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双牵偶(五)

辰珞在摸不清周水来路前,到底是没有把他和红月绑在一起,他满心怨气,潦草画了个圈,把红月丢进去,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反正根据那个剧本,红月最终也会逃出来,从容渝在易水阁决定出头开始,她就已经走在写好的情节上了。

他不如作壁上观,看那些情节到底会怎样实现在容渝身上。

于是没素质的剑灵心安理得的享受起公主府的锦衣玉食,靠在容渝的吊椅上晒太阳,早上看酒醒的周水在庭前打太极,晚上听这神棍讲些胡诌的道法,时不时附和两句,哄得周水十分高兴。

“师父我们修的是什么道?”有时候辰珞心情好,还会“虚心”请教。

“神道。世间万物,各遵其法,相辅相成,和谐共处。修神道者,舍己身护佑天下生灵,免受邪魔侵扰。”周水摇头晃脑地讲述着。

扯淡,什么时候打太极也能除魔卫道了?

辰珞心里一点也不认同,表面却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接着问道:“那如此说,神魔可是势不两立?”

“正邪势不两立,并非所有的魔都是邪恶的。”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但绝大多数都是,生而为魔者非邪,后而入魔者必邪。不可因一时善念而放过邪魔,不可因修神路难而转投邪道,明白吗?”

“弟子受教。”

辰珞拱手鞠躬,心里却想:容渝这样的算先天魔还是后天魔呢?

师徒二人一个充面子一个给面子,短短一周,两人间的关系裂谷竟奇妙地缝合起来。

到了第八日晚上,容渝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宫内回府,刚进院内,就看见周水跟辰珞一人举着一根树枝,还带着叶子,搁庭院里摇头晃脑地练不知道哪门子的棍法,瞧着比中小学生广播体操还柔和。

容渝揉揉眼睛。

难道我这几天跟使团吵出幻觉了?

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融洽了?

周水见她满脸疲态,放下树枝,抖了抖袖上散落的叶子,关切问道:“使团还好吗?”

辰珞抿着嘴,憋笑憋得辛苦。

容渝:“……”

她咬牙切齿地回答:“都还活着。”

“噢。”周水了然地应了一声,又问道:“给他们剩了几件衣服?”

辰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容渝黑着脸坐在吊椅上,十分没形象地仰躺着,掰着手指头细数:“那个叫得最凶的使者,我把他此行的包袱扣下了,外加他挂着的族佩,别的人也没太为难吧……不过是收了车马,让他们这几天多走几步路。”

“季岚放走了?”辰突然开口问道。

“嗯,割给大梁三座城池,外加黄金万两,三日后我亲自送他出境。”话落,容渝立马察觉出不对,她一下子坐起,“你怎么知道季岚的?”

“嗯?那天为师没有告诉你吗?”周水奇道,“剑灵与剑主是有共感的,知晓剑主心意,才能与剑主默契无间啊。”

神TM默契无间。

合着这共感还是单向的?那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脑袋里过了这么多秘密,不就都让他知道了?

怎么办,接下来是灭口还是哄着,灭口好像灭不过,是不是只能先暂时哄着,别让他到处瞎说去。

容渝欲哭无泪,她大概是最惨的剑主了。

她暗戳戳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抬头看见辰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顿时想起来他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的想法。

算了知道就知道吧,没辙,摆了。

容渝懒得装了,破罐子破摔,直视他。

“你俩怎么了,眉来眼去的。”周水拿起拂尘,拍了辰珞一下,“修道之人,不可动情。”

“这话还是应该送给师姐,毕竟……”

毕竟是不惜斩断前缘,只为向心上人证明心意。

可惜周水是块无心木,任凭她的情怎样热烈直白,他都无动于衷,最后她只能含恨魂散人间。

“胡说八道什么呢。”容渝一头雾水,“哎,周水,我问你,你知道金耳蓝狐吗?”

周水低头,稍作思考,答道:“听说过,妖狐中很邪性的一支,魅术无双,以妖丹和人魂为食,罪孽深重……”

又来了,容渝跟他没有辰珞那样的耐心,“天神降罚,历代蓝狐与蓝蝶共生,若有人误入蓝蝶躯体,怎么能把她救出来?”

“天神制约不可改,不过若向炽渊魔神许愿,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唉,可惜我这个魔神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一个空壳子。

容渝叹息。

“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辰珞漫不经心地插嘴。

“什么办法?”容渝一脸狐疑,不出意外,辰珞的消息来源应该是自己的记忆,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把红月放了,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我信你个鬼!我就知道你这嘴里吐不出正经办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搁易水阁里眉来眼去,不是在算计我就是在算计莹影!

容渝冷哼一声,“你死了这条心吧,红月关哪儿了?我亲自问问她。”

“柴房。”好心提醒,不信拉倒,辰珞合上她识海里的《天渊玄真录》,抬脚向柴房走去。

公主府处处奢华宽敞,唯有柴房简陋矮小,在这个一堆房屋里甚是扎眼,大概是容渝平日里从不用柴木,马匹喂养都是上好的牧草,久而久之,连下人和修缮工人都忘了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很久没有人来,柴房门前积了一层灰,台前有一个清晰的脚印,想来应该是辰珞关押红月时留下的。

三人一同走至柴房前,周水忽然停下,看着门框上的蜘蛛网,皱眉道:“你们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这神棍清醒的时候还是这么洁癖,容渝心里默默吐槽。

她不疑有他,推门而入。

柴房里比外面还要破旧一些,里面零零散散堆了几捆陈年的木柴,辰珞潦草画的圆圈丝毫未损,红月仍老老实实地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倒真有些诚心,辰珞眯了眯眼。

容渝走到她跟前,从袖中摸出一个木匣子,辰珞瞥了一眼,正是那天在易水阁中,老鸨急匆匆拿给莹影的那个。

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簇金丝。

“我总觉得莹影有事瞒着我,今天从宫里出来,特意绕道去了一趟易水阁,从她房中寻到这个东西。”

容渝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你的耳上的金丝,丝内已经空了。”

金耳蓝狐,魅术核心在耳不在尾,传说抽尽一只金耳蓝狐的金丝,可以捆绑凡人的灵魂,甚至仙者的元神,将她做成一个提线木偶。

难怪莹影一定要用英语跟容渝加密通话,她的一言一行,她的情感波动,都被红月知道得一清二楚。

难怪老鸨将这个木匣拿给莹影时,她会一反常态,压下心中的不满。

红月在威胁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容渝问道。

红月轻嗤一声,眼皮抬都不屑抬一下,“她的应变能力还不如蓝蝶那个木头,若不是我操控她,在妖界那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她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若不是你强行续命蓝蝶,她还能好好做一个凡人!”容渝忍无可忍,厉声喝道。

“我给了她永生之躯,有我在一天,她就再不必想从前一样,为了生存对着一堆老头点头哈腰。你区区一个凡间公主,最多不过能保她一世,而我能保她永生永世。”

“你是要她永生永世做你的木偶!”容渝气极。

“我是天下最爱她的人。”红月睁开眼,低着头,喃喃自语,“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过得更好。”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出一股子不一样的味道。

容渝皱眉。

“蓝狐全是女相,但只有公蓝狐才会生出金耳。”辰珞接收到她的想法,很配合地插了一句,“她应该是个男的。”

你怎么知道?

容渝偏头看着他。

这也是我记忆里的?

剧本里写的,但我不告诉你。

辰珞礼貌颔首。

“你把她魂上的金丝解开,我放你走。”容渝咬牙周旋。

“哈哈哈哈,我不走,只有我能救她,我死了,她也得死,不如你杀了我,我们俩的魂魄一起归离恨,说不定还有机会投胎成一个人。”

红月阴恻恻地盯着容渝,慢慢抬起一只手,向她伸了过去。

那圆圈的结界跟层保鲜膜一样薄,被这只手抻得变了形,容渝脸色大变,连连后退几步。

这是个疯子。

“一体共生,用你们那边的话说,就是天生双重人格,想想都浪漫哦。”

红月的美人面层层裂开,露出狰狞的兽头。

他单爪撑地,红烟从他爪下漫出,充满了整个半球形结界,一条蓝尾破界而出,只瞬息,利爪撕碎结界,直冲容渝而来。

容渝眼中翻涌着滔天杀意,体内仅剩的魔力急速膨胀,她拔剑,毫不犹豫划开手心,鲜血凝成一根尖刺,手腕翻转,魔力与残存的血脉尽聚于掌心。

“炽渊魔神?你怎么可能还活着?”红月利爪一顿。

“和她一体共生不如与我!岂不是更浪漫?”容渝冷笑着,魔神滴血可绝命,她凝了己身全部血脉,赌这一刺能刺开神罚。

同归于尽罢了。

她握紧手中尖刺,就要掷出。

电光火石的一刹,辰珞忽然上前一步,左手强行压回她手中利刺,尖刃穿透手心,他吃痛地闷哼一声,右手迅速拔出她腰间的重钧剑,奋力掷向空中的蓝狐。

剑灵的血溅在剑身上,原本灰蒙蒙的重钧剑剑光大盛,剑柄金光一闪,磅礴的魔力压向红月,瞬息将他钉在墙上。

“你做什么!”红月死了莹影也活不成,容渝回头怒气冲冲地看着辰珞,却见他血色尽失,面容白的可怕。

“你急什么,他当初还能进炽渊杀魅魇呢,怎么会这么容易死。”辰珞艰难开口,他难以支撑,跌坐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你……你这是为何?”魔神血剧毒,一滴足以要了寻常小妖的性命,容渝赶紧给他点穴封脉,压住毒素,她背起辰珞,想出去找周水救他一命。

“不用找他。”辰珞气息微弱,仍得意地扯动嘴角,“咱俩看来是血脉同源,没准我比你血脉还纯一点——你的剑沾了我的血,剑铭都变了。”

容渝走近红月,仔细一看,果然,剑柄上“重钧”二字变成了“轻鸿”,她试探地拔了拔,“轻鸿”似万钧,一动不动。

剑还能认剑灵为主?

容渝转头看着背上的辰珞,却见他脑袋一歪,已经昏了过去。

孤独码字ing,给我留留言吧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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