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动了歪心思、想发死人财的不止陆九一个。
女子身旁倒下的老翁的的确确已经死透了,但却不是她的什么爹,只是在河边捡来的一具用来钓鱼的尸体。
匕首的刀锋上涂满了刺鼻的液体,紧紧贴着陆九的脖子,阿萍眯了眯眼睛,虽然身穿黑衣的男人已经上钩了,但明显,对面坐着的才是大鱼。
乱世之中,这便是她的生存之道。
“……”
谢安慢慢站起身,捏着扇子的手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他嘴角稍弯,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叫人看不穿现在的情绪。
他拎起桌上的钱袋,笑了笑。
“你想要这个?”
阿萍右手拿刀勾住陆九的脖子,伸出左手。
“扔过来。”
陆九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自己就不该当这个烂好人,他本想抓住机会反抗,可惜阿萍出手果决,劲瘦的胳膊死死卡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不过她算是找错人了,陆九眉眼一垂,自嘲地心想,谢安怎么会救他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是谢安眼中的鱼肉罢了。
陆九和阿萍一前一后站在客栈窗前,阿萍一身紫色交领儒裙,陆九则穿着黑色布衣,月光打在匕首上,泛出冰冷的光。
本以为自己会在某天饿死,没想到却会是葬身于此。
脖颈被死死压住,陆九感觉呼吸困难。
前半生,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后半生,他艰难求生,做过发死人财的缺德事,也救下过几条人命。
他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意识在汪洋中沉浮。
人死之后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会遇见黑白无常还是牛头马面?会转世为人或是进入无间地狱?
女子的匕首贴得越来越近,想着想着,他只莫名感觉头痛欲裂,眼前闪过无数哭号的鬼影,蒸腾的油锅,冒着炎炎绿光的面具,和一个模糊的白影。
“啊———”
下一刻,女子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天际,手中匕首掉落在地。
挣脱她的桎梏,陆九踉踉跄跄上前几步,像一条被回到水中的鱼,大口呼吸着。
“……”
谢安扔钱袋的动作一停,立刻上前扶住陆九的肩膀:“无咎……阿九,你没事吧?”
青年男子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满是担心与忧虑,甚至在慌乱中叫错了他的名字。
对上谢安的视线,陆九心下一惊,对方眼中的惊慌不像是装出来的。
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
陆九剧烈地咳嗦着,摆摆手,更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撑着谢安的手臂转头一看,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已经死去的老翁正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啃噬着女子的脚踝。
“滚开!”
阿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颤抖,回过神来,疯狂踢踹着他,甚至捡起地上的匕首狠狠扎向老翁的尸体。
可老翁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双眼无神的看向她,而后顺着她的腿,菟丝花一般绕上去,抱住阿萍的肩膀。
对上老翁毫无生气的面容,阿萍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睁大眼睛,绝望地向对面的二人伸出手:“救我——”
可惜话音未落,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客栈的纸窗上,她的脸被啃掉大半,整个身子无力地倒在地上。
陆九被吓得几乎失声,谢安也面色沉重,手中的扇子不知何时变成一把白纸伞。
那老翁嚼了嚼嘴里的血肉,缓缓转过身,裂开嘴,笑着看向陆九和谢安。
陆九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慌乱中,却见谢安护住他,指间甩出一道符令。
男人身上的浅绿色长袍随风而起,瞬间变成白色,头上黑色的发冠也长成了一顶高而长的帽子,上有“一见生财”四个黑字。
客栈里的温度骤然下降,被符咒定住的老翁发出凄厉的哀嚎声,淡绿色的魂魄在其中中疯狂挣扎。
谢安的眼下出现了两道深深的黑眼圈,袖中飞出的拘魂锁紧紧缠住老翁的双手。
“地府阴帅白无常在此。
“休得放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