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碧霄院,岳凌径直回到了外书房,派人传马管家过来,命他这段时日拦住来路不明的贺礼,并警告:“不许知情的下人透露分毫,若是此事传到长公主的耳朵里,一概撵出府去。”
他绝不想此事再起波折,徒惹母亲劳神动气,以致家宅不宁。
马管家再三保证不会让下人私传,领命自去了。
又过了几日,岳凌将这段时日细查的案件结果整理成公文,进宫向皇帝奏报。
在宣文帝跟前,他禀赋此次春闱多名上榜考生并非有真才实学,而是贿赂考官调换了卷子,其中三人更是大有来头,分别为刑部侍郎陆开恒之子、户部郎中周进之侄,最后一位离谱至极,也是此次科考舞弊案闹起来的源头——抚州刺史张天发包养的伶人,而这些人恰恰都与方丞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宣文帝闻言龙颜大怒,当即发布谕令,将涉案高官拘捕入狱等待审判,同时罢免主考官谭同的官职,等待进一步处理。
天子之怒,伏尸万里,流血千里。整座延英殿的侍从们皆跪下来瑟瑟发抖,唯有站在大殿中间的岳凌岿然不动,神色分毫未变。
良久,龙椅上的宣文帝幽幽长叹一口气说:“此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你可知朕擢升你为大理寺少卿,其实还对你寄予了厚望?”
“恕臣愚钝,未能参透圣意。”岳凌低头敛目道。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几分皇上的用意,可伴君如伴虎,历朝历代哪个皇帝容得下臣子擅自揣测自己的想法呢?他宁愿装疯卖傻显得无能一些,也绝不能显摆自己有多聪明。
对此,宣文帝果真并不在意,兀自说:“丞相党树大根深,朕若想除掉他们,还需从长计议。方丞相及其党羽坏事做尽,断不可能不留痕迹,想必早就闹出了不少案子,只是有些案子来不及递上朕的御案,便被下面的人截胡了。朕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也是希望你能借职务之便,暗中搜集丞相一党的罪证,好让朕将其势力慢慢连根拔起。”
说到最后,宣文帝凝视着岳凌,殷切道:“此事不亚于虎口里拔牙,卿可愿意助朕一臂之力?”
岳凌毫不犹豫,跪地凛声道:“承蒙皇上厚爱,臣愿效犬马之劳。”
见状,宣文帝抚掌大叫一声好,朝他笑道:“不愧是朕看重的肱骨之臣,这回你立了大功,可想要什么赏赐?”
“谢圣上隆恩!为皇上分忧乃臣之本分,亦臣之荣幸,怎敢讨赏?”岳凌沉吟片刻,又道,“不过微臣确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
宣文帝心中闪过一阵诧异,他这个外甥平时不恋权、不贪财、不爱色,只一心为公,不曾想他今日竟主动提出请求,实属罕见。
“说来听听。”
随后,岳凌将妻子误受贿赂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拱手沉声道:“江氏犯下糊涂事,乃臣不教之过。还请皇上开恩,饶过江氏这一回,臣愿以功相抵。”
“岳老将军真是老糊涂了,竟逼亲孙子娶这出身乡下的蠢妇。日后她要是又惹上什么是非,牵连了你可怎么办?”皇帝摇了摇头,又笑道,“既然你不好违逆长辈,要不就由朕来当这个恶人,现在就下旨让你们和离。”
话音刚落,岳凌不假思索地回道:“江氏之父于臣的祖父有救命之恩,祖父为报恩将臣与江氏定下娃娃亲。虽是口头约定,吾身为孙子,当替长辈履行约定,岂能轻易违背?先贤有曰:‘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微臣身为执法之官,更当以身作则。”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听得宣文帝龙颜大悦。
“好一个‘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朕有此良臣,大景兴盛之日可待矣。”最后皇帝不仅免了江姝之罪,还赏赐岳凌不少奇珍异宝。
岳凌离开皇宫,回到公主府大门口时,却碰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老熟人”。
他瞥了一眼“老熟人”,转身就往里走。
“孽障,给老子站住!”岳丛气喘吁吁地跑到岳凌跟前,叉腰指着他骂道,“嘿,天底下可从未见过哪个儿子,一看到老子转身就跑的!”
见岳凌没搭话,他也不在意,兀自说下去:“我正有要事寻你!方才我听说皇上下旨说要严惩春闱舞弊涉案臣子,其他人你大可不管,但主考官谭同你可得向皇上求情。他可是你亲爹——我当年科考时的座师,对你爹有知遇之恩,你作为我的儿子,可不能忘恩负义。”
闻言,岳凌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回话。虽说他愿意了断自己的姻缘,替祖父还恩娶了江氏,但并不意味着他也愿意为了这样抛妻弃子的父亲,舍弃为官的原则,为罪臣开脱。
岳丛以为他不乐意,立马吹胡子瞪眼道:“纵使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为自己着想。你可知道全天下他有多少门生?他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过刚易折的道理,你会不懂?”
“我的事用不着你插手。”岳凌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绕过他径直进了大门。
岳丛正要追进去,却被门子出手拦住了。
“请二老爷恕罪,上回您非要闯进去,害得小人挨了长公主的责罚。这回小人可不敢再放您进去了。”门子嘴里虽说着抱歉的话,但脸上却是毫不妥协。
见状,岳丛只好悻悻地走了。
*
经过审案组连日会审,刑部侍郎陆开恒、户部郎中周进、抚州刺史张天发等人将所犯之事供认不讳。同时,审案组最终确认了二十二名考生涉嫌舞弊行为,其中十六人将被革除功名、停止省试资格;另外六人涉嫌违法犯罪,将移交刑部量罪定刑。
四月二十四日早朝,岳凌代表审案组将此案结果一公布,引起了朝堂震荡。以贺太傅为首的支持皇帝的清流党,与暗中支持方丞相的方党针锋相对,尤其两党在如何给主考官谭同定罪一事上更是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依照《钦定科考则例》规定,主考官谭同因渎职被判斩立决,然而朝中他有诸多门生及同党求情,宣文帝为情势所迫,只好择日再议。
两日后,朝议另起,岳凌向皇帝奏请对谭同处以死刑,以示天朝整治贪腐舞弊之风的决心,方能平复民愤。方丞相则站出来反对,宣称谭同乃两朝元老,德高望重,只因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以致监管不力,恳请皇帝从轻处罚。
最终,宣文帝力排众议,采纳了岳凌的建议。
当日下午申时,谭同、陆开恒、周进、张天发四人被押至菜市口进行问斩。其余涉案官员则依据其所犯之罪轻重程度进行不同处罚,如发配充军、杖刑流放、革职贬为庶人等,国人听之无不拍手称快。
紧接着,宣文帝又下旨重启春闱,落榜考生齐聚金光门朝皇宫三拜叩首,高呼天子英明。
重新开启第二次科考,宣文帝此举乃古往今来,闻所未闻。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传遍整个华京城,连街头巷尾玩耍的小童都已知晓。
平荣公主府内,高妈妈正和外头进府送衣料的仆妇闲唠嗑,听到这桩奇闻,瞠目结舌,心想着将此事告诉江姝,让她也听个乐,便抬步急匆匆地赶回碧霄院。
那晚二爷赶回碧霄院独留二少夫人说话,她也不知两口子在房里说了什么,不到一会儿只见二爷面色发沉地走了。而二少夫人把自个儿关在房里哭了一整夜,后来连晚饭都没吃,任她如何叫门都不开。
直至第二日,二少夫人方打开房门走出来,那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身子还染了伤风,咳嗽起来。眼看着她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早膳,又如往常那般操持老将军的千秋寿宴,只是人越发寡言了,偶尔听着下人回事时还会频频出神。
高妈妈将这桩异闻告知她时,却见她双目无神,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这模样简直跟隔壁康王府的小公子发高热后,丢了魂儿似的。康王四处寻了天师道长和得道高僧来招魂都没能把魂招回来,人依旧痴痴傻傻的。
想到这,高妈妈心中一阵胆寒,莫不是什么脏东西上了二少夫人的身,否则她怎会如此性情大变?
不过她很快又镇定下来,二少夫人整日呆在府里,她时刻陪侍左右,二少夫人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她细细想来并无异常。估计是和二爷吵那一架,二少夫人伤透了心,一时难以恢复。唉,主子夫妻之间感情的事,她一个下人也不敢置喙,只能祈求两人的感情早日回暖,她方能安生了。
这厢江姝察觉自己又走了神,连忙道了声抱歉。
这种状态她已经维持了好几日,有时她听着别人说话,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甚至听不到身边之人说了什么。
总是控制不住想,她犯下如此大错,辜负了祖父的一番期望,老将军知晓后是否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哪日东窗事发,传到长公主耳中,她会不会因此被休下堂?
若是果真如此,也是她罪有应得,岳凌也能因此解脱吧……
该来的总会来的,想躲的躲不过。
现在,她马上要去上房向长公主禀报寿宴预备的菜单。
婆婆倘若请她下堂,她也会……
依言照做。
预收文:《我在长安开美容院的日子》,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现代美容大师苏白芷一觉醒来,穿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女,家里欠了一屁股债,还有一对弟弟妹妹嗷嗷待哺。
面对债主上门逼债,她孤注一掷,将濒临倒闭的药铺改成美容院重新开张,成功起死回生,生意一片红火。
她推出一系列现代美容产品和服务,反手就给这些没见识的古人一个个小震撼!
苏记美容院逐渐家喻户晓,俘获了一众爱美人士的芳心。
同时俘获的,还有一位老顾客的心。
美容院客人络绎不绝,每日店前都有人排着长队咨询,轮到一位冷冰冰的帅哥。
苏白芷:“这位仁兄,你有哪方面的困扰?”
帅哥:“我的脸被刀划到了,有劳姑娘替我诊治。”
苏白芷把这张帅脸的每一寸皮肤都扫视一遍,直把人看得耳根通红,这才吐了一口气:“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伤口都要看不见了。”
近日大理寺的下属们心情十分忐忑。
他们一向不苟言笑的少卿大人不久前追击凶徒,不料被刀风刮了个小口。大人这几天便不时摸着自个儿的脸,露出阴恻恻的笑容,看来是被凶徒气狠了。这些日子他们得小心为上,可不能上班摸鱼,以免受到牵连。
此时他们眼中的少卿大人正襟危坐,脑袋里却在冒粉红泡泡:她关心我,她心里有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