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皇帝眼中幽深:“朕还未曾看出来,你与你父亲竟如此不同。”
易柳脸上淡淡,没什么表情:“回陛下,我比较像我母亲。”
当然是像母亲,父亲那个软弱的男人,未战便降,送自己出去当质子倒是毫不手软!
皇帝又定定了看了他好一会,萧青鸢顿感气氛凝重,可意外之外的是,皇帝却没有发难,只是稀松平常的点了点头。
殿外忽然传来一道高声。
“”父皇,儿臣来迟了。”
殿外走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剑眉星目,正义凛然,但细看之下眉眼间又有几分戾气与傲慢。
皇帝让他起来,笑道:“你也想来凑凑热闹?”
“是,父皇,儿臣也想与远道而来的皇子们交个朋友。”那男人视线扫过在座四人,一字一句道。
易柳此时微微侧身:“他叫段宴山,当今皇后的嫡出子,段相漓的弟弟。”
萧青鸢颔首,视线重新回到段宴山身上,只见他拍拍手,原本还在翩翩起舞的舞姬们应声退下,转而上来了一群执剑的女子。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儿臣特地寻来助兴,只不过……”段宴山扫视了一圈:“只不过殿内没有琴音,只是舞剑便显得有些乏味了。”
萧青鸢心下微动,但也没有主动开口自己会琴的事,身侧的易柳却已经把目光投在了自己的身上,这目光指向在大殿内太过明显,众人也随即跟着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萧青鸢微微闭眼,早知那日便不弹《锦瑟》,让易柳听见,徒生事端。
段宴山目光探究:“这位……是永宁国的皇子?”
萧青鸢无声抬眸看他,算是回应。
“你可会琴?”段宴山又问:“可有带来吗?”
萧青鸢想说没带,可方才无时梦把琴放进马车内霍行影是看见了的,见他此时也在看自己,萧青鸢终是轻叹了一口气。
“在马车内。”
“好!”段宴山朗声笑了,随后就命人快步从外面的马车内取来了琴。
萧青鸢接过琴,细长冷清的手搭在琴弦上,略微调了一下音,便淡淡向高台上的皇帝问道:“陛下,可要弹什么曲子?”
皇帝沉吟:“既是舞剑,自然要刚柔并济才赏心悦目,刀剑锋芒,就配一首柔一些的曲子吧。
“是。”
萧青鸢弹起了一首江南小调,在永宁,等到大雪落尽,寒冰消融,春日到来之时,漫山野花开遍,就会举行春日宴,那是永宁国皇子难的出行的日子,他还记得,那是怎样的一片景色,他会在山上独自追着蝴蝶,会在小溪间泛舟,他不用被困在冰冷的宫里,在那里,天地会为他停留,他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朋友,即便只是一株小草,一棵大树。
可永宁国的春日极短,转瞬便只是漫天的大雪,而自己如今也已身在异国了,
在座的人皆听出了萧青鸢曲里那无尽的愁思,裹挟着江南三月春雨的缠绵,就连台上那些舞剑的宫人们冰冷无情的刀剑似乎也要化为绕指柔。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殿内寂静无声,仿佛什么也不会发生。
可突然间,弦音骤断。
其中一个舞剑之人图穷匕见,剑尖割断琴弦,下一秒便直直朝萧青鸢刺去。
萧青鸢眼前一片空白,只有琴弦崩裂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像催命的终音,他试图躲,但这个距离再怎么躲也必定会被刺中。
人将死之际真的会走马灯吗?会听到声音吗?萧青鸢不知道,但他听见了一柄利刃极快破空的声音。
有人用一把断刃挡住了那把剑,速度之快,快到刃气都吹动了萧青鸢青色的发带,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那日在幽篁里祭奠亲人的男人。
依旧是一身玄衣,冷若冰霜的脸,依旧是短刃横颈,只不过这一次,这把刀是为了保护他。
男人看了他一眼,就像那夜,惊鸿一面。
舞剑人很快被制服,萧青鸢亲眼看着那把刀是如何的割破了那人的脖颈,那人又是鲜血淋漓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太子殿下!”
众官反应过来,开始奋臂齐呼:“保护太子殿下,保护陛下!”
在外守卫的武将迅速控制了剩下的刺客,萧青鸢仍然回不过神,这场接风宴,竟真的是鸿门宴,但这些刺客,又是谁派出来的呢?
若自己是沛公,那谁又是项羽?高坐台上的墨澜国皇帝吗?萧青鸢怔怔的看着自己面前断掉的琴弦,脑中混沌之极。
“快!快!都将这些刺客押下去!”
“所有人退出殿外!”
一片混乱中,萧青鸢听见一位宫人急切的唤他:“萧皇子请快些起身吧,恐再有贼人来犯,我们得去往偏殿。”
没等到他回答,宫人就已经扶着他匆匆往偏殿赶去,萧青鸢想将自己的琴拿走,可无可奈何,只能将断弦之琴留在原地。
墨澜国皇帝面色微沉,锐眼凝视着殿内所有匆匆离开的人,最终定格在段宴山身上。
“哼!”
皇帝拂袖而去,只留下同样沉着脸的段宴山,是他找来的舞剑人,这责任自然该他来担,办事如此不利,更是惹人笑话。
“二殿下……”一个宫人巴结着跑上来:“我是见他们在坊间巡游,那些百姓又如此捧场,所以才召进宫中来,小人,小人也不知道是刺客啊……”
“滚!!都给我滚!否则我就杀了你!”
段宴山拔出长剑愤而挥刀,那宫人被吓得三魂七魄散尽,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殿外。
段宴山颤抖的将剑重新插进剑鞘里,眼神落在那些官员所坐之位上,心中冷笑。
这群老狐狸。
墨澜国攻打四国皆大胜而归之时,朝中就分为了两个派系,一个支持父皇维持现状,将其他四国归为附属国,接受连年上贡并留下质子,而另一个派系,则是想要山河一统。
他们无法理解和接受父皇的决定,既然已经打胜了那自然就都是墨澜国的领土,何苦还多余整出个附属国,万一他们来日壮大,又卷土重来该如何?
这帮质子刚刚到达,就有人动手了,要是能把这帮金尊玉贵的质子杀了,还何愁难再挑起五国事端呢?各国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一统山河简直轻而易举!
今日这帮刺客背后其人是谁,还不明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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