荇菜抹掉被毛戳过的唇边触感，感受从金猴姐处吸来的灵力，与体内的灵力相融。

金猴姐确实是他的分身无疑。但是，有一点很奇怪，这是第一个女子分身。

她踢在金猴姐的腿处：“起来，装什么死。”

金猴姐鲤鱼打滚，巴拉毛脸，抹掉血污，谄媚地笑着：“仙女，再亲一下吧。”

“我是女子，与你性别相同，彼此有障。”荇菜转身下山。

金猴姐眨几次眼，绞尽脑汁想着反驳的话。

仰头看星星，忽闪灵光，想起曾经有人说过这样一番话。

她追上荇菜，开始叭叭输出：“天地……分阴阳前，最初是混沌成团，没有乾坤上下、男女性别的说法。

天地分离，因爱生道。

天生万物，地养万灵。爱无别，性无阶，包容万物，兼爱有道。你我根本没有障。无障无障！”

荇菜诧异地停步，注目她：“兼爱！你倒是懂些‘借道论理、偷换概念’的手段。那么，我告诉你，若你爱上我，注定会死、会消失，你还敢爱吗？”

金猴姐再次被问住，目送她消失在原地，咬着毛手：“这么严重，他没说过这个怎么解呀。”

荇菜本想回青虞宗，转念想，若有昆道宗的人能证实此事就是朱琴天做的，施加压力给青虞宗，绝对能让青虞宗把朱琴天逐出山门。

于是，她又回紫芳城的金老板客栈。

金老板躲在帘子后面，让烂银送许多早点给荇菜。

天亮后不久，街面上吵闹不休。

不少人围在金老板的客栈门前指指点点，说金老板藏头露尾，不露真身；说他女声男相，是毛脸妖精；说他应该是男子，假扮女子是为把姑娘骗上山杀害……

烂银同围观的人一番舌战后躲回客栈，掀帘子就喊：“金老板，怎么办？他们污蔑你杀人，传言越来越离谱。”

此时，紫芳城的守卫抬五具盖白布的尸体到客栈门前，嚷着要金老板出来解释。

围观的众人顿时哗然，一夜间竟又死五人，纷纷帮着吆喝。

紫芳城主让众人安静，高声道：“金老板，听说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紫芳城里你比城主我都神秘。今早又死五人，尸体身上呈现火红斑纹，宛若盛放的金花，嫌疑在你身上。你就高抬贵脚，出来解释清楚吧。”

荇菜独自坐在客栈大堂的窗边，如高人般气定神闲地吃着早点。

偶尔睨向拉帘子露眼的金猴姐，没管她使的眼色。

金猴姐真是逗，下山第一时间不回客栈，先跑城主府报案，让人去收尸。若她是凶手，还真是可怕又有趣。

“嘘……嘘！”金猴姐使劲给荇菜示意，荇菜就是不为所动。

片刻后，城主带人把尸体搬进客栈大堂，手下人开始推开桌椅条凳，摆放尸体。

五名身形不等、前后挂护心镜的粗肌大肉男子进店，粗声粗气喊：“谁是金老板？昆道宗管事在此，还不快出来。藏头缩尾算什么好汉？”

紫坊城主已经在弯腰躬身：“石涛管事，听说金老板是女子。”

名唤石涛的高壮男子是来人中身材最魁伟，纳闷道：“女子？女子更要出来，此次事件争对女子，各家有修为的姑娘都应该注意。咿，那人是谁？”指向窗边自顾自的荇菜：男子，容貌姣好，嫌疑更大，示意门下弟子去询问。

有弟子走到荇菜的桌边：“喂，昆道宗人在此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本想借昆道宗的手给青虞宗施压，谁知这些人如其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怕是办不了事，不如离去。

荇菜放下一块灵石起身，人还没出门，被披着斗篷窜来的金猴姐拽住手臂，不耐道：“松手。”

“不，你别走。说好帮我解释清楚。她们的死跟我没关系。”

金猴姐的话没完，昆道宗的人向她的斗篷抓去，就地一滚避开那人的粗手，又缩成一团：“你们干什么？人不是我杀的。若她们是我杀的，大清早天没亮，我去报什么案啊？”

“天没亮你就知道死人，上赶着报案，分明是你做贼心虚，想要倒打一耙。”昆道宗的大汉扑抓过来，金老板如猴子似绕着荇菜躲。大汉不耐烦，一把抓向荇菜，“闪开，别碍事。”

荇菜侧脸仰面，紫眸滑过大汉的眼睛，定住他。

她慢步前进，被瞳术定住的大汉僵硬得往后退。

昆道宗其他四人团团围来。

石涛：“合欢宗，人是你杀的？”

荇菜嗤笑，睨向领头人：“本尊乃是合欢宗莲花峰主人。若本尊真要行采补术，需找元婴级别往上的修士才能入眼，地上这些人连给本尊塞牙缝都不够。犯得着这么麻烦？”

众人被她的狂妄说懵，这年头邪修采补还挑人？

石涛咽口吐沫：“莲花峰新主，你是合欢妖尊，合欢宗新晋长老。不过，我听说是名女子。”

“本尊容貌也是你等配瞧的？”

石涛都被说自闭，差点就要动手，被紫芳城主拦了把。

紫芳城主：“石管事，合欢宗擅长易容、迷惑等术法，男女易容再简单不过的事。”

石涛接受这个说法，又道：“妖尊，我不管你吃哪口，怎么证明人不是你杀？”

荇菜再次生出“留下是个错误”的想法：“此次，青虞宗追查邪修。邪修与本尊也有仇。昨日死在山上得不止五名女子，另有四名青虞宗的剑修。”

紫芳城主又道：“天没亮，有人来报案，留下只储物袋。我大致看过，三具男尸，手法残忍，死状凄惨。初步辨认，确实是青虞宗的弟子，又住过金老板的客栈。

此事关系重大，遂上报昆道宗，请管事来处理。”

石涛取出一只储物袋，正是紫芳城主上交的麻烦。

荇菜侧脸看金猴姐，麻烦是她自己找回来，又要人帮她解决。

不等石涛说话，已道：“本尊受青虞宗代掌门禾诗逸之请，帮忙捉拿邪修。不过，本尊来晚，邪修已经害人逃走。”

石涛思量她话，指向躲在荇菜背后的金老板：“她又是怎么回事？”

紫芳城主再次道：“前三具尸体上都发现金花，再有尸身呈现花斑，同金花盛放的模样相似，对比打制金花的手艺和金料的煅烧品质，与金老板打造、送出的金花极为接近。民众合理怀疑金老板有杀人嫌疑。”

“不是我！不是我！”金老板摆手，在众人瞧来时又躲回荇菜的背后。

“尸身花斑是服用红丝蛇涎水育养的蛇果中毒导致。金花是邪修挑选下手对象后嫁祸他人的手法。你们应该看得出这些女子的真正死因。”荇菜往后一抓，捏住金猴姐的肩头提到众人面前。

斗篷滑落，人人都倒吸一口气。

这年头有妖不奇怪，隔壁羽民国全员是妖。但是，妖没完全化形，成为怪，跑出来吓人，混迹人群开客栈打金花送男子，怪也想爱爱生崽？这就又奇又怪又可恶！

客栈外的人群已经哗然。

“幸好，我没收下她的金花。天啊，这要是再生出个毛脸，吓死人。”

“你还敢想啊，兄台好牙口！”

“这种化形不全的精怪就应该回他们羽民国去，滚出去。”

“滚出去……”

荇菜捏紧金猴姐的肩头，不让她退，又拍她的后背让人挺直：“怕什么，父母给的天生样子，别人可以嫌，你不应该怕。人间伦理本是世人桎梏，沉溺在他人的认知，才是真正的错。”

紫芳城主忍不住道：“歪理邪说！”

金猴姐已经双眸生辉，眨着眼睛挺起上身：“我没杀人，金花确实是我打造，尸身花斑是因为蛇果毒素。”

眼见众人再次指骂，她憋口怒火继续说：“你们家里的女子难道都会打造金花吗？昆道宗的男人喜欢柔弱细滑的女子，姑娘们舍不得拿自己的手打造金花，才有我这样的女子自愿给她们打金花。

如今出事，光凭金花就断定我杀人，凭什么？哧！”

众人被她一段中期十足的话说怔，又纷纷嚷：

“胡说。昆山国打器是传统，谁家的姑娘不会打铁才上不了台面。”

“就是。你别乱说，我家姑娘手艺好着呢。”

……

荇菜冷嗤，将金猴姐拉到身后：“今日总算见识一番‘皇帝的新装’。石管事是吧？八个女子遇害，加上青虞宗的女弟子，九人的灵力被吸走，邪修再怎么差劲，有这九人，修为应该到筑基中后期。

你们看这位金老板，周身没有灵力波动，光有一把子力气，就是最好的证据，证明她没有施行采补术。”

“对对对啊，我重来没修炼过，更不会采补。”金猴姐噘嘴再说，被石涛瞪着，忙拽住帽兜盖脸，“你们就是长得太凶，又自以为是，非要挑纤巧好看的女子，城里的女子们才不爱选你们！”

石涛张口要辩驳，想到自家的喜好，哼了声了事。

紫芳城主应众人要求探查金猴姐的修为，确实如荇菜说得一样，毫无灵力！

荇菜勾唇轻笑。

一般的黄椒分身不用她接触，光凭分身外显的灵场就能确认。

昨夜她亲金猴姐，就是试图汲取她体内的阵法灵力。亲身接触金猴姐，才断定她是分身。

众人商议几句，石涛又问：“邪修究竟是谁？”

荇菜发现这些人挺好控制，在音调中细微施加驭音术，让本是脾气暴躁的人更加好沟通。

“青虞宗，内门弟子，朱琴天。”

众人再次诧异：青虞宗人自相残杀？弟子成为邪修？

**

琉璃宝车拉荇菜越过昆山国土，往青虞宗飞去。

她同昆道宗人已经谈妥，两队人马分头行动，一方以石涛、紫芳城主为首，亲自前往青虞宗缉凶。

金猴姐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被高空大风吹落帽兜，金色的毛发后倒服帖：“小荇，很久没人带我飞啦。你真好。”

荇菜在车内杵着额头思量：“不气我让你当众露脸的事？”

“不气不气。你说得对，我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怕被人骂妖怪才躲在人后。其实，我早就想在大街上掀开帽兜，告诉他们，我就是长这样。你又讲《猴哥》的故事给我听，我就再也不怕。

我要找到自己的师父，取金箍棒……”

荇菜不耐烦地打断：“以前，谁带你飞过？”

年少时，跟风喊过：猴哥，我要给你生小猴子。金猴姐这摸样，距离猴哥的档次，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嗯。我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他很年轻，提一把这么长的剑，几剑就把我劈出来。”

“你进来。”

金猴姐颠颠地窜进车厢，坐靠在荇菜的面前：“要亲亲吗？”

荇菜勾起她的毛下巴，倾过身：“比亲亲更好玩，让我进入你的识海，不可以抵抗。”

“啊？”金猴姐不是修行人，但也知道识海的重要。

迟疑两下后闭眼仰头，“来吧。我听说书人讲过，修道人的双修需要灵肉结合，灵修就是在识海里发生……”

荇菜点住她的唇，神识外放，扑入金猴姐的识海。

他人的识海各种各样，但是如金猴姐这样犹如浩瀚宇宙的识海真得是第一回见。

荇菜悬浮在无边的黑暗，远处的星系各种各样，犹如璀璨旋臂、白色天马、金色天柱、灿然球状、血红蜘蛛状，真是宛如宇宙重现。

“若我不知道这是你的识海，当真以为可以通过这里找到回家的路。”

《玉石还阳功》第一篇第六章，神牵之术：以神识化万，牵四方之灵。

既是关于神识的攻击术法，也是搜寻他人心神的法术，类似于搜魂术。

无数个荇菜的神识分影向识海的宇宙虚空上下分流而去。

识海没有时间的概念，它的时间源自于主人诞生意识那刻，即便可以按记忆顺序定为识海时间，但也会有颠倒翻覆得那刻。

神牵之术归位，荇菜根本找不出金猴姐的神识本体所在。

“金猴姐？出来！”

荇菜正想退出金猴姐识海的时候，被一阵无形的力量冲撞在后背，巨大的力量让她的虚影直直往后倒飞，像是被陨石撞击出轨道的星球，直直往无尽黑暗飞去。

神识无所谓前后，荇菜回头就看到一块巨大的扁长犹如棺材板的石头冲撞自己的虚体神识。如光的速度让周围的星系都虚化，引出的气旋更是让她几不成型。

意识滑过：识海神识无法被实体伤害，除非是金猴姐本身神识。那这块东西是什么？金猴姐的神识？

识海虚空内，被气旋逮住的星球接连发生爆炸。

冲飞的速度撞击神识虚体，也让荇菜外在的法体承受不住地颤抖。

火红的神风驹感应到车内主人的危险，从高空下落，停留在一方悬空浮石。

琉璃宝车内，荇菜的身体一下子扑在金猴姐的身上昏过去。

神识沉溺在金猴姐的识海，消失无踪。只要再过片刻，她可能永远找不到回来的路。

羽化生感应到浮空园有动静，闻声赶来。

一匹耀眼的神风驹拉驾琉璃宝车停在浮石上，神风驹正安安静静地站着。

他带着好奇上前，正要先开帘纱，有声音传入耳。

“别动。”

羽化生收回手，躬身作揖：“师父。”

“随她。”

“嗯？是。”羽化生扫眼琉璃宝车，现在能让师父在意，恐怕只有师娘。

他轻笑下，行礼后转身离去。

黄椒在浮空石上凝出虚体，灵风拂面，宛若皎皎少年郎。

他轻轻地摇头：“真是胡来。金猴乃是宇宙游石雕刻而成，识海大到无边，鲁莽闯入，你想怎么出来？若再迟片刻，就该魂散神消，永不归体。”并指牵引额心，引出一缕金色神识，渡入琉璃宝车内。

完成此事后，黄椒空灵的眸光柔和几分，轻轻地拍在神风驹的马头，目送它拉着琉璃宝车向高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