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圻媳妇虽是缩在凌圻身后，又有食盒挡着，但以清霜的眼力，不难看出她的衣着实在破旧。

质地有些远看不出什么，但款式显然是几年前的了，现在的人别说京城，便是满春阳只怕也找不出来第二个这么穿的。

清霜疑惑间，贺之槐以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凌圻大大咧咧的抱拳致歉，“阿槐，真是对不住了，我娘今日拿了多少，便用我的俸禄相抵，嫂子可有计数？”

清霜纤指在桌上做点算盘样，划了几下，“嗯......若是用你的俸禄相抵......”

一桌子人俱是看向清霜。

“约莫20年也便够了。”

“什、什么？”凌圻惊出声来，连一旁一直安静的凌圻媳妇也不觉抠住了桌角。

清霜话音未停，“念你尚要养家养孩子，便留你几分，......合五十年吧。”

凌圻这下惊得简直合不拢嘴，讪讪道，“五十年......我能活到那时还是一说呢，阿槐、嫂子是说笑呢吧？”

“......”贺之槐缄口不言，他不懂那些首饰价值几何，但清霜说的总没错。

倒是清霜冷哼一声，“说笑？想来没人能比你娘更会说笑了，这变脸跟翻书似的，上一秒还骂贺之槐是个没娘的种，下一秒见了我那些首饰就能堆起笑来。”

清霜说得凌圻连同他媳妇都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叫清霜通融通融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清霜。”贺之槐开口。

清霜轻飘飘撇他一眼，“哦，我忘了。

“我男人还没开口呢，我是没资格说话的。”

说完看向凌圻。

凌圻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下面去。

“罢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清霜开口，“凌圻，那些首饰于我是无所谓的，可你娘说话实在难听，就欺负贺之槐是个好脾气的么？”

“是，所以我这不同怀柳一起来赔罪了么，还望嫂子莫要生气了。“凌圻好声好气的道歉。

清霜不欲多言，注意到一旁一直沉默的怀柳，正偷偷看着她，意识到被清霜发现了，又别过眼去，只是总感觉她有千万种话要跟她说。

清霜想了想，对凌圻说道，“同我道歉有什么用，我又不和你做兄弟。”

说完看看贺之槐那边。

凌圻立马心领神会，点头称是。

“即使如此，找你们家的规矩，只怕我同怀柳还不能上桌吧？”说完也不给凌圻反应的机会，拉着怀柳下了桌。

“阿槐，我、”凌圻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贺之槐给凌圻到了酒，“那首饰不用你拿俸禄还。”

“那她、”

“她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毕竟......”贺之槐唇角勾起，“她男人受了委屈，她总是要找回来的。”

莫名被秀到的凌圻简直不知道他现在是应该感到羞愧，还是感到无语。

合着他原本以为岌岌可危的友情丝毫没有任何动摇。

想来也对，贺之槐本就了解他娘的脾性，嫂子能嫁给她自然也是一路人。

不过他到底是不能叫他娘再胡来了。

想到这里，凌圻心里才算是轻松下来，举杯赔罪，“是是是，嫂子便是将我骂个狗血喷头也是应当的，只是不要叫你我兄弟生分了便好。”

贺之槐笑而不语，跟凌圻有一茬没一茬的碰着杯。

凌圻的酒量是不如贺之槐的，也曾闹出过笑话，所以平日里都只是小酌怡情。

今日不知怎么了，竟学会了劝酒那套，变着花样的叫贺之槐陪饮。

贺之槐原想着凌圻今日不顺，心情差了些，但是到后来也觉察出不对劲来。

这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

贺之槐不同他周旋，装做醉眼迷离的样子，趴在了桌上。

留意着周围声响。

他这一倒，凌圻立马精神了起来，还装作醉了的样子推了推贺之槐，“阿槐？醉了吗？阿槐？”

贺之槐配合的甩了甩脑袋，不吱声，俨然一副无知无感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样。

“醉了啊？”凌圻又确定了一番，肯定贺之槐是醉得昏睡了过去之后，便叫来了下人，“你家主子醉了，扶他回房吧。”

一阵折腾，贺之槐被人安置到了床上，接着耳边响起妻子同兄弟的对话。

“醉了？”

“醉了，醉的死死的。”

“行，你走吧。”

“嫂子，今日之事......”

“得了，这点小钱我没放心上。”

“好嘞好嘞。”

门扉掩上，带着一声‘吱嘎’。

贺之槐赶紧装好醉酒的样子。

眉头紧皱，随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见贺之槐这幅模样，清霜倒有些于心不忍了。

记忆中贺之槐很少喝醉，许是今日凌婆婆本就叫他憋屈，凌圻与他谈心一番更叫他伤怀。

清霜轻轻地坐到床边，纤细的手指划过贺之槐棱角分明的脸，划过突起的喉结，滑向领口。

视线，却落在另一个位置。

关于多日来的猜想，今日便是最后的答案。

不过她也想好了，即便贺之槐真的不行，她也不会弃他而去。

清霜一时间只觉得心脏在砰砰乱跳，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再次去验证还是紧张。

清霜抖着手，摸向贺之槐的腰带，正要解开之际，忽而身.下之人大手攥住她的双肩，一个使力，反将她压在身.下。

待清霜回过神来，正对上一双漆黑悠远的眸。

贺之槐紧盯着清霜，双眼浴火，更多的是不解。

“娘子竟有此等爱好。”

清霜双唇微张，解释的话哽在喉咙里，让她口干舌燥。

不等她组织好语言，贺之槐又说道，“喜欢用强的？”

这话说的好不像贺之槐，太不正经了。

偏偏神情严肃的不能再严肃，更让清霜双颊燥热。

她撇开眼去，“某些人不说实话，我只能这样了。”

“嗯？”

贺之槐神色未动，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疑问。

扣住清霜双臂的大手不觉又紧了两分，箍得清霜难受的哼出声来。

俩人俱是一愣。

贺之槐不由松些，却也不容清霜蒙混过去。

身前的人太过滚烫，来带着清霜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见实在躲不过去，清霜一时恼羞成怒，用尽力气挣脱开来，推开贺之槐，坐起身，将烧红的脸偏向外面。

“你，你既有不举之症，为何不同我说？你不是骗我还是什么？”

“？”

贺之槐万没想到清霜所说竟是这个，一时气笑了，只是清霜根本不给他还嘴辩解的机会。

便又是愤愤道，“若非我亲自发现，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

“清霜你是怎么亲、自、发现的？而且......”贺之槐真的怀疑清霜懂不懂什么是不举。

清霜扁扁嘴，“这你别管，反正你不诚实，你、你得反思！”

下一秒，贺之槐就被扔了个满怀。

清霜还是特意从外屋抱来的他的被褥，扔到他身上，“你、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这样不诚实的男人！你、你自己反思反思！”

说完，就将贺之槐推出门去。

关上门，才靠着门大口喘着气。

脸上余热未散，鼻腔里都是贺之槐身上独有的气味。

意识到这一点，清霜的小脸愈发红了。

·

整个县主府连同兵团上上下下都感受到了自家县主和将军之间微妙的氛围。

分房别居便罢了，用膳也刻意错开时间，有时县主大老远的看见将军都要立即转个弯绕个远。

偏偏这俩人还不像是吵架了的样子，将军不仅好脾气的每日带兵巡防处理公事，甚至还总是带着莫名的浅笑。

奇怪、太奇怪了。

而打探两位主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件重担，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映荷身上。

映荷看看周围紧盯着她眼神鼓励的小姐妹们，再看看院中晒太阳的小姐。

转个身，还是去找了慧娴姑娘。

有些事慧娴姑娘比她好使多了。

清霜正躺在院中望天，感慨自己真是命运多舛，前半生顺遂，紧接着又经历战乱，喜欢上一位智勇双全的男人，谁想他却不行。

好在黎家还有个黎清礼这小子，而贺家......现在倒是不知道贺家满门牺牲时好时坏了。

不过总归是要修书一封回家吧？

不行不行，还是等母亲过问再说吧......

清霜脑子里乱糟糟的。

想的晕晕乎乎的，几乎要合上眼的时候头顶阳光一暗。

情霜睁开眼来，慧娴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自打回到春阳，慧娴也愈发的开朗了起来。

想来也是，这里天高皇帝远，行事自然方便自由多了。

慧娴随手放下食盒，清霜便也不客气的自顾打开来。

一打开，迎面便是一股扑鼻香气，清冽带着丝丝苦味，但却很是让人胃口大开。

“这是什么？没吃过。”清霜说着直接用手捻了一条出来，好似是菜叶子，上面不知裹了什么，带着薄薄的一层脆衣。

放进嘴中，先是油渣细腻的味道，接着是这菜叶独有的苦味，二者中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见清霜还算吃得惯，慧娴才开口说道，“野菜，蒸的野菜。是我们这的特色了。”

清霜咧嘴一笑，“嘿嘿，好吃。”

慧娴轻叹，言语中又不乏宠溺，“你喜欢的话，我就天天做给你吃。不过，你要老实告诉我一件事。”

“嗯？”清霜还挑着叶子，一根根吃着，全然当这是小零食了。

话到嘴边，慧娴又有些说不出口了，“那个......你和贺哥哥......”

慧娴不好意思，清霜倒是无所谓，毕竟这事之前她便同慧娴讲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