接去见阎王爷。故她站在苏缘面前，不敢轻举妄动，用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她。

苏缘身后有保镖，谅眼前这个没素质的人不敢逃。她有的是时间。站在原地，仔细检查了自己提的东西是否残缺。

她新买的包上，沾了几滴绿色的液体，靠近一闻，是油的气味。苏缘气得蹬了陌生人一眼，见她的衣着，不屑地哼了一声。

身后保镖跟久了苏家的继承人，见过不少名门小姐，天价之宝。面前的女人眼神不卑不亢，站成了一棵青松，白衬衫牛仔裤虽然看起来是地摊上买的，难得穿出清越的气质。

“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认识我？我是苏家的那个继承人苏缘，苏家的产业你知道吧？”苏缘气得不轻。

苏缘瞧见她手里提的东西，笑容越发不屑。

“这吃的是什么呀？给我看看。青菜，就是这盒子里的油，把我刚买的包污染了！”苏缘提高音量，“你知道我这个包多少钱吗？你就吃这东西，你赔得起吗！”

“你要先搞清楚一件事，是你，”程璞真同样提高音量，“撞的我，应该谁向谁道歉？你应该向程璞真道歉。”

看热闹是人类的本质属性，即使把奢侈品店当购物超市的人。两人音量提高的后果是，周围出现的围观群众逐渐增多。

程璞真刺了一句：“苏缘，你不怕你的家人知道你在这闹吗？”那些刺来的眼神里，也许有几个已经在打开手机，准备一传十十传百。

“无所谓，我外公会帮我压下去。而你，会成为很多人眼里的笑柄。”苏缘眼前一闪，明晃晃的某样物品在那个女人手里。

程璞真拿着的手机，苏缘没有看错的话，是她最近求而不得的一部新款。她手上用的是旧款。

“喂，程璞真！”苏缘示意保镖把她架住，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手机，端详了半天，“你这手机，做得还挺真。”

她眉毛一挑，：“你说说，你穿什么衣服，买得起这个价格的手机嘛，是不是假的？”

程璞真淡淡一笑：“不知道。”

许宜拿来监视她用的，真的假的都没有讨论的价值。苏缘怎么见到一部手机就急眼了。

苏缘脾气发作之时，苏殊在苏家的回忆突然涌到眼前。

苏家接回苏殊时，没有把养大她的苏母也接走。苏殊和外公外婆走到苏家的老宅子，脸上仍是心如死灰的表情。

大门一开，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红裙子的人，看起来倒和她的年纪相仿，她脸上带着和气的笑。身边的老保姆说：“她叫苏缘，你的妹妹。是我看着长大的，人一点都不坏，只是直率了一点。

苏缘领苏殊去她的新房间，苏殊以为自己会有另一个不一样的开始。门一关，就说出了让她窒息的话：“你这个强盗，抢了我的东西。你等着。”

苏殊还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每当外公要和她单独说话时，苏缘趁机撒娇，外公被逗得哈哈大笑。

外婆挑来一块好玉，让老保姆交给苏殊，老保姆却和苏殊说理，苏缘先看见了，喜欢得很，就拿走了，希望她的姐姐不要介意。

挤在狭小出租屋的苏母，苏家告诉了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是苏缘，她承诺会来看自己的母亲。苏缘却抛弃了她的真母亲，留她在出租屋里哭泣。

苏缘不知想到什么，让保镖撤了，松开程璞真。程璞真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开。

“暗中跟着她。”苏缘对身边的保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