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在平行空间
十五岁那年是我被送到老鸨母那里的第一年,刚来那会除了初来乍到的陌生还有对我对命运的暗暗反对。
我想过逃出去,只要出去,不管是要饭还是捡垃圾吃我都认了。
但我逃不出去,在我每一次奋力反抗的背后,代价都是遍体的伤痕。
我疼怕了,我不逃了。
但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开朗的小女孩,她让我待在这里有了精神的依托。
我问过她为什么被送到这个地方?
她说她是孤儿,无父无母,八岁那年被一个耳聋的拾荒老太婆捡到,老太婆把她当作亲生的孙女。
日子虽然过的艰难,但好比过她独自流浪,遭人喊打喊骂的日子。
但在她十一岁那年耳聋的老太婆病倒了,心脏上有些毛病,需要一大笔医药费。
“我和奶奶捡废品度日,为了治疗奶奶,我翻出了家里所有的钱,一毛一毛的凑着,最后找到了零零散散的一大桌子钱,可最终连五百块都不到。”
“把自己卖掉的话,就有十万,奶奶的病就有救了。”
“所以,我卖掉了自己。”
我坐在她身边,她精致的侧脸上流露出低落的神情,似乎是在回忆一件很痛苦的往事。
“奶奶后来怎么样了?”
“去世了,在我来这里第一天就去世了。”
她的手紧紧抓住了身侧的裙子,低着头,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但我无法同感同身受,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真正心疼过我,我不太懂失去挚爱的感受,只能和她一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过没关系了。”她突然仰起头看向我,眼睛里亮亮的,像是一下子释怀了。
“你知道平行空间吗?”
她看向我,笑着。
“不知道。”我摇摇头回应他。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你相信吗?除了我们这个世界外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我有些疑惑。
“那个世界和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一样,那里也有一个你,和你一摸一样,也有一个我,和我也一摸一样,他们过着与我们不同的生活。”她眼睛里面饱含着柔情,她似乎对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充满希望,“你说,另一个世界的我们会不会很幸福?”
“会的。”
“我希望那个世界的我能跟奶奶一直好好生活在一起,我们都健健康康的,奶奶能长命百岁,每天都不会饿肚子……”
她说她来到这里后,只要一有机会就写信,写给平行世界的自己和外婆,她偷偷给我看了她的日记本,很小巧,字迹不算工整,但显然能看出来她是在尽力写了。
就像我七岁那年修改户口本上的名字,尽管字迹歪歪扭扭,但那真的是我最好的字了。
从那天起,我把平行世界的我称为“无病”。
我不希望他因为名字被别人嘲笑,不希望他吃不饱饭,不希望他挨打受骂……我希望的是他可以健健康康,快乐无忧地长大,他有好多好多的朋友,他拥有完整的童年,他拥有幸福的生活……
我在他们卖废品的时候偷了一本书,上面的字不是汉字,也不是英语,我一点都不认识,那写字的形状各异,每一个字都像一朵奇异的花。
偷来后,我用在墙角捡来的铅笔头在书页上写着日记。
书页上原本的字很小,但我的字很大。
书很厚,我记了整整半年,把我想对无病说的话都说了。
某天,院里来了一个不听话的男孩,因为他吃完自己的饭还饿,所以他打翻了身边的女孩,抢走她的饭,不够吃的话,再去抢下一个人的。
我妈听见满园的哭喊声勃然大怒,狠狠摔碎她手里捧着的镜子,接着弯腰从地上捡了一块碎片往那男孩手背上划。
我眼疾手快,趴在地上捡了一块碎掉的镜子。
自此,我可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了,我当他是平行世界中的自己。
这算是我对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间接交流。
后来,在负责人员检查内务的时候,我的秘密曝光了。
不仅那本日记本成为了大家嘲笑我的工具,而且那个检查内务的小贱人说我私藏玻璃这种锋利凶器,违反了纪律,惩罚我两天不准吃饭。
我可以不吃饭,但日记本必须得还给我。
他拿着我的日记本大声朗读着,语气里带着逼人的嘲笑,我扑上去抓他手里紧紧握着的日记本,在争抢日记本的过程中,他另一只手里捏着的玻璃镜片从我的眼角擦过,那颗小痣处血肉模糊。
鲜红的血滴从我的眼角滑落,一滴一滴滑落在地上,负责人害怕了,他把镜片塞到我的手里,说是我自己想不开的,是我听见被罚不能吃饭所以要自杀。
我握着手里的镜片一把夺过日记本跑开了,在那片竹林旁边,我亲手埋下了日记本。
血滴混着泪滴齐下,一点一滴地落在泥土里。
碎片连带着它边缘的血滴尽数埋入泥土中。
日记本也安安静静入土……
我的无病在另一个世界安康……
无病的故事尽了,这个世界只有有病了。
我战战兢兢地回去了,我以为他们会批评我,会狠狠的惩罚我,但我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妈没有责怪我,而是狠狠批评了那个责任人。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的那张脸金贵的很,是她获得财富的工具。
一个月后,我去那片竹林挖日记本,但是消失了,消失的没有一点痕迹。
我的脸最终没有花,也没有疤,而是像之前一样,痣也好好的存在着。
消失的只有那埋葬的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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