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山下有家茶社,是个老人开的,说是春雪新茶。林竹易和秦绪路过,也便进去叫了一壶。
他们喝着茶,偶尔闲聊着,毕竟昏睡了数十年,而今重新拥有了躯壳,可以说趁着春光,饮茶听雨是难得的美事了。
“我没想到,”林竹易笑着说“谁能想到还能醒来呢?”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说过,致这个字和自己有缘,之后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感觉失误,现在看来,缘分大概就在雨致这里了。
秦绪勾了勾唇,“谁能想到呢?”百年时光转瞬即逝,他们却没有察觉,只觉得仿佛就是一瞬。“你知道人们怎么评价你的吗?”他戏谑着说。“不知道,”林竹易呷了口茶,“问别人干什么?”秦绪没理他,只是顺着自己开的话头往下说,“他们说你是亡国之君,偶尔像是昏君一般,但又仿佛是勤于政务的。人们都说你爱好诗词,偶尔会懈怠政事,对于大臣们的劝谏也总是一笑带过。但是有的时候又日理万机,广开言路。”林竹易静静听着,偶尔举杯喝一口茶,眼睛注视着床边的柳枝,就仿佛在听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人的故事。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秦绪皱了皱眉,他很少露出这率性活泼的一面,不过也可能是当年林竹易是帝王之身的原因。林竹易一边假装很认真,“嗯,你刚刚说我广开言路。”一边伸手去拨了拨窗外的一只小鸟的头。结果秦绪就被他这么给忽悠过去了,接着讲,然后林竹易不时点头,手中接着摸鸟,结果一不留神,衣袖扫到了茶杯,几滴茶水溅到了身上。他手指一缩,鸟被弄烦了,扑棱就飞走了,秦绪看了看林竹易,忽然嘿嘿笑了一声,林竹易意识到大事不妙,正准备以擦拭茶水为借口脱身,就被秦绪一把抓了回来,然后恨恨捏了下林竹易的脸。竹易嫌弃地拍开这位的爪子,然后叫小二帮忙收拾了。
店主说的不错,这确实是春雪新茶,银针老树的新芽。茶水温润甘甜,和初春的景色相得益彰。
店主是乱世之中生人,如今年逾古稀,算起来,店主恰好比竹易小四旬,恰好撞到他离开的那年。店主开朗,老人家身体硬朗,见两位客人仪表不俗,拉了把椅子过来谈天,林竹易从他的口中知晓了很多自己曾经不知道的信息。但是对于大部分人,包括如今的林竹易和秦绪,那个时代的勾心斗角,此消彼长的各派势力都已经再不重要,他们就像一对普通客人,只是在一些地方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他刚说到一个名叫雨致的少年曾手持天子腰牌,来往各处,当时人们还以为那是天子微服私访的时候,身后小二叫了他一声。他匆匆起身,说了几句抱歉的话,林竹易笑了笑,看着老人离去,便转过头来,没再关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片刻后,他和秦绪都忍俊不禁。
此时若是雨致本人在这里,恐怕会当场上演冰山崩裂。
不过还好他今天不在,林竹易和秦绪得以继续安然地赏这春景。
窗外飞来几片绯红,有片恰好荡在杯中茶水上。茶中静静照映出窗外的山风拂杨柳,还有远处的一座小楼。
而今乱世已去,天下安然,得闲与故人共游,春光和煦,柔宁婉尔。
用林竹易的话说,浮云映桃柳,烟雨落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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