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贫民窟向来是杂乱的。
住在这里的人需要在第一时间安排好自己的食物,以最快的速度塞满自己的肚子,做好迎接一整天大量工作的准备。
这样的清晨,他们已经经历了数个,十数个,数十个,未来也将持续下去。
但是今天的贫民窟,似乎与之前有些微的不同。
一辆装饰华丽精致的马车,停在了街上。
虽然偶尔也会有贵族来这里挑选仆从,但是过来的马车一般是仆人乘坐的,一般不会有这样高的规格。
更何况,这马车的边缘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方岩。他左右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人的样子。
几个人对着他指指点点,暗自好奇他这是来做什么的。如果是来挑选贵族的仆人,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上去试一试。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破败的门口走了出来。
“让让让让,看什么呢,大早上的不去干活,老子还要干活……”
说着,他看到了张岩。
原本急切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在那张消瘦的脸上转了一圈,显露出或许可以称之为油滑的笑意来。
他搓着自己的手,凑了过去,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方岩,方大哥,你这是回来给那个小小姐找仆从的吗?你看我家的孩子怎么样?聪明伶俐,长得也不差。”
方岩是来找人的,对这位曾经帮助过自己,却也称不上多么友善的邻居没有多余的想法,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脊背也微微弓起。
他今天穿着一身精致的华服,这是顾俪给他安排的,他穿着这样好的料子,因为不太适应而挺直了腰板,可现在一个弓身,之前那老实到好欺负的特质就显露了出来。
“不,我不是来做这个的。”
男人搓着手,“那女仆呢,你看我老婆怎么样?她手脚麻利,会照顾孩子,平时做饭也是一把好手。”
方岩的目的并非如此,自然也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有些无奈的抬起了手,试图阻拦男人的动作。
以男人的精明,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方岩这次过来志不在此,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如果方岩放出一点口风,他就可以顺杆子爬,没有也能变有。
以艾伯特性格,自然是不会让主人的朋友受到这样的刁难。
他小步上前,轻松的隔在了两人中间。
“抱歉,这位先生,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找人,对招募新的下人并没有什么想法,如果您有工作需要的话,建议去再找找,在这里只能是浪费时间,您说呢?”
明明是谦逊有礼的话语,但是说的男人的脸色一红,有些讪讪的不再开口,自行离开了。
方岩这才松了口气,对着艾伯特投以一个感激的目光。
三人继续等待。
天光逐渐明亮了起来,方岩的脸色也越加的不好了起来。
张奎并不是一个懒惰的人,倒不如说,他其实是个相当有时间观念的家伙,不然他也不会说了要来找人就急匆匆的拉着顾俪,天不亮的就来找人。
实在是,如果他慢上一会,说不定张奎就已经离开去找工作了。
现在出门的,在贫民窟已经算是比较晚的了,也一直都没有看到张奎的人影。
前天晚上的时候,顾俪过来找他的时候就不曾等到张奎,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他回头看了看马车,顾俪还在里面昏昏欲睡,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艾伯特显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第一时间就已经察觉了方岩想要说什么。
他微微躬身。
“您是想要上去找人吗?小小姐这里可以交给我,您放心,这里是不会有人能约过我伤害小小姐的。”
方岩听到艾伯特的话,脸上带着感激的笑,踟蹰了下,还是拉开了马车的舱门。
顾俪的眼睛半睁,看向了从外面探过头的方岩,点了点头。
“去吧。”
方岩似乎得到了明确指示一般,忽然之间就有了充足的动力,麻利的一路小跑,冲进了破败的房子里。
顾俪打了个呵欠,把自己的胳膊继续垫在脑袋下沉沉小憩,然而不过片刻的时间,方岩急匆匆的脚步就再次向着马车的方向过来了。
他的脚步,比之前去的时候要更加的急迫,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一般,面色满是惊惶。
他的手拍在了马车的玻璃窗上,刚想说什么,马车的门已经从内部打开了。
身着简单衬裙的小小少女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她的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毫不犹豫的伸手按在了方岩的脑袋上,用力把他向后推了推。
“你好好说话,怎么了?”
方岩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张奎,张奎失踪了!”
顾俪的面色一正,想起了之前尾随他们两个的人。
怎么,居然真的对他们身边的人动手了吗?
顾俪从车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向了还乖乖听话的站在一边的方岩。
“带路,我们去他的房间看看。”
这里是贫民窟,却也并没有其他人所想的那么破败脏污。
不知多久之前,这里也曾经是个富人区,只是前半年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的人一夕之间全部死光,房屋也受到了或多或少的破坏。
大部分人是不愿意住进来的。
毕竟晦气。
但是对于一部分流浪者而言,能有个地方住就好了,哪里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所以,这里成为了贫民窟。
张奎和方岩是住在同一栋房子里的,张奎在一楼,方岩二楼。
方岩一路带着顾俪快步的来到了一楼的张奎房间。
房门上没有锁,只是用一根铁丝拧住不让人打开。
方岩快步的拧开房间门,带着顾俪走了进去。
与方岩的房间相比,张奎的住处显然要好上许多,虽然也有不少的杂物,但是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型的单人公寓,里面甚至还有单独的卫浴。
越过门口的厕所,往里就是卧室,床上的东西乱糟糟的堆在一起,干净的不干净的衣服发出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顾俪捏着自己的鼻子后退了半步,眼尖的看到了什么。
方岩上去拉起了一件被丢在一起的衣服,指给顾俪看。
“这是那天我们一起去码头工作的时候,他被划破的衣服,那天还没有到地方的时候有人问他要不要去马戏团工作,他说回来换件衣服就去,这就是他的那件。”
“你怎么确认他失踪的?毕竟以他的这个习性……”
说着,顾俪的下巴在房间乱糟糟的陈设比了一下,“这衣服换下来之后过几天再洗也是寻常的事情吧。”
方岩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指向了进门不起眼的一个小小架子。
上面有一双脏的看不出模样的鞋,鞋的旁边,就是一张还带着牙印的饼。
方岩的嗓音干涩。
“那是那天,他分给我们一半的那张饼,我们走的时候,他是一边走一边吃的,现在,那张饼还在那里。”
顾俪的眼睛,在那双脏兮兮的鞋和就放在污泥咫尺之遥的饼上来回逡巡了片刻,对张奎的卫生问题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简单的看了看情况,两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艾伯特已经等在了门口,对着两人微微鞠躬,拿出了锁头把门锁起来,钥匙也交给了方岩。
几个之前曾拦住顾俪的小孩子在楼体的方向探头探脑,顾俪伸手招了招,之前主动拦住她的那个便跑了过来。
他一张脸脏兮兮的,眼睛倒是格外的明亮,看着顾俪,眼神乱窜,似乎很想看看张奎的房间里有什么。
顾俪伸手在这个孩子脏的结团的头发上点了下,指向了张奎的房间。
“你,盯着这个房间,如果有人进去了,你就告诉我。”
那孩子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背着自己的手,抬头看着顾俪。
“那,你用什么来换?”
顾俪转过头,看先了一边的艾伯特。
“这个孩子的要求,交给你,如何?”
艾伯特俯身。
“我的荣幸,小小姐。”
两人回到了马车上,不过片刻,艾伯特也跟了上来。
他关上门,似乎是已经做好了安排。
顾俪并不多问什么,直接开始询问起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之前,我和方岩被跟踪的事情,让你去查,你查的怎么样了?”
“这间事情已经安排了人去做,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结果。”
顾俪点头,“那,我们去马戏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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