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生的时候，大地满目疮痍，天灾频繁。

这是一个生产力极端落后的世界。

妈妈给你讲了个故事，说你其实很早前就该出生了，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你在妈妈的肚子里待了很久，那个时候有人让妈妈去祭祀神树。

你问妈妈神树是什么，她却很苦恼地告诉你她不记得了。

或许这只是妈妈编的故事。

你想。

大地上流传着凭一己之力扫除战乱的卯之女神的传说，信仰女神的人却越来越少。

不知何时起，另一个人的传说在各个聚落中流传开来。

那是一位不求回报的圣人，他带领着自己的弟子，足迹遍布整个大陆，治理洪水、修补桥梁、治病救人，不求回报。

他说只要人们互相理解、一心向善、互帮互助，这个世界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

为了与曾经信仰的卯之女神区分，众人尊称他为六道仙人。

比起虚无缥缈的女神，做实事的仙人更能得到众人的传唱。

你听着六道仙人的传说长大，又听说他创立了一种名为忍宗的教派。

成年的那天，你对妈妈说，你想去寻找六道仙人，拜他为师。

妈妈说，这个世界路途不通，盗匪横行、野兽出没，忍宗在普通人的世界中与女神一样飘渺无踪，你拿什么去寻找仙人呢。

你从小苦练武艺，就是为了将来能排上用场。

“我能用刀剑击退敌人，我的箭矢能够射穿百步以外的猛兽。”你回答。

妈妈又问，如果刀剑折断、箭矢用尽呢。

“没有武器，我还有身上的力气可用，若是不敌，我也可以藏入林间，连最灵敏的猎狗也找不出我。”

她又问，如果找到了忍宗，仙人不收你呢。

“仙人有教无类，我以诚心叩问，他为何不收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忍宗呢？”

“我认同忍宗的理念，想要寻求能让所有人获得幸福的方法。”

“宏大的愿望总是招致不幸，你走了，没有人守护村子，村子又怎么办呢？”

“我并没有那么重要，守护村子的人很多，但是愿意独自踏上寻求忍宗之路的人却很少，可却不能没有。”

你明白妈妈是舍不得你，于是你抱住她：“等我学成，我总会回来的，妈妈。”

“做了仙人的弟子，你也愿意抛弃一切回来吗？”

“我会如今日抛弃一切身外之物一般回家的。”

你踏上了寻找忍宗的路途。

你遵循着六道仙人在人间传播的意志，一路上友善待人、助人为乐。

中途你遇上过几个忍宗弟子，他们却也无法给你指明方向，他们在仙人定居前便离开了他，留在人间传播他的思想。

他们想要留下你，但你拒绝了。

有一次，你从山匪的手中救下了一个妖怪。

妖怪白发白瞳，额生双角，一袭白衣坐在匪寨的囚笼之中，好奇地看着你。

你问他：“你吃什么？”

他愣了愣，回答：“我什么都吃。”

“也吃人。”

他啼笑皆非：“不，人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是个好妖怪。

也对，毕竟能被匪徒抓住，恐怕想做恶也做不了。

你把他放了出来，对他说回家吧。

妖怪的名字叫作大筒木羽村，他没有走，问你一个人独自旅行要做什么。

“我在寻找忍宗。”

“哦？找忍宗做什么？”

“我想找六道仙人拜师。”

他笑了笑，说巧了：“他是我哥哥。”

你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别闹。

他跟着你一路同行。

“你也要拜师？”你问他。

“不，我只是去探亲。”

你哦了一声，明白了，他还是没放弃和你开玩笑。

你到要看等到了忍宗他打算怎么收场。

后来他问你那些山匪你怎么处理的。

你说有些人逃掉了，有些人你杀掉了。

死掉的都是杀过人的。

他想了想，说：“哥哥大概不会喜欢你的做法。”

“我不杀他们，他们往后还会作恶，抢劫行人，害人性命，就像你也被他们捉住一样。”

“哎呀，等到了忍宗，你就明白了。”他没有过多解释。

“我听说过，仙人会感化恶人，让他们向善，”你说道，“但我认为有些恶行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你一定要拜师忍宗吗？”

“那不然呢？”

“我也可以当你的老师，哥哥能教的我都能教。”

“……”

“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思考怎么不让你伤心地拒绝你。”

“……晚了。”他说。

等到你们到了忍宗，你发现羽村真的没有骗你。

他真的是六道仙人的弟弟。

六道仙人问跟在他身边的你是什么人。

他将你推到他身前，笑着说道：“我是来给哥哥送弟子的，这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你不太喜欢羽村的介绍，却说不出缘由来。

六道仙人严肃，看起来似乎不近人情，他的那双眼睛也让你本能地惧怕。

你鼓起勇气与那双眼睛对视。

你成为了忍宗的一名弟子。

羽村来看你，他说：“你看，我没骗你吧？”

你看着他没说话，他见你一言不发，脸上的笑渐渐淡了。

“你不开心，为什么？因为我真的是哥哥的弟弟？”

你摇头：“我不喜欢你在老师面前的那段话。”

“显得我……”你思索片刻，皱着眉，继续道，“像个小孩子，也像个随便赠送的物件。”

他怔了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路与你同行的白发妖怪罕见地有些失措。

他解释道：“我是想要哥哥收下你……对不起。”

“我觉得，我可以凭自己的能力拜师，就算失败，也是我自己实力不济。”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羽村在忍宗住了下来，你的师兄师姐们说他从未在忍宗停留过如此长的时间。

羽村会在你独自一人时来见你，不说话，就只是看着你。

你问他想做什么。

“我想道歉，但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原谅我。”

“我不一定非要原谅你。”你说。

他说他不要求你原谅他，这只是他的一个希望。

听了这话后，你觉得你其实也不生他的气了。

无事的时候，你问他他平时住在哪里。

他给你讲了个故事。

一个深爱儿子的母亲因为惧怕着未知的敌人，从神明堕落为恶鬼，险些毁灭世界的故事。

他指着天上：“我平日里待在那里，陪伴着母亲。偶尔会来看看哥哥。”

“所以我遇见你的时候？”

“传送阵法出了些意外，把我送到离忍宗很远的地方，遇上那些山匪的时候，我本来想和他们开个玩笑，”他笑了笑，转头看向你，“然后就遇上了你。”

你直觉他的玩笑不是普通人的玩笑，避开没问这个问题。

也有可能是那双雪白的双瞳在月色下过于温柔，让你不想问出这么煞风景的问题。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你又问他。

这次他没有回答。

过了好久，你才听到他说：“人的寿命实在很短暂。”

“我想先陪你度过这一生，就像我们以前一起旅行的时候那样。”

你轻轻眨了一下眼。

“好啊，”最后你说，“那么今后，请多指教了，羽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