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一支卦签应运落地,皇来慢慢捡起。
不假他人之手,皇来拿着落地的卦签与剩下的两支比对了一下,便不再言语。
“怎样怎样?”还是惜月最先闹不住好奇之心。
“是下下签,”皇来苦涩地答道,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给我吧!”解愠这次没有生出劝一劝皇来的心思,因为命运之筒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比起劝慰,他知道两人更加在乎自己这边的结果。
“可不要咱们三个都全军覆没啊!”皇来笑着将卦筒交给解愠。
“可不许再用刚才的话题来搪塞了,我刚才可是拿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来算卦的,你也要认认真真拿最重要的东西来算一算。”惜月明显有些不放心,见解愠拿了卦筒,还忍不住叮嘱道。
解愠闻言有些无奈地看着皇来,皇来摊摊手,无情道,“可别看我,我方才也是拿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来算的。”
“我知道啦!”解愠点点头,便毫不犹豫地摇起了卦筒。
随着轻轻划拉一声,一支卦签应声被摇了出来。
这次皇来和惜月没有抢着比对,于是解愠便自己捡了起来,然后不急不忙地开始了比对。
“咱们三个当真有缘,”解愠一边感叹着,一边苦笑着将手上正在比对的三支卦签亮了出来。
刚刚捡起的卦签,赫然正是刚刚被惜月和皇来卜到的下下签。
惜月趁着解愠一个不注意,从他手中夺走了三支竹签,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扔到了面前的地上,还不忘踩上两脚。
一切做完这才拍了拍皇来的肩膀,“我突然觉得你刚刚说的没错,这种东西还是不信为好,对吧!”
皇来难得地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早就说了,这种事情不靠谱的,所以我刚刚算的也不作数。”
“没错,我刚刚毁了卦签,所以我的也不算数了。”惜月下完结论后满意地拍拍手,“你怎么还拿着这晦气玩意儿,”惜月不满地看着解愠手中的卦筒。
“这就扔,这就扔,”解愠悻悻地看着怒目而视的惜月,然后轻轻将刚刚还被她视如珍宝的卦筒丢到了地上。
“咦?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皇来一边示意两人噤声,一边轻声询问道。
“什么声音?没有听到,”惜月心中正有不快,哪有心思管皇来说的声音。
解愠也跟着摇头,他是当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看着两人的反应,皇来犹自不信,待周围安静下来,他又认真细听了片刻,然后十分肯定道,“不对,有声音,好像还是女子的哭声。”
“这里荒山野岭的,怎么可能会有女子的哭声,你不要想着吓我,本姑娘可不怕的。”惜月嘴上说着不怕,身子却极其诚实地往两人身边凑了凑。
皇来一门心思捕捉着若有若无的哭声,全然忽略了惜月言语中的俱意,倒是解愠觉得不妥,也有意往两人身边靠近些。
少时,皇来突然往左前方指了指,“是从那里传来的。”言语之间透着无比的自信。
原本便是三人准备前往的方向,当下三人更不迟疑,快步往南边走了过去。
又走了好一段,解愠终于也听见了声音,而且也确实是女子哭泣的声音。
皇来好灵的耳朵,解愠忍不住感叹起来。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惜月终于放弃了掩饰自己的害怕,此时她一手拉着一人的衣袖,“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女子的哭声,我们不会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惜月刚刚说完,一股清风徐徐刮来,完美地配合了这诡异的气氛,直吹的解愠也后脊发凉。惜月这边更加不堪,她已经退到了两人身后,只敢畏畏缩缩地探出个头来。
“怕什么!管它魑魅魍魉,让我碰见了,一样让它有来无回。”还是皇来艺高人胆大,只见他一马当先领着两个胆小鬼往前走去。
哭泣声音当然不是由鬼怪所发出的,不是鬼怪所发出,那便是人的声音。
而且正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对方似乎也未料到,如此荒凉之地,却突然闯出了两男一女的奇怪组合,一时间倒是因为吃惊而忘记了哭泣。
既然不是鬼怪,惜月的胆子一下子就回来了,她甩开两人率先走了上来,“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啼哭,你一个女子就不怕遇见坏人吗?”
惜月用自认为关心的语气问道,谁知对方不仅没有回答,反而眼见惜月大大咧咧上前,而不断下意识地往后轻轻退着。
惜月还要再说,待看见对方的反应,犹豫片刻还是泄了气,“她好像有些怕我,还是你来吧。”
这话正是对着解愠说的。
如今解愠早已褪去了当初见面时的乞丐装扮,不愧是大户人家将养的少爷,稍稍打扮一下便是好一副俊俏的皮囊。
单论相貌,无论解愠还是皇来,倒都是上上之姿,不过皇来与解愠的少爷模样又有不同,他的容貌应该用端正威武来形容才更贴切一些。此时要与陌生女子搭讪,当然是柔弱少爷模样的解愠更加适合一些。
解愠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偷笑的皇来,随即又向惜月点点头,这才走了上来,“姑娘莫怕,我们三个只是路过此地,听闻哭声有些好奇这才过来看看,全没有恶意的。”
对方这次没有后退,显然是一向温和的解愠给她的感觉更加安全些。“我们三人准备往南去,姑娘若是顺路,不妨跟着我们一起走一段,这山里毕竟不算安全。”
“没错没错,这山里凶险的很,到了晚上不仅有豺狼虎豹,听说还有专门习惯抢漂亮少女做压寨夫人的山贼土匪。”惜月赶紧夸张地补充道,浑然不在意她不也是自己口中的漂亮少女。
对方见惜月想往前走,又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但解愠却注意到刚刚她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看来惜月的吓唬还是有些作用的。
惜月见对方畏己如虎,终于是彻底放弃了游说,“你来你来,”她烦闷地向解愠说道。解愠此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正要再做尝试,身后的皇来却先失了耐心。
“你们有完没完,再耽误下去,今天天黑之前就不要指望走出这片山林了。
喂,你这女的当初敢一个人跑到这山里来,现在怎么胆子却变得这么小了。我们刚刚说了是路过的,现在要往南去,你到底顺不顺路啊?”
皇来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两人,快步往女子的方向走去,解愠心道要糟,正要出言劝阻,却听见女子柔弱的声音响起,“顺……顺路的。”
接着她轻轻闪开了将要撞上来的皇来,待其走过又快速跟了上去,竟全然不再理会落在后面的惜月解愠两人。
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外之地,此事本就有太多的不合理之处,但解愠未来得及再做详细打探便被皇来打断,如今只好一切从头再来。
他不知道刚刚惜月是否有打探到虚实,便用疑惑地眼神向其看去。
惜月看着女子的背影正在皱眉出神,见解愠看了过来,便收回目光向其摊摊手,“不要问我,我也没看出来什么来路。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人家跟你一样也不会武功,所以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
解愠相信惜月的眼光,闻言便暂且放下心中的疑惑。见前面两人越走越远,他终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难道皇来生得比自己俊俏不成?
“放心,我还是觉得你更好看些。”惜月似乎总能洞悉别人所想,反正至少能经常洞悉到他解愠心中所想,解愠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他闻言反而不知羞耻地跟着点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刚刚那女子似乎不是这样想的哦。”惜月大有深意地带着笑意回道。
解愠也跟着惜月轻笑起来。
“喂,你们走不走?真要在这破林子里过夜啊?”解愠还未回答惜月的话,前面皇来大声催促的声音便已传了过来。
“过来了!”解愠与惜月默契地同时回道,随即不怀好意的相视一笑,有意隔着前方两人一段距离缓缓地跟了上去。
女子的名字叫刘莹,三人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认识的第二天,此时她对三人终于没有了初识的畏惧,如今反倒是与惜月走得更近些。
“我说刘莹妹子,你说你家在南边,现在我们已经往南都走了一天了,你说你家究竟在哪里啊?”
“以咱们的脚程,估计还要再走两天咧!”
“这么远?你之前怎么一个人过来的呢?”惜月故作惊讶地问道。
“烦不烦啊,这问题你都问了多少遍了?人家不想答,你就不能不问吗?”
五遍!解愠在心中低声自语道。莫说皇来嫌烦,就连解愠都觉得惜月有些太着痕迹了些。
“我问问怎么呢?我问她又不是问你,哟!怎么着,难不成是皇来你心疼啦!”
“心疼个屁,我就是单纯嫌你烦而已,”皇来怒道。
“惜月姐姐,你不要这样说,”刘莹显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惜月的直接,“再说皇来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还有你,你也是个大麻烦,这两天我们加紧些,快点把她送回家,省得我心里烦。”皇来快步走在最前面,对于刘莹的求情不仅丝毫不领情,反而也一起呵斥道。
刘莹还未说话,惜月先看不下去了,“你说我就算了,刘莹妹子分明在为你说话,你不领情就算了,干嘛还要对人家出言冷嘲热讽?”
“你都说了人家是为我说话,那我怎么回应又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刘莹现在是我的妹子,他为你说话你却反过来说她,你说他就是说我,我看不惯,当然要管一管。”
“我就说了又怎么了?我不止说她,我连你也一块儿说,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眼看两人将要大吵特吵,刘莹终于有些着急了,她正要出言劝阻,解愠及时拍了她一下,见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解愠带着过来人的姿态笑着摇头道,“不用劝,你劝也劝不住的,放心,他们吵着吵着就好了。”刘莹还有些不放心,但眼看他们两人果然只是争吵不断,却始终不曾动手,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刘莹之前的说法果然不错,四人到达她家时,正好是两天后的中午。
刘莹家所在的村庄名叫落霞村,村子里大概只有三十来户人家。
见三人带着刘莹回来,刘莹的父母当然是喜不自胜。
值得一提的是,其他村民们的喜悦竟不在其父母之下。
这其中似乎只有一个人例外。
余勤。
余勤家就住在刘莹家隔壁,两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据刘莹父母所说,两人关系极好。
但惜月三人都没有看出来两人的关系好在哪里,尤其是三人将刘莹带了回来,但余勤对于这件事情似乎很有意见。
而刘莹似乎也不愿意搭理余勤。
等解愠询问原因时,对方却又不愿意多说。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解愠他们将刘莹送回家之后,本意是想当即离开的,但余勤却极力挽留三人在落霞村住下。
至于挽留的原因,是刘莹七日之后将会出嫁,而所嫁之人,据说是镇子上的一户姓周的公子家里。
解愠心思敏捷,他看得出来,村民们包括刘莹父母虽然感激自己三人将刘莹带了回来,但却并没有将三人留下的意思。
只不过余勤似乎在村子里有着不小的声望,他执意挽留三人住下,村民们纵然不愿,却也没人敢出言阻止。
皇来一刻都不想多留,惜月却坚决要看看婚礼是什么样子的。
解愠思虑再三,最终站在了惜月的一边。
三人之前早有约定,一旦意见出现分歧,便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决定最终的选择。
三人于是在落霞村住下。
惜月住在刘莹家里,而皇来解愠留宿在余勤家中。
余勤年纪不大,但却是镇子上私塾里的先生,正因为这层身份,所以才能享受到村民们的尊敬。
奇怪的事情并不止于此,作为准新娘,刘莹被护送回来之后,就再也不曾离开过家里。
三人对此当然分外好奇。
还是余勤告诉了他们原因。
婚期将近,前段时间刘莹却离家出走,虽然被皇来他们给带了回来,但大家担心她还会逃跑,这才将她看管在家中,免得在出现变故。
“你是说刘莹并不想嫁给周家公子?”惜月最先反应过来。
余勤苦笑,“周玉选已经有妻子了,刘莹嫁给他不过做妾室,不想嫁也在情理之中。否则几天前她也不会主动离家出走。”
皇来大惊,“如此说来我们把刘莹送回来岂不是害了她?我当时看村民们都很开心,还以为是做了件好事呢。”
余勤转为不屑,“前两天周府管家来过村子,虽然没有见到刘莹,但还是赏了村子里每户人家五两银子作为喜钱。有利可图,他们当然开心刘莹能回来。”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解愠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难怪刘莹会出现在离家极远的荒郊野外,难怪当他们要送刘莹回家时,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欣喜的表情。
如今情况复杂,解愠虽然对刘莹的遭遇有几分同情,但仍是盼望一直到婚礼结束,都别再出现任何变故才好。
现实却没能让解愠如愿,婚礼还未开始,变故就已经提前出现。
新的变故出现在余勤身上。
自从三人组决定留下来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改变最大的就属余勤。
准确点说,从第二天开始余勤就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样主要体现在对刘莹的态度上。
第一天相见,三人可以明显感觉到余勤对于刘莹的回归没有半分喜意。
但第二天一早,余勤便独自去镇子上为刘莹置办了几件新衣裳。
只是收到礼物的刘莹并不开心。非但不开心,对于余勤也如昨日一般爱答不理的。
不过余勤并不气馁,第三天依旧不断地变着法子讨好刘莹。
在解愠看来,刘莹依然对余勤并不上心。
但惜月却并不这么认为,她住在刘莹家里,自然与刘莹走得更近些,对于她的变化也更清楚些。
刘莹虽然还是不怎么理会余勤,但惜月却发现,她私下里会时不时地往余勤住处打量,显然也是在关心着对方。
不过这毕竟是刘莹女儿家的心事,况且考虑到刘莹当下的处境,她也不好点破。
惜月不点破,却并不妨碍刘莹的变化愈发明显。
到了第四天,莫说是解愠,就连一向迟钝的皇来也看出了不对。
此时的两人有说有笑,好似全然遗忘了周围其他人的存在一般。
成亲之日越来越近,两人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亲密。
一直到第六天傍晚,解愠正陪着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余勤不知道突然从哪里窜了出来,接着向两人跪了下去。
这一举动将两人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之余,还是皇来率先反应过来,“余兄,这是什么意思?”
解愠也站了起来,赶紧上前准备搀扶余勤起来。
但余勤却仿佛下定了决心不愿起身。
“我与刘莹自小相识,她不愿意嫁到周家,我们已经决定今晚逃走,请两位公子帮我们一次,助我与刘莹一起离开。”
对方说是两位公子,但傻子也看得出来他只是在向皇来求救。解愠想明白了这点,便放弃了将余勤搀扶起来的打算,只退到一旁,静候皇来的打算。
“你们要逃便逃,扯上我们干嘛。人家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婚事,你这样私自带着女方私奔,将对方置于何地,将刘莹一家置于何地,又将整个村子置于何地?亏你还是一个读书人呢。
我念在你们毕竟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份上,不告发你们便是,指望我们主动帮忙,那是想都别想。”
皇来既然做了决定,解愠也赶紧跟着附和道,“对呀,你们想走,偷偷溜走便是,何必拉上我们两个。再说,我们还不知道刘姑娘的意思呢。”
“刘莹的意思,当然也是同意的喏。”
屋外传来的声音让解愠与皇来两人大吃一惊,待看清来人是惜月,这才放心下来。
“至于为什么要我们帮忙,当然是因为上次刘莹离家出走,导致这次回来都出不了家门,而且村子里的人得了周家好处,更是早就有所戒备,所以这次再想离开,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余勤见又有了希望,赶紧点头说道,“所以还是要请三位帮忙。”
“放心,”惜月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就算看在刘莹的面子上,这忙我们也会帮的。”
余勤闻言大喜。
皇来却立刻出言反驳道,“等等,谁说我们同意帮忙啦?”
“我说的啊,刚刚我不是已经同意了吗,你没有听见?”
“我不是没有听见,我只是不同意而已。”
“好啊皇来,你又想跟我唱反调?这两天没有吵架,你浑身难受了是吧?
解愠你说,你帮谁?”
解愠闻言避开惜月走到皇来身边,“毕竟相识一场,能帮一把咱们就帮一把吧。”
皇来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我并不是有意要跟她反着来,实在是因为刘莹既然已经跟别人有了婚约,我们再帮着他们私奔逃跑,实在是有违伦常。你也不想想以后她父母还怎么做人,反正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
解愠点头示意明白,又小心挪步到惜月身边,“皇来说得也有道理,我看不如……”
惜月同样固执己见,连让解愠说完话的机会都不给,“你也不用劝我,我既然做了决定,也是不会轻易更改的。你就说吧,你同意谁?反正之前有约定,少数服从多数,某些正人君子没忘记才好。”
皇来一脸不屑,“我皇某人当然说话算数,你不要耍赖就行。”
“姓皇的,你不要瞧不起人。”
两人如此一说,决定权便等于交到了解愠手里,他低着头沉吟片刻,然后在三人的关注下重重点头,“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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