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啦啦……”

障子门再一次被轻轻地拉开，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香气和水汽回来了。

五条悟果断开启装睡模式。

他听到夏油杰轻手轻脚地去了洗手间，很快又出来了，咒力成像的身影在六眼的视野当中越来越近。

洗发水的香气、熟悉的体温，与风扇吹来的微风一起降落在柔软的被子上，夏油杰安静地躺在了他的身边。

好像有一种莫大的平静，像云朵般淹没了整个寝室。

“杰~~~”

五条悟翻身抱住夏油杰，额头抵着他的后背，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嗯……？”

夏油杰迟疑地回应了一声，声音低沉。五条悟在他的背上蹭了蹭，他就轻轻地转过身来，撩了一下半干的头发、躺好，认真看着五条悟的睡颜。

“在做梦吗……”

夏油杰无声自语着，专注地凝望着五条悟那张完美的脸。

真可爱啊，好像一只柔软的小白猫一样呢。

睫毛好长，像……天使的羽毛。

欸？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吗？……这家伙该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吧？

“……噗！”

五条悟终于忍不住，整个人因为憋笑而颤抖起来，

“再被你这么看下去……老子都要害羞了！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一愣，恼羞成怒地坐起来：“悟！你竟然装睡！”

“哈哈哈哈哈哈！才没有，老子本来就没有睡着，哪里装睡了。”

五条悟说着，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将想要起身的夏油杰拉了回去。

“又要去哪里啊？都说是午休时间了。”

夏油杰把那条手臂扒拉下来，“你自己睡吧！我要去看书了！”

没等他站起来，又被五条悟拦腰抱住、蹭着他的后背耍赖：“不~~~要！老子不想一个人睡，杰~~~”

夏油杰：“……”

他强忍着躺回去的冲动，故作冷漠地说，“你是小孩子吗？”

一米九的“小孩子”抱着夏油杰的腰，在被子上顾涌、顾涌，半个身体顾涌到夏油杰的正面，脑袋枕着夏油杰的腿，清澈的蓝眼睛从下方看上来：

“欸？不会是生气了吧？杰？欸——？不会这么小气吧？好吧，来来来，继续看，随便看，老子绝对不会再笑了。”

夏油杰：“……”

好像更生气了是怎么回事？

他气鼓鼓地躺回去，躺得平平的，闭上眼睛，“睡吧，午休快要结束了。”

“真的不看了吗？

“没关系，老子知道老子很好看。

“真的不看了吗？”

夏油杰：“我已经睡着了！”

五条悟：“……噗！”

夏油杰闭眼躺着，听到五条悟爬回来的声音，感受到他躺在自己身边、做好了被粘一中午的准备，却没有再听到那家伙的声音。

欸？今天竟然这么乖吗？

夏油杰忍了几秒钟，终于忍不住悄悄地睁开眼睛，眼珠悄悄转向旁边……

夏油杰：“……”

他无奈地转回来，闭上了眼睛：“你不好好睡觉，在看什么啊？”

原来五条悟之所以没有说话并不是在老实睡觉，而是一直在安静地看着他。那双苍蓝色的大眼睛眨都不眨，就像神明制造出来的、最完美的娃娃。

被这双人外感十足的眼睛盯着，一般来说会吓一跳的吧？

——还好我也不太一般。

“在看你啊。”五条悟一脸乖巧地回答，“在做你刚才对老子做的事呢。”

夏油杰：“……啊？”

什么奇奇怪怪的胜负欲，真是幼稚死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推开五条悟的脑袋，让他好好地躺在枕头上，说道：“好了，悟，我也知道我很帅，但再不睡的话午休真的要结束了哦？你也不想下午打瞌睡的时候被夜蛾老师点名吧。”

“哈？点名就点名好了，反正最后被气到的又不是老子，无所谓啦。”

五条悟握住夏油杰的手指，从头顶拉下来，顺势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条抱枕那样，苍蓝色的大眼睛还在看着他。

“究竟是在坚持什么啊……”

夏油杰十分无奈地翻身，面对面躺着，“没办法，那你就继续看吧，毕竟这么帅气的脸再过几天就看不到了。”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使得五条悟变了脸色：“什么？！”

夏油杰一脸茫然，不太懂五条悟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再过几天就看不到了’是什么意思？”五条悟凑过来，严肃的脸近在咫尺，“你要去哪里？该不会是总监部单独给你发布了什么任务吧？”

“啊？”夏油杰愣了一下，笑道，“和总监部有什么关系啊，悟？虽然我是很强没错，但那群傲慢的家伙应该还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去执行任务吧。”

他摸了摸五条悟的头发，感觉自己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咪，“我说的当然是指暑假啦，暑假！悟忘了吗？我们马上就要放暑假了。”

五条悟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钟，卸力似的把头埋在了枕头里，只有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老子又没有放暑假的经验。”

夏油杰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哎呀，有时候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羡慕悟。那种经验也没什么，至少你也没有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测验。”

他提起“测验”，果然看到五条悟的脸又皱了起来。

“哈……”

真可爱啊，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悟。

虽然有点幼稚，不像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样面面俱到，可是很让人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悟虽然看起来很成熟，却总让他下意识地不敢放心，明明刚刚认识、明明在微笑的时候，他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悲伤。

还好，现在已经没有了。悟每天都很高兴，他也是。

夏油杰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看到五条悟微微怔住，漂亮的蓝眼睛有瞬间的失焦，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是‘他们’吗？”夏油杰低声问道。

“啊，没错。”五条悟回答道。

“那我就先不打扰悟了。”

夏油杰说着，躺平看向木质的天花板。

“他们”，是悟的朋友，是除了六眼之外的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朋友。

是的，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悟除了偶尔会说奇怪的话之外，还拥有“看不见的朋友”。

这一点也很可爱不是吗？要知道，很多小孩子在童年的某个阶段都会拥有“看不见的朋友”——是“想象”也好，是“真实”也好，总归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几乎所有人都会弄丢那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朋友”，这不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吗？

所以，在这件事上，夏油杰很羡慕五条悟。或许是六眼的缘故吧，能让他将那些珍贵的友谊延续至今，真的是……很棒的事情啊。

说起来像是一种宿命论一般，夏油杰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看不见的朋友。他所记得的童年……

哈，就算忘记，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这一次，五条悟和他的“看不见的朋友”的交流时间似乎比往常更长了一些，反应也不太一样。夏油杰扭头看向五条悟，五条悟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夏油杰问道。

他并不是在询问交谈的内容，只是想知道五条悟是不是需要帮忙罢了。

五条悟却罕见地沉默了，最后摇摇头，笑起来：“没什么，睡一会儿吧，杰。”

夏油杰：“……”

道理他都懂，可是每当这种时候，他还是会感觉到淡淡的嫉妒。

“好。”他微笑着说，“有什么需要记得叫我，悟。”

他闭上双眼，却仍然能够感受到五条悟落在他脸上的目光。

唉。

悟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神秘。这也是很正常的。只不过，那个想要知晓悟的一切的自己却令自己感到困惑，因为那个自己，陌生得不再像自己。

……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的睡颜，听到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15岁的杰睡着了。

年轻就是这样吧。

同样“15岁”的五条悟，回想着刚刚看到的弹幕。

一开始还是比较正常的废话：

「好安静……」

「都在睡午觉吧。」

「真可爱。即便是成为了灵魂，小孩子们也还是需要睡午觉呢。」

「真是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啊。」

「乌鸦又一动不动了，不如到电影院里去飞一圈吧？」

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每天都能出现八万次，五条悟早就已经习惯了，即使全部都有阅读也不会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可是后来，大概是直觉使然吧，他忽然注意到了那条新的弹幕：

「喂，五条悟，已经半年了，你真的不打算提前带夏油去那里吗？」

是米格尔。

这是米格尔第二次提到这件事。

事情还是要从一开始说起。2005年2月3日，通过某种契机，两个“最强”的灵魂回溯时光、成功回到了过去的世界。

不同的是，因为唯有“六眼”的特殊性可以兼容“祖母悖论”，所以只有五条悟一个人保留了记忆。那个陪伴他一起回来的“灵魂”，与其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附着、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倒不如说是已经消散了。

这听上去有点残忍，夏油杰的家人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夏油杰笑着说，“啊，你们是说，让我坐在这里看悟独自一人回到过去，与过去的那个‘我’重新相遇、并肩作战吗？喂喂……我也是会嫉妒的啊。”

对他本人来说，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家人们还能说什么呢？他们自始至终，只不过都在希望这家伙能够快乐罢了。

于是，他们送别了两个灵魂，并通过冥冥小姐的术式，开始观看重生的五条悟与“原生”的夏油杰之间的直播。虽然再也无法与夏油杰交流、因为束缚的存在就算发送弹幕他也永远不会看到，但是，只要他过得幸福，就足够了。

直到2月4日的清晨。

在大人们轻松地调侃着再也不用早起上班的时候，夜蛾正道的灵魂忽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他们手忙脚乱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五条悟，刚刚把夏油杰送进学校的五条悟冷静地安抚了他们，随后瞬移到了高专。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夜蛾正道，也“回来”了啊。

迟到了很抱歉！[土下座]

不会刀的，不想再刀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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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一个夏天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