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一滴滴落下来

宁晞一屁股在树根上坐下,忍不住冲季影竖了个大拇指,“和你一队真是我的运气,不然我早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季影笑了一下。

宁晞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大哥,不用说了,出去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他们这一通乱跑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宁晞打量着四周,看着张牙舞爪的树林心里就瘆得慌。

这种树林只出现在他看过的恐怖片里,十有**肯定藏着古怪,但他现在实在跑不动了,再要出现什么怪事他可只能坐以待毙。

他看季影不知疲倦地在那四下走动,不由奇怪道:“你不歇歇?”

可季影只是看着树林,像是在寻找什么。

宁晞没有精神去思考他究竟在想什么,他现在跑得嘴巴里都是腥甜气,脑子一片真空状态,现在就算问他秦始皇哪一年统一中国的,他都得仔细想想。

宁晞摊手摊脚地往树干上一靠,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却感觉身后树干的触感不对,正想转身去摸,却听到前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回头一看,季影竟像一个猴子一样窜到了树上。

“喂!”

宁晞第一反应是难道下面又有怪物?但又奇怪,如果真有危险,季影应该不会丢下他一个人才对。

环顾一周,他没看见什么,却见季影已经爬到了树顶,蹲在上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宁晞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确认大路的方向。刚才跑得那么急,就算是大佬估计也没来得及记住东西南北。

他安下心来,转身去看这棵树,捏了捏,果然发觉树干的质地不太对。

树看着虽然和普通的树木没什么不同,但按起来却像非常硬的海绵。

难道这树还是个特殊物种,不会是什么怪物吧?!

宁晞想起《魔戒》里的树人,心说它可别待会直接站起来,不由退开两步。他也不敢再坐树根了,找了个空地席地而坐,就这么边警惕着周围边去看季影在上面的动静。

季影在上面像是坐化了一般,半天朝着一个方向也不动一下。

宁晞问:“看见什么了?”也没得到回应。

就这么安静的坐了十几分钟,宁晞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之前被热血冲懵的大脑此刻也恢复了清醒。

他想起惨死在酒店里的郑显,心里就浮出一股哀伤。虽然进了本谁都预料好了会有丧命的危险,但当死亡真实发生在眼前时,他还是十分震惊。

像是要呼应他的心情似的,他忽然听见树林里传来一阵幽幽的哭声。

宁晞瞬间坐直了。

难道是古曼童追来了?

听了一会,发觉这个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至少不是在周围。这声音听起来非男非女,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物种发出的,听着就让人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宁晞进本到现在也算是见过点世面,但这么个情况下还是不由从心底里冒出一阵凉意。

他抱着膝盖打量着四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他现在就秉持一个原则,只要是没看见的,就当不存在。

可宁晞还是忍不住朝上看去,想着季影什么时候能赶紧下来,但一抬头却看见季影哗啦一下从树上落了下来。

季影的速度很快,落地后踩着树根往地上一滚就站了起来。

宁晞都没来得及问,就看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迅速靠到树干上,招手示意他过去。

又怎么了?

宁晞大气不敢喘地贴到树干上。

这时季影瞧着树的一侧,也不知在看什么。宁晞从这边也瞧不见那边的视角,只能在心里奇怪。

就这么等了一会,宁晞忽然听见树林里的哭声变大了,一个硕大的阴影突然从树的上空掠过,抬头看见那是一只庞大的老鹰,巨大的翅膀翼展足足有六米多宽,在上空飞过去时跟一架小型直升机似的。

宁晞整个人都被震撼了。这个大小,就算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她吃一顿的!

万幸,那个鹰身女妖似乎没有发现他们,在上头飞过去后就不见了踪影,仿佛只是恰好路过。

宁晞僵硬地靠着树干又站了许久,看见季影开始往下走才松了口气,但他一看见季影的脸,顿时吓了一跳。

“你受伤了?!”

季影身上脸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像是被刺了一样,但仔细一瞧又没看见明显的伤口。宁晞刚才也没听见上面有响动,他怎么就受伤了?

季影一抹脸,说:“不是我的血。”

宁晞愣住,不由抬头,正好几滴液体从他眼前滴落,一下砸在他的衬衫上,立刻晕出两朵血花。这下宁晞看清了,那些液体是从断裂的树枝上流下来的。

鲜血一滴滴坠落,这些树跟人似的,受了伤居然会流血!

这时,宁晞又听见那种幽怨的哭声,这次的声音离得很近,仿佛就在耳边。他感觉头皮都麻了,毛骨悚然地听了一会,突然发现这个声音不是从别处传来的,而是就在头顶。

他发现树叶和树枝在轻轻颤动,要不是因为没风,他差点就要觉得这是风把树叶吹动产生的动静。这些哭声显然正是这棵树发出来的。

宁晞顿时连呼吸都放轻了,转头看向季影,看见他做了个前进的手势,立刻点头,然后跟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宁晞都保持着快速和安静。他算是知道了这一关的调性——玩阴的。虽然不知道这些树究竟有什么古怪,但背后肯定有古怪。

血腥气从四面八方飘来,穿过密林来到大路后,宁晞鼻子嘴巴里都藏满了恶心的血腥气,简直快被熏晕过去。

季影打了个呼哨后,一侧的树林里突然跑出几个人来。宁晞一看白音、柳浥和周叶良,心里顿时安定下来。

“你们没事吧?”柳浥上来就问。

分别不过一小时,再看见他们,宁晞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在这么个鬼地方能看到可靠的活人,真别提有多让人感动了。

宁晞把之前在酒店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看见周叶良脸色刷的变白,但也只能安慰她两句。

进了本以后,就只能生死有命了。

“活着出去的人才有资格祭奠。”季影说。

饶是如此,一路上队伍里的气氛却沉重了不少。

宁晞听见路旁不时传来幽幽的哭声,心里不安又烦闷,这种感觉就像你明知那里面有东西,却又偏偏不知道是什么,那种抓心挠肝又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他看见前头不到百米的地方就是山壁,出口洞穴已经清晰可见,不由担忧,“我们就这么出去了,会不会错过什么线索?”但他也实在不想再进树林里搜查了,如果再碰到什么诡异的事情,他可真吃不消。

“说起来,你们在酒店有什么发现吗?”柳浥问。

白音说:“那里的绘画和雕塑都只是一般的工艺品,不是名作。”

“季大哥说那里是以越南安缦酒店为原型的地方,”宁晞说,“不过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会不会跟酒店本身没有关系?”周叶良说,“黑死病是中世纪发生的灾难,那就和最开始的博物馆联系上了?”

宁晞点头,“的确。”

“可这能说明什么?”周叶良说。

“如果我们换个思路,”柳浥说,“不去管其他的关卡,只看这间酒店,黑死病发生在这里,会不会是因为有什么故事是这种类型?”

宁晞一想有道理,就好比凯撒被行刺在元老院,如果这儿突然出现个类似的有人行刺的举动,就很能说明些问题,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人在酒店里被黑死病杀死能有什么背景,被毒死的、病死的人物倒是多的是,《哈姆雷特》、《罗密欧与朱丽叶》里就挺钟爱毒酒杀人,可也没有谁是被指名道姓的被黑死病干掉的啊!

等等。

如果他再换个思路,这里根本就不是说在酒店里被黑死病杀死的人,而是暗示一个人在某个建筑里被害死,这样会如何?

可他一想又不对,这样搜索的范围就更大了,根本不可能。

“我还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宁晞说,“我在下楼的时候碰到一个鸟嘴医生。”

“鸟嘴医生?”柳浥问。

“就是中世纪的时候戴着面具救人的医师,那个时候的人认为在面具里塞草药能够防止传染上黑死病。他们的面具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鸟嘴,所以后来也叫他们鸟嘴医师。”宁晞说。

“这有问题?”柳浥说,“你不是说,中世纪本来就有鸟嘴医生?”

“如果他是救人还好说,可他居然拿镰刀砍我!这根本不符合他的人设!”宁晞一想到自己差点被他砍头,不禁打了个冷战。

季影笑了一声,“这样说的话,那个古曼童也不合常理。”

“而且鸟嘴医生怎么会和死神的镰刀联系在一起,这根本就是杂糅!”宁晞的史学观在熊熊燃烧。

“副本这样会不会是有别的用意?”柳浥说,“杀人的医生,难道以前有这种故事吗?”

宁晞还从没听说过这个,不过这种故事想来也不新奇。

“不过,我们现在所有的推测都是建立在这里是真实线索的基础上,”季影说,“如果这里根本就不是线索点,那么现在所有的推论都会影响到我们后面的判断。”

“你是说在副本里还有虚假线索?”宁晞说。

“有这种可能。”季影说。

宁晞一听头就大了。

副本也太不干人事了,居然还能有这种害人的线索?

就在这时,宁晞忽然想起看见的树木流血的事,“你们知不知道有什么树树干是软的,树枝在受伤后会流血的?”

白音说:“为什么这样问?”

宁晞把之前看见的说了。

季影说:“有种树叫龙血树,树干受伤后就会分泌出红色的汁液,但树干是软的我倒没听说过。”

宁晞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听见上空传来一阵鹰唳。

那只鹰身女妖此刻竟朝这边飞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

大家立刻跑进树林。

宁晞来到一棵大树下藏好,看着那只鹰身女妖飞到一棵高高壮壮的树上,踩着树枝就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树叶来。

他看得满头问号。不是,副本再离奇也不至于让一只鸟妖吃素吧?他看鹰身女妖吃得还挺带劲,眉头就不由皱起,要是这家伙是素食主义,他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走出去也不用担心被攻击?

可这时他看见女妖的嘴巴留下了几滴鲜血。鹰身女妖的嘴巴是人的嘴,流下红色的液体就看起来格外醒目。

宁晞又定睛瞧了一会,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心里讶然,原来不仅这些树的树干受伤后会流出血液,就连树叶也会!

然而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他认为这些液体是“血”其实是先入为主的观念!

他一开始认为这些液体是血是因为在季影身上,而且树木会发出类似人类的哭声,可是,如果这些树只是些会发出怪声的东西,那么这些液体其实并不一定会是血液!

如果这些真的只是树木分泌的红色汁液呢?季影也说过自然界本来就有这种生物,说到底他根本无法说明这些液体真的是血。

可他又想,副本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地设定一些会发出怪声、流下“血”的树在关卡内,它们应该还有别的用意。

这时,鹰身女妖像是吃饱了,挥舞着翅膀飞上天空,很快消失在树林之中。

不一会,宁晞听见那棵被吃的树木发出类似人类的呜咽。他和季影对视一眼,朝其他人招招手,一行无声无息地朝那棵树走去。

靠近的时候,宁晞心里还有些紧张,但经过刚才鹰身女妖的演示,他对这些树倒是没了那种恐惧之心——都能任人宰割了,它们还能有什么战斗力?

可他围着树木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出特别的地方。

季影说这棵树和龙血树长得完全不同,应该不是自然界里能生出的物种。

周叶良说:“这些树既然能长在这,应该是有含义的,会不会是在过去有相近的神话传说?”

宁晞想了想,说:“我只听说古希腊有一个神话,说的是阿波罗追求达芙妮女神,但对方并不愿意与他结为伴侣,最后达芙妮变成了一棵月桂树躲避阿波罗。”

“呵,强扭的瓜不甜啊。”季影说。

宁晞瞧他一眼,“可是这也和现在搭不上边。”

“贝尼尼有一尊雕像就叫《阿波罗与达芙妮》,”白音说,“但他是巴洛克时期的人。”

宁晞一想,巴洛克时期和文艺复兴是继承发扬关系,也算相关,但这个故事是比较经典的神话传说了,如果副本真的是想暗示这一个故事的话,又怎么会选用树流血这种完全不相关的形式?他虽然对植物学了解不多,但他肯定这些树一定不是月桂树。

“你说的这个神话故事那时候人人都知道吗?”柳浥忽然问。

“也不能说是人尽皆知吧,但在古典主义学者间是常识。”宁晞说。

“如果我们假设这个关卡确实是按文艺复兴时期的设定来设计的,那我们能不能这样想,那时的人看见树流血,第一反应会是什么?”柳浥说。

“我们现在是骑士,是受过教育的人……那么我们看见这些就会想……这些树可能是人变的?”

宁晞忽然意识到他陷入了一种逻辑陷阱。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树流血是要暗示某个艺术主题,但却没想过树本身的含义才是答案。如果真是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对柳浥有些改观,没想到这人看着挺闷骚,关键时刻头脑还挺机灵。

这时,季影突然朝他打了个手势。

宁晞抬眼看见上空再次出现了鹰身女妖庞大的身影。所有人赶紧躲到大树下。这回,鹰身女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在上空徘徊着没有离开。

宁晞看她迟迟不走,心想这样不行啊,鹰眼再怎么样也是超强视力,她要是再这样在上面扫视,迟早会发现他们藏在这里。她要是真下来,他们就算有十个季影也打不过。

他摸到手边的一块石头,踌躇着要不要学电影里那样扔出去分散女妖的注意力,但又觉得可能会让她注意到这边。他朝季影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现在怎么办,但季影只是摇摇头,像是在说不要轻举妄动。

又过了许久,鹰身女妖似乎感觉这里没有异常,终于挥舞着翅膀离开。他们不敢再停留,立刻朝洞穴方向跑去。

冲进山洞的一刻,宁晞心想,原来一开始他们只要按照指示牌穿过树林就能顺利离开,这回可真是被副本摆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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