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坛上方三位仙者御剑于空,剑气和灵气包裹在他们周围,与众人隔开了一道屏障。
中间一位身着淡墨衣,凝视着天坛周围的芸芸众生,眉微微上扬。
"这排场比上回还浮夸。"
楚南翎用剑尖悄悄戳了戳云层下的金漆神像,
“这祈神节倒是人间极为重视,准备得依旧盛大,但只怕步骤冗长繁杂,还需要端着个''神仙''的架子”。
另一位仙者仙貌凌厉,碧色衣冠,眉头一皱,瞥了刚才说话的楚南翎一眼,道:
“孟元长老,这次来可是为若尘的排面,尚且妄羲这次跟随前来,你可要起好表率作用,若再口无遮拦,本座便传讯让膳堂停供你三个月的桂花酿。"”
“别啊玉诚掌门。停我峰俸禄也别停我桂花酿啊。”
楚南翎大惊失色,撇了撇嘴,道:
“我说得也是事实,过于豪奢也并非是件好事 ,你说是吧小羲?这祈神节流程长得跟老君炼丹似的......”
楚南翎连忙转头,默默止住了和玉诚副掌的对话,又转过头望向跟在最后的白衣仙者。
那人仍有几分少年之相,不失英气清冷,映上袭洁如雪的衣袍,宛若天上琼楼镜中月。
“师叔。”
妄羲应了一声,淡淡拂去身周的扬尘,
“弟子认为…有理,但不可妄言。”
“行了,此流程也不必你过了。”
玉诚掌门拂尘一挥,揉了揉眉心。
再听掌门一言,楚南翎又是一惊:
“掌门怕不是要赶我走?我,我我不说话了。”
言毕,又倒退三步,离玉诚八丈之远,倒是险些撞到身后的白衣弟子。
妄羲不语,淡色眸子往一边撇去,脚尖轻点,离楚师叔远了几步。
“谁让你走了?”
玉诚终于忍不住,扬起那拂尘,没好气地朝楚南翎挥了下。
“收收你那上蹿下跳的性子,成何体统。让你带着妄羲,去天坛上聆听祈愿。”
“哈——”
三人御剑,从天上俯冲而下,伴着雾气蒙蒙,伴随着众人的艳羡惊呼。
君主躬身行礼,大祭司亦俯身拜礼,沉声道:
“盛宁国君主与祭司拜见三位仙长,盛宁国人民拜谢仙门庇佑”
碧衣仙长玉诚上前一步作揖手之礼:“国君君主和祭司大人还请免礼,若尘仙门来此人间了却人们祈福顺遂之愿,也是算不枉其对仙门的祈愿期盼”
莫洵卿环视一圈,突然记起未见到月初所遇的皇子,便对君主道:“之前那个有仙龙气脉的孩子呢”
“是说五殿下吧,他已经到天坛了,受您们赏识算是好福气”
国君又望回后面的宫殿
“珩儿,快来”
随后跻身一位皇室少年,面色稚嫩,长袍上绣着金色的纹路,腰间系着一条淡色的丝带,随风轻舞,更增添了几分飘逸之感,其眼神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道别时,他轻轻扯住君主的黄袍一角,又不舍地回望十五年京城乡。贺珩在众人目光下缓缓并入三位长老之列。
大祭司一道钟琴声响起,凤鸣落泉,代表一徒已收。
掌门玉诚随大祭司去主持祈神节,而南宫翎则带着妄羲去聆听了却人间意愿。
“嘿,这人太贪心,你要间店铺生意火爆就罢了,还许愿什么鎏金铺子,你以为是天界?我又没法从那给你搬过来一座;还有你,求个风流倜傥,要个什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才高八斗郎君,有钱有颜,这我上哪给您找去,怕除了我之外,这世上再无二人复合此标准了。还有那位公子……”
楚长老一顿,吐槽到,
“你……你自己不行就算了,祈求咱也没用啊,我又不是送子菩萨。而且,就算祈来了,恐怕也不是你的……”
这莫名其妙的祈愿,让仙长们也很难办。
但大部分还是正常的,人间的祈愿,大概皆是一些琐碎之事。
什么祈祷保佑中举的,希望来年有大胖小子的;盼望丰收连连,商铺生意再火热一些;或大底是求个如意郎君来段好的姻缘,求安康,疾病退却的。
烟火人间画卷,逃不过柴米油盐,酱醋酒茶,生老病死,姻缘婚嫁。
妄羲静静地聆听着,来自京城或四海人们的心愿,诵文保佑,或用法点化。
忽然间,一个似特别的祈愿,轻轻飘入妄羲的耳中。
似是和众人的不同。
“他要,渡往日未来?”
仙可渡生人之喜悲,可渡死魂之执念,可渡魔祟之怨恨,执掌轮回,几乎是无水不渡。
却有两样难渡:
一无渡宿命难。天有命定,人有宿命,未定之数,不可妄渡。故未来难渡。
二无渡……
罢了。
妄羲喃喃自语,寻着音源探寻着声音的源头,遥遥相望。
他的目光透过楚南翎和玉诚掌门,视线穿过国君祭司和周围皇室贵族世家,越过挤在坛外的熙熙攘攘的百姓人群。
在天坛的边缘,瞥见了靛蓝一角。
……
路澜亦忽然感觉全身一冷,打了个寒颤。头一晕,险些阴气外溢。
而后他脊背猛然窜起刺骨寒意,五脏六腑仿佛被冰锥搅动。
他死死咬住牙关,铁锈味在齿缝间爆开——这副躯壳的反噬竟在此时发作。
阴寒鬼气在经络里横冲直撞,连眼尾都泛起青灰死气。
好在路澜亦本身就跪在地上,才避免再次摔倒。他手扶着地,隐忍着,指尖生生在地上划出道道血痕。
仙人已来,这是他的机会,也是最后的契机。
血腥味在喉咙中蔓延开,他强咽下欲吐出的血,这副躯体反噬的严重,急需灵气的中和压制。
待下次再找到仙缘,怕是要再过十年五载,自己早就神形俱灭了。
他得站起来,站起来。
如何才能让仙长注意到自己?
人头开始攒动,三位仙人携五殿下再度略升空,俯视在众人之间,人们屏住呼吸,谁都保不准,这天赐的仙缘机遇兴许会落到自己头上。
远远三道影在天外间,朦朦薄云幕后。
一道圣光点下,先有一位世家公子,在周围人的目睹下缓缓升了空,他先是一惊,随即喜笑颜开,欣喜若狂。
周围人皆是盯着那公子,大跌眼镜,目瞪口呆,咬牙切齿,各有不同,惊艳妒忌羡慕缠在一起。
二道钟琴声落。
第三道钟琴随之而来,灵光再现,赐予那为羽衣少女。
少女惊呼,旁边一位老夫妇则是泣不成声,必定是那位的父母了。
第四音,第五音。
那些皇宫贵族世家们,望求仙道的百姓们,沸腾着,推搡拥挤开来。
路澜亦挤在人群中,有人狠狠推动着他的肩膀,还有一位少年的手肘在推搡中戳到他的肋骨,眼前的绣金线服的少女,头上的玉簪子刮破他渗着冷汗的手背。
"只剩半柱香了。"人群的窃语像催命符。高空中三位仙人衣袂翻飞,脚下天坛已然升腾起七道灵光。
玉阶上传来浑厚钟鸣,第六道灵光正裹着一位少年升空。
路澜亦目睹这一切,人如潮涌,万人空巷,他渐渐被挤远天坛,眼前开始发黑,只觉得头痛欲裂,无力再挤。
众人焦灼,名额已是不多。
灵脉虽说极为难得,但被收入名门正派的名额更是少数。抢在别的有灵脉的人之前,先获得仙长的注意,才有机遇被收入门下。
既然泣影镜能选择这躯体,那毕竟是看他是有灵脉的人。但路澜亦只怕自己被挤出天坛,无法抢占先机。
正直午后艳阳光转,映照得白雪泛起光晕有几分刺眼,路澜亦用手遮挡着眼前的刺眼,却忽然在指缝间瞥间了零星几点一抹残影,一抹月白。
月若烟雨畔,转瞬即逝然。
路澜亦顿住了,幽暗紫色眼眸闪动,渐而,雪始柔,边处悄融,成珠如玉,映日璀璨。雪融化了几分,不知是否为错觉,路澜亦觉那残影微动。
是仙长?他连忙移开手,又望过去,未再捕捉到那白影。
路澜亦再次向人群中挤入,心急如焚地再次望向天坛之上。
“让开!"不知是谁的肘击撞在他肋下,反噬的剧痛瞬间炸开。路澜亦踉跄着跌出人群,靴底在结冰的青砖上打滑。
他墨色的眸泛着幽紫色的光,鬼气搅动着乱窜,眼前暗中混着赤色,他连呼吸都在颤抖——再等十年?这具肉身今夜就会化作腐土!
必须想想办法让长老注意到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灵台中灵气被长老察觉,奈何这躯体未曾引气入体,虽有灵脉,却还是凡人之身,并无灵气。
急中生智,那就只有,铤而走险,驱动一番鬼气,只要能引起他们注意就好。
万一被发现了如何?
他原先还是鬼魂时,可是听闻过若尘派的炼魂炉,能炼化千年厉鬼。
纠结中仍伴随着反噬钻心的疼痛,不行,若是他此时动用鬼气,怕是这躯体支撑不住。
路澜亦终于无可救药似的,再遭反噬焚心,脚下一软,向前跌去。
磕地的疼痛感并未袭来,而他反而觉得地变得软绵绵的。
他感觉后颈被无形丝线勒住,忽然感觉身子一轻,
下一秒整个人凌空飞起。
随即路澜亦忽然感觉身子一轻,双脚离地腾空而起,让原先做鬼的他又重拾一份熟悉。
寒风灌进他浸透冷汗的里衣,袖中藏着的泣影镜突然发烫,一缕失控的鬼气正从指尖逸散。
他死死攥住衣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肌肤。
众生哗然。也有知道他的人认出了这位少年。
“哎哎,那不是在定安府上的小厮吗?”
“啊,真的是他!前几日不是……”
他这是……被仙人选上了?
喉间腥甜翻涌。他清晰感觉到那束审视的目光正扫过自己灵台,蛰伏在丹田的鬼气突然暴动,耳畔响起万千怨魂的尖啸。
无力感到心喜,路澜亦两眼发黑,只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坦然。
他长舒一口气,激动一抽——抽出身上乱窜的鬼气。
这等节骨眼上可不便暴露身上的阴气,若是被这种名门正派逮住夺舍一罪,仙途无了,人与魂估计也都得无了。
不可查觉的一旁,白衣仙人朝碧衣仙人轻轻颔首。
仙人将他用灵气托起至平稳,在众人之上,见那位碧衣仙长问他:
“你属水木火三灵脉之体,有几分修炼资质,可愿随我前往若尘派?”
路澜亦有气无力,险些再跪下,只得强压身中鬼气,泣影鬼镜在他的袖里发烫。
迷糊之中,他想起了他玄镜和续命的强烈愿望,他知道他还要做实原主的身份。
他想起了刚才的祈愿。
或许这遭经历也将成为未来的一道解码。
强行咽下涌到唇边的黑血,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穿透呼啸寒风:
“弟子路澜亦,愿随仙长前往门派修行!”
今天晚上还有一章哈[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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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幕·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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