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出局的居然是我们这边……”

虽然知道职英组必然会有人战败退场，甚至肯定会有人因轻敌而吃瘪，但相泽消太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几乎是当头棒喝的程度，作为少数知道这场对抗赛真正意义的人，相泽此刻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

“邀请雄英毕业且正在活跃期的职业英雄扮演敌人？！”根津校长摘下眼镜，用软布擦拭了一遍——当然，它的视力其实很好，开会时戴的这副是平光镜，通常这个动作是为了含蓄地表示它的大跌眼镜，“虽然单纯以这个理由回绝也有些武断，但是……欧尔麦特，你真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这是一个任性的请求，但请听我解释完之后，再作出判断。”欧尔麦特的语气依然坚定，“关于吉成株式会的那次恐怖袭击，官方最近公布了当时的救援数据，想必大家都看过了。”

“肯定的吧？毕竟资格证考试的新规则就是在此之上调整的。”麦克耸了耸肩，“这么说虽然有点不好……但是说实话，实际数据反而没有救灾现场看上去那么吓人。”

“这是总数据，从数值上来看确实还好，这也是官方愿意把这组数据放出来的原因。”欧尔麦特说，“可实际上……情况并没有数据所反馈得那么乐观。”

他说得很委婉，但相泽能隐约体会到他的言下之意。

“你是说英雄公会外宣的数据有造假？”

“不，确实是真实数据。”欧尔麦特摇了摇头，“只是隐瞒了一些重要的前提条件。从医疗队的笔录来看，整场救援的效率是随后慢慢趋于稳定的……其实救援行动开始的前半个小时，除去本来就在较低楼层自己跑出来的遇难者，医疗记录上收容的存活人数甚至没有超过十个人，根据疗理先生的说法，现场秩序非常混乱，就连本该展示其专业性的职业英雄情绪也很不稳定，医疗队的成员和临时加入的志愿者们，大多数时候都没办法分辨从灾难现场跑出来的人群里哪个才是遇难者。”

至于后续为什么情况有所好转……当然是现场指挥官来了，这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真是有失水准啊……尽管我想这么说。”午夜叹了口气，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然而实话是，如果我身处现场，恐怕也不会表现得比他们更好。”

“虽然媒体们强烈批评了那些在出来后拒绝再次进入现场的年轻英雄，但这种现象不是少数的个案，哪怕是经验颇丰的专业救援英雄团体，也有一部分在事件后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到了需要接受心理治疗的程度。”

根津校长将眼镜戴了回去：“如果我没有领会错的话……你请雄英的历代毕业生回来的原因，似乎是打算考验他们？”

“没错。”欧尔麦特的毫不犹豫引起了一阵哗然，但他没有因此停下，反而加重了语气，“虽然这么说肯定有冒犯大家的意思，但是现在的我们——过度依赖个性的我们，受到商业价值的影响，下意识地往战斗型偏移的我们，以及习惯于单独享受闪光灯的眷顾，对于团队协作逐渐生疏的我们，自身的能力并不能和我们所拥有的社会声誉相匹配。”

说到这里，欧尔麦特双手合十，深深地低下了头。

“但是这群孩子们不同，未来的他们所要引领的时代，必然是一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时代。哪怕还只是这个年纪，我也坚持认为他们身上已经具备了值得我们去理解、学习的特质。也正因为如此，这场对抗赛不应该只是对新生代的考验，也是对已经身负职责的我们的考验。拜托了，校长，请务必……”

“……我明白了啦，快点把头抬起来，你没发现自己已经把气氛变得很紧张了吗？”根津勉强压住了喉咙口的叹息，但还是忍不住头痛地扶住了额头，“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好像也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欧尔麦特，你的提议里缺乏一个很重要的部分——想要职业英雄同时也受到学生们的考验，势必要发生一场实力相当接近的战斗……恕我直言，除了个别论外的同学，想要达成你想要的效果，恐怕会很难。”

“是吗？我倒觉得没必要太担心这个。”欧尔麦特笑了笑，“倒不如说，我其实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说不定，先吃败仗的会是我们呢。”

………………

…………………………

居然真被欧尔麦特说准了，而且还不是“个别论外同学”干的，该说他料事如神……还是该说他是个乌鸦嘴呢？

“不错啊。”白井真吾啧啧称叹，“好像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群厉害的小鬼了，哪怕是我，在校时也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打败神枪手老师呢。”

相泽瞥了他一眼：“话是这么说，不还是一副悠哉的样子吗？”

“嘻嘻，没办法嘛，对学弟学妹们太认真的话，岂不是很快就把他们的热情给浇灭了。”

“……别得意过头，小心那些孩子把你的参赛资格给浇灭了。”

“不要说丧气话啦，相泽老师。”白井嬉笑道，“虽然神枪手老师这么快出局，老师们面上肯定不太好看，不过还是直面某些事实比较好哦，神枪手老师的个性适用范围确实很窄，被学生们联合做掉也不奇怪。相比之下，我的个性可不存在这种弱点。”

你的个性是没这种弱点，可是你做事总是掉以轻心不经脑子，就跟你这气死人的说话方式一样……相泽在心里把这个惹人生气的傻学生在教学楼门口倒吊了一百次，才稍微压住那股暴躁感。

由于职业英雄这边也藏了底牌，所以学生那边赤谷海云被临时调换了身体的信息他们并没有对外公布。

说巧也巧，在能使用物间宁人个性的当下，整个演习场简直是他的狩猎乐园，本来相泽还想跟在白井身旁防止他被赤谷海云逮到沦为工具人……但现在他决定把对方放出去散养，顺带让他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残酷。

“在这里分开行动吧。”相泽说。

“诶？没关系吧？”白井搔了搔脸颊，“我还想给老师打打下手呢。而且老师呐，要是被学生们打败了，以后可就没脸给学弟学妹们上课了，所以还是让我跟在老师身边吧。”

相泽无声地觑着他，许久才冷笑一声：“不必担心，哪怕我失败了，退场的样子肯定也比你体面得多。”

“唔，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白井摸着脑袋露齿一笑，“那我就去找米尔科好了。说实话，我本来就想找机会跟她搭个话呢。”

“你的狩猎范围不是红头发吗？”

“不要那么狭隘啦，老师。”白井煞有其事地摆了摆手，“我可是很博爱的，红色长发固然最好，不过既然这样健康美丽、body也超棒的兔耳女郎就在眼前，完全不感兴趣才是对这种美人最大的侮辱吧？”

“我对你的个人喜好没有兴趣。”相泽一脸冷漠地朝他甩了甩手，像是在驱赶一只烦人的小狗，“快点滚吧。”

“好过分啊，相泽老师。”白井感觉满腹委屈，“果然有了新宠，就不要旧人了。”

“旧人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白井的眉毛耷拉下来，哭丧着脸：“老师，再这么下去我要哭了啦……”

纠缠许久，白井真吾到底还是被相泽打发走了，看着对方失落离去的背影，他也终于得以松下一口气。

当然不是真地讨厌白井（虽然他很烦人），好歹对方也是少数能从他手里顺利毕业的人（虽然他很烦人），不过比起黏人的犬系，果然还是猫比较好。

不，也不尽然……如果是聪明又美丽的犬种，好像也不坏，比如说边境牧羊犬之类的，虽然因为太有活力以及智商太高，有时候也会惹麻烦，但总是能自己收拾好残局……

话说回来，刚刚白井说了什么来着？红头发、健康美丽、好身材的兔耳女郎……什么的？该怎么说呢，眼前好像已经有微妙的既视感了……

“白井。”

“在，老师！”白井立马转过身，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就是在等这声挽留，“老师果然还是后悔了对吧？作为搭档的我果然还是很必要的对吧？”

“不是。”相泽说，“只是希望近三年你最好少回学校。”

“呜呜……”白井捂住胸口发出了一阵属于小动物的呜咽，他真要哭了，像是（T-T）这样两条清泪在脸上逶迤而下的那种。

和白井分开后，相泽来到了都市演习场的地震区域，也是除却火灾区之外建筑受损最为严重的地方。

相泽不会托大，他和欧尔麦特其实有类似的感觉——由于身处时代的不同，不同世代所经历的成长也有着巨大的差异。

他曾在自由练习课上观察过学生们自主学习的情况，发现这些孩子自我学习的方式和他们这一辈有很大差异。

比如说，他们对自己的个性有非常缜密的预估，类似能量释放的上限、释放持续时间、效果延续时间这类常规的数值姑且不提，甚至连不同环境下自己能力会因外界因素受到什么影响，一些无法避免的弱点（身高、个性副作用等等）是否可以通过找个性互补的搭档解决之类的细节都非常到位。

他本人由于更擅长偷袭式的闪电战，外加干眼症的关系，对自己的个性也有相当程度的研究，但也没有细致成这样，而现役的英雄里，大概也只有潮爆牛王这种需要将技艺千锤百炼后才开始有资格和其他得天独厚之人同台竞技的纯粹努力型天才能相提并论。

在路过某个通风管道的时候，相泽停住了，透过通风管带来的轻微声响，他捕捉到了至少两个不同的声音：男性、语气上应该是正常音量，那么方位大概就在通风口附近，应该还没有完全度过变声期——是学生。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位置，借用绷带缠破碎的窗框翻身而上，在手撑到外侧窗台的一瞬间，相泽才发现窗框边缘特意留了一圈碎玻璃，如果是场地天然自带的，玻璃的高度不该像这样恼人得恰到好处，让人即使用指尖撑到最高处也会划破虎口……显然是里面的人事先刻意打碎的。

相泽脑海里很快闪过一串名字，嫌疑人名单最上方的无疑就是那几个多心眼的小鬼。

但当他实际看到里面的景象时，那张名单就像风化了一样，瞬间变成纸屑泯灭在空中。

“……切岛？”他心底其实有些发怔，但表面上至少维持住了作为班主任的冷静。

“老师？”切岛锐儿郎看起来也很惊讶，“真奇怪啊，老师居然没有在空间使身边吗？”

相泽消太顿时有一种被戳中痛脚的尴尬，他尽可能不动声色地说道：“哦？赤谷是和你这么说的？”

“嗯。”切岛摸了摸后脑勺，十分老实地回答，“赤谷说既然老师们没有告诉校外的职英实情，那么这场比赛肯定还有什么内情，所以不会让职英那方太过轻易地获取胜利。相对的，知道内情的老师肯定也会有各自的想法，而相泽老师的话，应该会选择守在空间使旁边以防他复制到空间移动的能力。”

他旁边的泡濑洋雪和铁哲彻铁对这位过分实诚的队友都看傻了，两人面面相觑，最后铁哲忍不住轻声提醒：“喂喂，把指挥官的话毫无芥蒂地告诉敌人不太好吧？”

“是吗？没事的吧。”切岛爽朗地回答，“赤谷不是说过的吗？如果看到相泽老师单独出现，说明空间使已经落网了。”

铁哲：“……你刚刚是说了落网吧？是说了落网两个字没错吧？”

……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偷看了上帝的剧本吗？

心里腹诽不已的同时，相泽消太多少也有些在意切岛的话。

虽然他的确怀着要让白井吃点教训的心态和对方分路行动，但心里其实并不觉得对方会在短短几十分钟里光速去世，虽然性格气人，但白井本身的实力相当出众，米尔科也是公信榜前十的英雄，能力毋庸置疑，只要能撑到两人汇合，白井也就进入了一段安全期。

不过……一切正如切岛所言，除了复制个性的对象本身有局限性，现在的赤谷海云完全可以用一句“我的个性就是我的个性，你的个性也是我的个性”来形容，已经从聪慧美丽的红陨边牧变成了恶霸比特犬，完全想象不出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泰迪能顺利逃脱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相泽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既然木已成舟，现下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然后尽快赶回……

“敌方阵营，米尔科出局！”

“敌方阵营，力量装载者出局！”

“敌方阵营，水泥司出局！”

听着播音喇叭非常有韵律地高声连喊出三个名字，相泽消太的嘴角难以遏制地抽搐了一下。

……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①为什么白井真吾没有出局：因为复制个性只能持续五分钟，要考虑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不要担心物间老爷（本体），他有作用的，本篇会有他的p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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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