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进来的时候外面还只是阴天。这会已经是倾盆大雨了,重重的雨滴打下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道身影在沈清然面前晃过,她抬眸看过去,是男人,他手上撑着一把黑伞,神色寡淡。
“上车,我送你。”
他言简意赅。
沈清然有些犹豫。
这里人来人往,被人看见难免会胡乱揣测。而且男人周身气势强大,让她本能的有些发怵。只是雨势愈来愈大,随着一道惊雷劈下,她慌忙点了点头,杏眸微微睁大,像只幼猫。男人的车就停在门口,银灰色的劳斯莱斯,彭宇提前给她打开了车门,神情恭恭敬敬。
沈清然弯腰坐进后座,同男人近在咫尺。
他微微垂眼,手上放着一份文件。
“去哪?”他放下文件,掀起眼皮出声询问。
“市中心医院。”
沈清然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指尖用力攥着裙角,低头掩饰着情绪。
男人嗤笑一声。
沈清然心弦一紧。
“你不用紧张,我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更何况。”
他顿了顿,摩挲着银戒,“你并不是我要找的人。”
薄宴肯在她身上多费心思无非是为了弄清楚三年前的事。
既然她没在安市出现过,那她对他而言就失去了全部价值。
沈清然松了口气,这话反而让她轻松了很多,不再疑神疑鬼。
“是我多心了。”
她淡淡一笑,眉眼弯弯,笑容里不掺杂半点杂质,干净漂亮。男人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道身影,同女人缓缓重叠在了一起。他目光灼灼一直盯着自己,沈清然的心一下子跳快了几拍,一下又一下。
她急忙收回目光,低着头躲着他的打量。
他不是说认错了人吗?怎么还在打量自己,沈清然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开口发问。
男人气势迫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沈清然得罪不起他。
自己身无分文,要是招惹上这样的大人物,恐怕得落得个倾家荡产的下场。
“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联系我。”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了沈清然,上面龙飞凤舞两个字,薄宴,宴文集团总裁。
沈清然微微有些错愕。
薄家可是江市头号大鳄,权势滔天,薄宴本人更是极为优秀,早在大学就是出色的投资商。
三年前出国深造,同时创立了宴文集团,这次回国是要借着薄氏集团在国内的人脉为宴文集团拓展国内市场。他怎么会出现在规模这么小的拍卖会上,还买下了自己的项链。
沈清然一时间变得更为拘谨,名片一下子成了烫手山芋,她没法扔掉,只能收下。
薄宴把沈清然为难的模样收入眼底,一时间意味深长。
“薄爷,到了。”
劳斯莱斯在市中心医院门口停下。
“今天麻烦薄总了,我先走了。”
她如释重负一般,推开门就要下车。
“记得我刚才的话。”
他似笑非笑补充道。
沈清然身子一僵,缓了缓才从车上下来。
她走进医院,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早已经习以为常。自从奶奶住院,她就隔三差五往医院跑,帮忙照顾她,以至于她对整个医院都轻车熟路。
刚到奶奶的病房门口,就遇到了主治医生申杭。
他模样隽秀,刚过二十八,是医院年纪最小的主治医生,出了名的天赋异禀。而且他为人温柔,对病患体贴周到,在医院里人缘很好。
“申医生,我奶奶可以做手术了。”
沈清然迫不及待向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这一年,多亏了申医生,才三番五次把奶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
“你筹集到手术费了?”
申杭有些意外,上下打量着沈清然。
几天不见,她又憔悴了不少,下巴尖尖的,像只瘦弱的猫儿,让人下意识滋生出保护欲。其实,沈奶奶早在几个月前就该做手术了。
只是沈家一直拖着,沈父沈母来来回回就一个说辞,家里没钱,做不了。
申杭了解沈清然家里的情况,沈家是没钱,可只要狠狠心,手术费还是能凑出来的。只是沈家把那点家底都留给了沈家的小儿子读大学。
沈父沈母为了小儿子能读上大学,几乎是砸锅卖铁,才好不容易筹出私立大学的费用。
“嗯,我筹到手术费了。”
沈清然眉眼雀跃,笑起来难得有了几分鲜活气息,不再暮色沉沉,让他也跟着唇角微扬。
“那你先去交费,我通知一下他们,把手术时间尽快确定下来。”
一台手术不是说做就能做的,还得安排合适的时间,跟整个科室进行沟通。
不过他在这件事情上还是能帮上些忙的。
“好,麻烦申医生了。”
沈清然郑重道谢,申医生的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假以时日一定会报答他。
她到了缴费窗口把手术费还有拖欠的治疗费一并交了,差不多就只剩下二十万了。
这条项链起拍价五十万,他直接付了一百万,要是没有他的慷慨,手术费还没那么容易能筹上。
沈清然算了算,就算奶奶手术成功,也免不了需要住院调理,二十万维持不了太久。
接下来,她还是不能懈怠,得多打几份工攒点钱给奶奶留着调理身体。
想到这里,她眉眼间又染上了丝丝缕缕的哀愁,只是在回到病房的时候收敛得干干净净。奶奶总是能轻而易举看出自己不开心,她不想让奶奶为自己担心,在她面前,自己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奶奶,我来看你了——”
沈清然扬起笑容朗声道,只是这话戛然而止。
她这会才注意到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沈文昊,她名义上的弟弟。
“姐,我怎么听说你把奶奶手术费都给交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一道探究的嗓音传来,男生懒洋洋问道,他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手上还拿着游戏机,看起来就不正经。
“我自己打工赚来的,不行吗?”
沈清然在这件事情上多少有些理亏,以至于底气不足。
毕竟项链的事,她一直藏着掖着,沈父沈母早早就想把这条项链卖了,却被她偷偷拿了回来,这事家里人都不知道。她是有权处理这条项链,毕竟这是她亲生父母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却不能让沈父沈母知道这事。
“你别骗人了,我才不信你那三流舞团能赚多少钱,我看你就是在说瞎话,你说你是不是出去鬼混了,还想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沈文昊心里门清,沈清然那舞团籍籍无名,每个月就那么几千工资,她还得养着家里,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钱做手术。
这人八成是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才赚来的钱,不管怎么样,沈清然的钱就是他的钱,他必须要抢过来。
“我又找了份兼职,工资很高。”
沈清然压着声音解释道,不想让病房里其他人看笑话。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要是不肯说实话,我现在就回去找爸妈,看他们怎么说!”
他扔下游戏机,扯着嗓子没好气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清然无奈询问,她了解沈文昊,他这么说八成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他每次出现在医院几乎都是来找自己拿钱的。
尽管奶奶把他爱到了骨子里,他每回来医院却没想着陪陪她老人家。
“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我们班里都有了,就我没有。”
他手一摊,理直气壮索取道,全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你疯了?”
沈清然不可思议看着他,沈文昊分明就是狮子大张口。家里什么情况,他难道不清楚,沈父一个月里大半个月都在赌,欠了一屁股赌债。沈母做生意赔了本,现在替别人守店面,每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那点钱都是沈文昊的零花钱。
相当于,整个家都靠自己那点微薄的收入支撑着。
他不体恤家里就算了,还处处跟别人攀比,自己已经纵容他太多次了,这次不可能继续惯着他。
“我没钱。”
沈清然没了心思同他废话,直截了当拒绝了他,不再拖泥带水。
她有些困倦,这几天忙着兼职,根本没怎么睡好,这会浑身都没力气,就想好好睡一觉。
“行,沈清然,你胆子大了,我回去跟爸妈说,看他们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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