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轻响。
雷一鸣几乎是踮着脚溜出来,却还是被守在客厅的李逸洋逮个正着。他好像……专门在等他。
他像落入陷阱的小鸟,连扑腾翅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李逸洋那张网死死扣住!
“哥!”李逸洋立刻凑上来,脸上漾着过于灿烂的笑容。他扬了扬手中崭新的身份证,不由分说便揽住雷一鸣的肩,将他按在沙发上,紧挨着自己坐下。“看,新到的!还热乎着!”
没有婚礼,没有仪式。这个家的重组,像一场静默的政变,而他只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臣民。现在,李逸洋正拿着那张象征新身份的小卡片,向他炫耀这场冷酷的、不容置疑的既成事实。
雷一鸣垂眸,目光落在身份证上。照片里还是那张熟悉的、俊雅得令他心颤的脸,可姓名一栏,却像淬了毒的针,刺目地印着三个字——雷一洋。
雷……一洋。
逸洋……把自己变成了“一洋”?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要了,只为了和他排上“一”字辈,成为名正言顺的“兄弟”?
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将眼底翻涌的热意逼退。这算什么?是逸洋对他渴望“家庭温暖”的终极成全,还是对他那份不该有的感情最彻底的活埋?
“哥,以后咱可是法律承认的亲兄弟了!”李逸洋毫无所觉,一条长腿自然地抬起来,亲昵又霸道地压在他的腿上,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重量。
雷一鸣垂下眼睫,用尽全身力气扯动嘴角:“挺好的……这下,真的是一家人了。”声音平静得可怕,只有尾音那如同琴弦将断前的微颤,泄露了天机。
李逸洋嘴角的笑容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视线仍黏在身份证上,语气却夹着一丝紧绷:“记住了,以后在人前,别喊错了!”
“嗯。”雷一鸣从喉间艰难地挤出一个音节。所有的爱意和万箭穿心,最终只化为这一个单调的回应。他这具名为“哥哥”的躯壳里,那个真实的灵魂正在无声地尖叫、流血。
他伸手,想去推开那条沉甸甸的、带着灼人体温的腿。“我……还要去面试,跟阿……妈妈说一声,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那个“阿姨”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被他生涩地、艰难地替换成了“妈妈”。每说一次,都像是在亲手给自己的爱情刻上一道墓志铭。他仿佛能听到心脏被伦理的刻刀划过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李逸洋脸上的表情一下冻结了,猛地坐直身体。雷一鸣腿上的重量骤然消失,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一鸣,”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危险的探究,“你刚才……叫我妈什么?”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我们不是最好的兄弟吗?你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情愿?”
“没、没有!”雷一鸣心头一慌,就像做错事的孩子被逮了个正着,“我就是……还需要时间适应。”
“我们……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李逸洋的声音发紧,带着自己都没理解的慌乱。他不懂,他搭建的这个名为“家”的堡垒,为什么一鸣住在里面,却像一个随时准备越狱的囚徒?
“没啊,”雷一鸣下意识回答,带着点自暴自弃的麻木,“你不一直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用浑然天成的霸道,不经意的亲昵,将他置于冰火两重天的地狱!随即他反应过来,急忙补救,“我是说,没变,你一直都这样!”
“那你呢?”李逸洋紧紧盯着他,眼神里混杂着烦躁和一种不被理解的委屈,“每天都跑去面试,见不到人!你就这么不愿意待在这个家,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顿饭吗?”他顿了顿,祭出了最有效的武器,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具杀伤力,“你这样,妈看了会难过,会觉得你没把她当家人!你忍心让她失望吗?”
这句话像最精准的针,刺中了雷一鸣的死穴。他渴望了十几年的家庭温暖,如今成了最甜蜜也最沉重的枷锁。他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肮脏”的心思,去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他认命般地站起身,逃避似的揉了揉李逸洋的头发,动作轻柔,指尖却贪恋地记住了那柔软触感,像一场无声的诀别。
“我会习惯的。”他轻声说,像是在立下誓言,也像是在宣读对自己的死刑判决。
——从今往后,只是你的哥哥。雷一鸣爱李逸洋,到此为止。
“一鸣……”李逸洋敏锐地感到了那股难以言说的、巨大的悲伤,他想抓住那只即将离开的手腕,想将这个人牢牢锁在身边,却只捞到一片冰冷的、迅速逝去的空气。
雷一鸣已快步走向门口,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以及一句刻意强调的、将他彻底推入兄弟界限的冰冷回应:
“知道了,弟弟。”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李逸洋僵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上面残留的温度,冰冷得像一句最终的告别。
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用“兄弟”的名义,筑起了最牢固的围墙,将这个人圈禁在自己的领地里。为什么雷一鸣的眼神却越来越远?背影越来越决绝?
这种失控的感觉,像有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让他心慌,更让他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躁动?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太阳穴因无力与恐慌而突突直跳。
难道……做错了?
不,不可能错。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一定是方法还不够。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那份该死的、让他心烦意乱又无法割舍的“感情”,彻底锁死在这牢不可破的“兄弟”关系里,让雷一鸣再也逃不掉?
必须把雷一鸣牢牢握在手里!
“他是我的!”
李逸洋心里,不停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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