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话语如虚无飘散在了风中,杨钟离像被雷击了一样站在原地,他不甘的攥紧了伞柄追了上去,“你什么意思,我知道我做错了,但你不能就这样理都不理我吧,我们不是朋友吗?”
易梦停了下来,眼睛澄明的望着他说到:“朋友?从你嘴里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不是了。”这几天,她没少受赵曼菲她们的阴阳怪气,甚至这种声音越来越多,她受不了,更受不了出卖她的人是他。
雨越下越大,杨钟离握着雨伞沉默着看着女孩远去,他的内心好像有一些东西在裂开,难以愈合。
易梦庆幸她今天起得早,要不然就这个冻法她这小身板肯定扛不住。
随着时间过去教室人渐渐多了起来,花花绿绿的雨伞堆满了角落,易梦看着时间差不多把手里的《意林》一放,拿起一旁高三上册英语书准备复习,这是借的当初住对面楼姐姐的,现在高二已经开始提前学习高三的课本,等到高三时就可以全力复习了。
“Do you want a friend whom you could tell everything to, like your......”刚提上精神,“咣”的一下,一个带着雨水的书包落在了一旁的座位上,紧接着就是带着一身湿气的李昀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
“你一路淋过来的啊?”
“嗯,家里就剩一把伞了,我外婆还要出去买菜。”
“真巧......”
“什么?”
“没什么。”
高一的新鲜,高三的压力,以及高二的辛苦。在上完了高二课程后,最后的两个月里还要完成高三上册的指标,压力大的每天打扫卫生的同学都多起来了。
这种紧张刺激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寒假才有了喘息,考完最后一科的当天南州市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易梦张着嘴接着从天空飘落的小雪,浅浅呼出一口绵密的热气,去年迟到的雪小姐,今年总算赶上了。比起北方动辄数十日的鹅毛大雪,处于南方的南州市一个冬天属实稀薄的可怜。
“哇,好漂亮啊!莉君,晚上去我家天台堆雪人吧。”
“好啊。”
不远处手里还攥着文具袋的赵曼菲望着漫天飞雪拉着周莉君高兴的又蹦又跳,像第一次见到雪的小女孩一样,当察觉到易梦看过来的目光时,又瞬间收敛了神情变得孤傲高冷起来,拽着周莉君白了她一眼,极为端庄的走了过去。
易梦捂着眼睛兀自笑了出来,果然,这世界上再怎么相厌的人,总有一些相同且美好的喜爱。
这可能是唯一的共识了。
回到家时,屋里空空荡荡,寒风从半开的窗进入室内,将桌上被碗压着的纸条吹的发颤,她拿起那张纸条一看,是她弟弟写的:姐,门市上新买了电脑,我去玩了,妈让你也过来,爸爸回来了,今天她请吃火锅。
自从易梦爸爸去了外面工作,妈妈守起了鞋店,易梦和易阳都要上学,家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空荡荡的,平时难得团聚吃顿饭,更不要说是去外面搓个外食。
但,她不想去。
比起其他女孩子恨不得天天黏着妈妈,她却不那么喜欢两人团聚。她们身上不知道有什么相克的磁场,经常不到三句话就吵起来,而家里另外两个男人就像演默剧一样看着她们吵,每次这个时候易梦就觉得她们像极了台上互相捉弄的小丑,其他两个是混蛋,可偏偏,她停不下这个表演。
更偏偏,她不想去还是得去,谁让他们是家人,相互缠绕痛苦,却无法分割的家人。
奥杰专卖店,距离易梦上一次过来已经隔了两个多月了,店牌下面的小灯已经坏掉了一个,门口的花车放着处理的童鞋,虽然上面表面上是某皮鞋品牌的专卖店,但孙虹为了好卖些钱,进了许多成本低廉的杂货,男女老少,应有尽有,硬生生把本来被易父搞的半死不活的店铺又给折腾起来。
进到店里,孙虹正卖力的推销着鞋子,匆匆瞟了易梦一眼,又赶紧低着头卖鞋。她喊了一声“妈”后便径直走到柜台里面,易阳兴奋的摸着新电脑,说总算不用羡慕偷偷去网吧的同学了,惹的易梦一个暴扣。
过了一会,那双利润丰厚的杂牌羊毛鞋终于被推销了出去,下象棋的爸爸也回来了,先是挨了妈妈一顿呲,厚着脸皮听了一阵后才不紧不慢地讨论去哪里吃。
一会还要接着开店,太远不行,最近物价飞涨,太贵也不行,易梦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才听他们得出了结论。
隔壁楼开的牛肉火锅,资格老,好吃不贵。
确实近,孙虹还在下面关着门,他们就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看起了菜单。易梦涮了涮杯子,看向外面,天还未黑。
“眼看都要关门了,钻进来个要买袜子的,10块钱3双非得喊我2块钱卖一双给他,眼睛瞎咯,那么好的袜子两块钱,指着他了,鬼才卖!”尖利的咒骂在楼梯处响起,声音之大让易梦涮杯子的手都抖了一下。
“不卖就不卖嘛,声音那么大干嘛。”易父拉着身边的椅子,略有些尴尬地瞟着不远处涮火锅的其他食客。
“吓着你了是吧。”孙虹风风火火的走过来坐下,拿起菜单就开始问:“点了些什么菜?”
易梦说:“弟弟点了莲藕,香肠,爸爸点了土豆,我点了卤鸡爪,还有白菜。你还要点些什么吗?”
“傻啊你。”孙虹收缩了嗓门,点了点菜单说道:“这家鸡爪子又贵又少,也不知道隔了几天夜,浪费这个钱干嘛。”
可是我想吃,易梦敛了敛眼神,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那换成什么?”
孙虹拿着菜单看了半天,也没个动静,易工扯过菜单瞅了一眼说道:“你不是爱吃吗卤肥肠吗?点一个呗。”
“算了,死贵死贵的。”
“易梦今天最后一科考的怎么样?”孙虹涮涮杯子,倒上满满一杯热茶,她快渴坏了。
“还可以,反正比数学好。”前三个字还行,后面一句话出来,孙虹难得舒展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你那个数学,怎么还有脸提?小学时候好歹也拿过100分的,现在及格都及格不了,上次开会你班主任都说,就你那个数学拖垮的成绩!不懂得补救,还在这里无所谓。”
“我数学就这样了,能补上去早补了。”易梦闷着头,理智告诉她不应该犟嘴,但嘴巴对待一些话语好像已经形成了自动回复,拦的拦不住。
“还有半年就高三了,别到时候考不上丢家里人的脸,还有你,一句话不说什么意思啊?这女儿我一个人生的?”不过3秒,战火就从对边的易梦转到了旁边的易父。
任谁都不想一顿好好的火锅变成一场激烈的争吵,易工赶紧打着哈哈好声好气说:“孩子的事情回家教育,先把饭吃了。”
三个人也十分默契的不再说话,孙虹潮湿了引线,也哑了火,又开始给易父抱怨起了今天的一些奇葩顾客。
一顿火锅可以吃多长的时间完全取决于吃火锅的人想多长多短,易梦吃了一会就借着吃饱了离桌。
易父本来还想劝着女儿多吃两口,但身边的老婆又尖利了起来骂道:“管她吃不吃呢?干骨头发烧的人,管她干啥子?回去把昨天的碗洗了,都一天了。”
“哦。”
从火锅店出来,外面的小雪仍然在下,路边的常青树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绒雪,有点像虎皮青椒上撒的细盐。回家的末班车还没有来,她等了一会,又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干脆迎着这初雪走回去吧。
今年的天气确实是要恶劣一些,路上行人匆匆,不是每个人都有易梦这个闲心去看这劳什子的雪景,家若温暖谁愿意在寒冷中逗留。
易梦没有手机,天色黑沉也看不出大概时间,她沿着一条路慢慢走,寒风从她脸颊划过匆匆奔赴后面下一个人身上的温暖。她把高领毛衣的领子向上拉了拉,遮住了口鼻是要暖和许多。
细细的雪已经笼上了她的睫毛,易梦突然笑了,也坚持着不眨眼睛,想看看那点冰晶会在那里停留多久?
“啊!”看雪花不看路的下场就是被不知道从那里滚来的东西狠狠绊了一下,易梦猛地眨眼,那冰晶瞬间融入眼中,透心凉,心飞扬。
她边揉着眼睛边弯下腰去捡害她绊倒的罪魁祸首,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小桶,里面还有一些用塑料袋装好的零碎食材。
这玩意哪来的?
“小妹妹......那个桶是我的,麻烦你递过来一下。”易梦寻声望去,不远处巷子边一辆打着照明灯的小摊,后面站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
“梅花糕。”易梦拿着小桶走近才发现原来是个卖小吃的摊,“我好久没有吃了。”
那婆婆接过桶时听到易梦这话突然笑了起来,“又不是啥金贵东西,买一个吃嘛,两块钱一个。”
易梦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正好公交车钱省下来了。
“来一个吧。”
“好。”婆婆收了钱,动作也麻利得紧,边做边和易梦话起了家长:“小妹妹,平时不怎么吃这个啊,不喜欢吗?”
易梦摇了摇头,笑道:“我小时候喜欢吃,我奶奶经常买给我吃,长大了就不怎么吃了,可能是学习太忙了,学校门口也没有找不到地方买。”
婆婆哦了一声:“我孙子也是,小时候特别喜欢吃,长大了就不吃了,说是腻了。对了,你学校在哪儿?要是不远我就推着过去卖,在这里都赚不到几个钱。”
“一中,好像也不是很远,不过我们放假了,补课也得过年5天以后了,您别去早了。”
“一中......”婆婆听到这两个字时,眼神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那这个还是算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