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漪嬿那年方才及笄,看上去是个傻白甜的天真姑娘,但事实上却也颇有才学。
祖父的言传身教,让她从小就遍读诗书,往往言语之间令人赞叹。但与此同时,祖父一世清廉,在官场上更是处处谨慎,从不沾惹生非之事,或者说,从不沾惹有悖圣人之学之事。这种谨慎自然也传递给了范漪嬿,说话滴水不漏,这两年来不知帮秦萧云度过了多少难关。就那位哥儿说出来的话,往往带有一种恃才傲物之感,但事实上却往往容易被人钻空子,若是到了官场之上,相比早已数不得被弹劾受贬了多少次。可惜秦萧云看上去对官场也并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丝排斥。这种自视清高而又风流倜傥的人物,倒也真是像话本中说的那些,不过现实并不是话本,那自天而降的运势也并没有落在他头上。
正如同秦萧云大抵不会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受一次打击就奋发图强,估计他这会失落一下,大概下午睡一觉又出去继续他潇洒不羁的生活去了。但是似乎这一次打击真的过了头,范漪嬿看着他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了半天,还以为他精神出了什么问题,接着看到他一脸决然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秦萧云?”秦萧云愣了一下,这才似乎是从大梦醒来,抬起头看向范漪嬿,眼神有一丝血红。
范漪嬿看到他这种状态,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摇了摇头,“去睡一会吧,感觉你现在状态不太好。”秦萧云愣了一下,随后也意识到自己是有点失态,于是泛泛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便告辞而去了。
那个下午还是如此平常,甚至接下来的两三年都是这样,只不过秦萧云似乎是真的疯了,居然难得开始认真读书了,以至于众人纷纷惊异,范老大人和秦父秦母更是惊喜非常。至于范漪嬿,也只是做着自己的事,除了一起读书的时候,不过偶尔来看看秦萧云罢了,她和秦萧云不一样,她更在意自己能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哪怕那条路并不是自己所愿意的,她渴望着改变相夫教子的命运,比起陪着一个人看着他成功,她同样渴望自己的荣耀。因此她准备参与恩科,她要用自己的努力,让梦想生根发芽。
……
三年后的科考,秦萧云自然是毫无疑问地考上了,范漪嬿也一样,两人都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切如此顺利,真的就如同他们一起读过的话本,但是秦萧云还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尽管如此,他仍
又过了两年,秦萧云在殿试中一举夺魁,而范漪嬿在一月前前夺得恩科探花,两人一同游街,他望着夕阳出神了一刹那,看到人流熙攘,繁华簇拥,而他们如同骄阳般明亮,让他不知今夕何夕。
那时的辰玟府没有繁华的街道,宁静的生活和京城离虞大不相同。
秦萧云忽然想起五年以前的那个下午,想起门前的那棵杨柳,想着,等自己下次回去,想必一切都不同了吧。想必所有人都会赞美自己,都会像现在这样争先恐后的来簇拥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一丝微妙的空落,他似乎想等有一天自己再次回到那座小城,还能过上那样宁静的日子,一如往常的每一天。
自己已经拿到了世俗儒生所渴求的最高荣誉,可是,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
他这么想着,身边的范漪嬿也想着自己的事,但依然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冲着人群微微颔首。这是个开放的时代,她想要告诉所有人,无论如何,你都会活出自己的光彩。
那天的灯火晃的人眼花,像一场梦的梦醒时分,也像是一场不眠之夜的开场。
圣上本要钦点秦萧云为驸马,但他只是礼貌地拒绝了,告罪说自己已有心爱之人。章颐帝说:“若是朕说,你如此一表人才,怎有平民女子能配得上你。”
秦萧云眼神微冷,“陛下恕罪,臣视她为臣此生唯一之挚爱,世间才学最佳之女,便是臣,也未必能比过。”章颐帝愣了一下:“和前月恩科探花范漪嬿比呢?朕认为若是定要娶才女,也只有此女得以配上你了。”
秦萧云神色缓和不少,语气之中也带了一丝欢快:“陛下所言不错,然而……臣心悦之女,正是她。”章颐闻听此言。不禁解颐,龙颜大悦之时,赐了秦萧云不少物件书本,其实这些物件比起帝王之赏赐臣子,更不如说是长辈对小辈的关怀。片刻后内宫传旨说,圣上赐状元秦萧云与恩科探花范漪嬿婚。
当浩荡的队伍走到长街的尽头,烟火绽开在天际。
秦萧云别过脸去,伸出颤抖的手,而范漪嬿难得红了脸,伸出手抓住。
那一刻,他们的手终于踏实下来,十指相扣,正如同两人的思绪丝丝交缠。
当铁树银花自天洒落,恰好将两人罩在其中时,仿佛一切的时间都静止了。
那一刻,他们成为了彼此的未来和整个世界。
有一天,范漪嬿在一条孤独长路上回首的时候,她提到那一天语气也不禁放松幸福了许多。
她说,那天流光照亮了半座城,离虞几乎所有人为他们庆贺。
她说,那是她永生忘却不了的美好。
而秦萧云那夜写过一首诗,记述自己所见所感。里面说,若梦星转云霓境,灯璨慕思恍琼楼。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