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猴!你快撒手。”道人死命挣脱着,可对方就是不撒手。
“畜牲,还敢冒犯上仙。”说成是吴刚下凡的农夫也来帮忙,气急败坏地又踢又打。被驱赶的却有功夫,深藏不露,见他飞身而起,双脚腾空直接踹在冒犯者的前胸之上,使其“噔噔噔”连连后退,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宝弟!莫让骗子逃了。”从远处风风火火跑来位老汉,高高的个子,黑黑瘦瘦的像晒衣服的竹竿子,肩上背了个沉甸甸的药箱,光秃秃的下巴上长出几根任性的胡须,一边太阳穴还夸张地敷了贴方形膏药,“哎呀,哎呀,跑死我了。多亏欧阳老弟眼神好,可捉住这两个小子啦,再不能让他们跑了。”这人大哈腰喘着气,双手撑着大腿,满脸通红实在是累得不轻。
“耍猴的!干嘛让只猴子扯我的衣裳?”道人还在奋力撕扯着。
地上的农夫痛苦地捂着前胸,“老头儿,你的猴子踹得我不轻,赔我的医药钱。”
“倒打一耙,十足的倒打一耙,我还没找你俩算账呢,你还要我赔偿你?踹你,杀了你们都不解恨。”老汉逐渐缓过气来,“在江州不是柳彦璋攻破城池,刺史陶祥草包无能,做了人家的阶下囚,我被乱军缠着无法脱身,被逼熬膏药救治伤兵。早奏撵上你们了,打你俩个满地找牙。”
“满地找牙!你是谁呀?我们认识吗?”农夫爬起来厌烦地问他。
“白说话!先听我说。”老汉强硬地阻止对方说话,“你俩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坑蒙害人。从九华山一路向西,坏事让你们做绝了。”
道人不服气地嚷着,“说谁害人?你到底是谁呀?本散人是奉玉皇大帝相请下凡修葺大道的。”
对方立即打断他,“熊样!得了,得了,白再编瞎话糊弄人啦,你俩奏是水货。我早就打听清楚啦,你们啊,是九华山牛宏徽的徒弟,一个叫做张守一,一个叫做诸葛殷,偷着跑出来骗人的。”老汉看来是打听清楚了,他指着光着大腿的道人,“你应该是诸葛殷吧,说是满身长大疮的。”
“我们又没骗你,用得着你来比比划划,说三道四,老头儿吃饱了撑的吧?”
“白说话,先听我说。你们如何如何骗人,是和我崔明没有一文铜钱的关系,可你们没事找茬呀,说我们崔家的大膏药,是你一百年前传授的,崔家的子孙不济,用些淤泥充药骗人;还说前辈申屠生人品卑鄙,惯用偷梁换柱之术,将铜片子冒充金箔以假乱真,说这话丧良心啊。咦,到处造谣瞎逼逼,我这心里像塞了棉花,憋气!气得我的太阳穴腾腾直跳啊。”原来这人是崔知悌的后人,人家是来理论讨说法的。
“我们不该说你们崔家的坏话,借机抬高自己,我和大哥在此赔礼谢罪。”道人急于摆脱困境,不再强硬无礼,低头认错服软了。
话刚一出口,就感觉猴子在使劲地拉扯他的袍子,下半截袍子似宽宽的布带套在脚踝处。“我已经向你们崔家道歉了,猴子,还想怎样?”
猿猴用闲着的一只手拍着胸脯,搞得两个骗子莫名其妙,还是老汉道明其意,“他不是猴子,是人!乃申屠生的大弟子欧阳宝,那意思是让你给他师父道歉呢。”多个赔礼谢罪又有何难?可赔完礼还是不放他们走,在姓崔的鼓动下,围观的人们非要送他们去见官。这回猴子不单单是拽着断袍子,连拂尘的麈尾也攥在手里。
“崔爷、猴爷,二位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马吧,我们哥俩出来混口饭吃,有上顿没下顿的,也不容易呀。再说,我们给这位公子吃的不是假药,是黄精,九华山的黄精啊,也算是对症下药吧。”诸葛殷连连作揖讨饶着,眼泪都要急出来了,他指着剩下的丹药辩解着。
崔家后人看到那位大公子手里的药丸,接过去放在鼻下闻了闻,“北有太白山人参,南有九华山黄精。没错,是黄精,算你们还有良心。可你们骗的不是一家两家了,罪孽深重啊,凭这个也不能赎罪呀?轻易放过你们,没那么容易吧?”
“嘭”的一声闷响再次惊到了所有的人,一股浓浓的白烟瞬间拔地升腾,将两个骗子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当雾气散开只剩下猿猴孤零零的一个了,他一手揪着半截道袍,一手提着银色拂尘。“啥也不要了,他们跑啦!”郭岩还是头一回听那大欧的后人说话。
“抓住他们!不能让两个骗子逃之夭夭。”呕吐干净的队正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圈里,他信誓旦旦地嚷道。
“鲁大哥,说的对!要把坏人绳之以法。”那个叫做徐温的小个子随声附和着。
“狡猾,真的好狡猾,来了个金蝉脱壳,拂尘和半截道袍都不要啦。我说一甩一甩光芒四射呢,原来这里面夹带着琉璃珠子。”敷着膏药的老汉接过同伴送来的拂尘。
“你们要捉的人在那边儿呢!往镇子外逃走啦。”是路边卖石子的摊主在大声疾呼道,这位墩实的老人手里捻着石串子,指着远处影影绰绰的背影,不用再去细加分辨,两条白花花飞奔的大腿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了。
“去追呀!可离得这么远,谁能追得上啊?除非是射箭,抛石头。真可惜,让他俩耍花招逃跑了。”中年书生杜荀鹤不无遗憾地摇着头。
“石子,去抛!去抛!”欧阳宝急得抓耳挠腮,一眼看见了郭岩,他先是受惊地退后一步,然后又靠上前指着男孩子的袖子,“抛石子,打坏人。”
郭岩真动了抛石子的念头,可用眼睛目测相距已经超出所及的范围了,只能叹口气无奈放弃。欧阳宝见状心有不甘,滋溜一声窜了出去,“宝弟,小心!两个骗子狡猾啊。”崔明不放心地叮嘱道。
“抓坏人拔刀相助,义不容辞!我去帮他。”男孩子也跟着冲了出去。
从大青石对面的饭铺子里走出个老妇人,她凑近卖石子的摊主柔声地说道:“当家的,这要是在过去,你尚未老眼昏花,随意飞出两颗石子,轻轻松松就结果了他们。”
摊主满脸都是惆怅神伤,“哼,那还用说,再早个七八年,我穿天子还能让骗子轻易逃脱吗?如今可不成喽,跑,跑不动,撇,撇不远,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郭岩快步如飞奋力追赶,可那两个骗子腿脚也不慢,左拐右拐跑出镇外,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拐下去,不多时便追丢了,而且欧阳宝也没了踪影。
“啊!”
“啊!”
前面传来两声惨叫,一人多高的蒿草将四周挡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弯道曲折迂回绵延,不知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奇心驱使着他要一看究竟,循着声音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绕过折角,眼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其中三个是白衣道姑,三个人的年岁都不小了,均在五旬开外,其余的是穿黄衣的汉子和车夫打扮的老人。
再往前去,有人在大声地吵嚷着,郭岩躲在一块石碑的侧面偷眼观望。有十几个黄巾包头、黄中衣衬底、外裹束腰黄衫、足踏草鞋的男人,其中两个看似首领,他俩不知为了何事起了争执。
“我说,盖舵主,你这是听谁报的消息呀?不准啊!小堂主和右护法在哪儿呢?”是个斜披着衣裳、坦露着肌肉疙瘩的壮汉恼怒地说。
“李舵主,你喊什么?我这是得到的确切消息,他们一准打你们鹿门舵的地盘过,由庐山去襄阳城治病的,谁知道车里就一个死老婆子?”说话的男人五十多岁,浓眉大眼,仪态端庄,手里提着柄环首大刀。
壮汉颇为担心地提醒道:“可不能让他们跑了,那我们的计划将功亏一篑。倘若跑回嵩山总舵兴师问罪卷土重来,我们鹿门舵和你们金谷舵必会遭到灭顶之灾,我李熏和你盖洪将死无藏身之地。”
“怕他的球!自从总舵主失踪后,左右护法居心叵测,把持小主公,挟天子以令诸侯,扶植亲信,迫害异己,搞得三十六舵鸡飞狗跳,怨声载道。尤其是左护法神鸡公贾四,嗯!他是什么东西?原本是无锡酒楼跑堂的伙计,善于斗鸡赌博为能事,还做过我金谷舵的香主,一贯的溜须拍马,见风使舵,不知怎么在君山讨了澹台舵主的欢心?平步青云,摇身一变成了左护法,我斩蛟堂这是怎么啦?”年岁较长的男人把环首大刀用力一抖。
“要我说,是总舵主被那小子欺骗了,历朝历代只要是出现奸臣当道,必会朝纲败坏土崩瓦解的。盖舵主,这也是我们两舵联手除贼的初衷啊。”中年汉子用手里的大枪指着周围,“盖大哥,你带你的手下去那边搜,我带人去这边找,我就不信啦,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婆子,还让我扎了一枪,她能跑出多远?一定就藏在这片草丛之中。”郭岩在暗处听得明白,他们正在追杀个受了伤的老婆婆。
眼见黄衣人兵分两路散开了搜寻,郭岩心生犹豫,是否还去追骗子呢,他无意中看那碑上的铭文,“副总戎来将军去思碑”不经意间念出声来。“扑棱”一只野兔子从草窠里跳了出来,小东西灵巧敏捷,纵身几跳钻进对面的灌木丛中。
“血!”男孩子心里咯噔一下,兔子经过的土路上踩出一溜血印子,不像是它自己受伤了,血是从哪里来的呢?他好奇地向碑后探过头去,禁不住惊得张大了嘴巴。
“啊”字还没有脱口而出,从碑后伸出一只白皙圆润的胳膊,一把将他的嘴紧紧捂住,随后麻利地一扯一扣,轻巧地把他拉入草丛里。
“小板儿,不许说话,若是出声,割了你的舌头。”原来碑后藏着个女道士,依着石碑坐在地上。这坤道长得貌美白皙,身材匀称,从外表看也就是四十几岁的年纪,此刻,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子,硬撑着用一柄拂尘勒住男孩子的脖颈。
见男孩子不住地点头认可,闭紧嘴巴老实听话,女道士这才移开拂尘,撩起道袍,露出右腿上拳头大的血窟窿,鲜血还在往外流着。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用嘴拔出塞子,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伤口处,再取出根银针,穿针引线把外翻的皮肤缝合,可能是药末的功效,郭岩看她眉头始终未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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