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就这么想当兵

轩辕可以说是整个中国分部最注重人文关怀的队伍,连廊处有不少椅子摆着供人休息。褚弦惊吃了晚饭之后就在那边修改论文,来来去去的人们弄出的一点响动久违地给了他一点心安的感觉。褚弦惊静下心来,稍微改了一点就感觉到有人坐在了他旁边。

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坐这?

褚弦惊带着一点厌恶抬头,意外发现是熟人。前两天刚一起打过牌的那位少校应该是刚洗完澡的样子,头发还带着微微的水汽,不见外地端了一盘晚饭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知道褚弦惊在看他,那位少校狼吞虎咽地吃着盘子里的乌冬面,难为他还在这个动作之中抽空解释了一下:“叫我张之铭就好。稍等,我吃完饭。”然后他真就在褚弦惊面前风卷残云了一大盘乌冬面,最后以一个满意的饱嗝结尾。

看见褚弦惊在他吃饭期间竟又改了两处,张之铭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用功。在学校里的成绩很好吗?”褚弦惊眉目波澜不惊:“还行吧。”张之铭笑了笑,手想搭上褚弦惊的肩,不过褚弦惊反应很快,立刻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因为超过了社交距离,褚弦惊其实能闻到张之铭身上淡淡的酒味,机甲上当然是禁烟禁酒的,但褚弦惊并不想揭发他。褚弦惊心念一动,想起姚文田前两天跟自己介绍这位少校跟着的后缀。已经到年末了,这两个月学生要准备毕业论文,那军队里的人自然也要准备升衔。在学校的这四年严格来讲褚弦惊其实没有受到很多的“区别对待”,但他心里也明白一旦离开学校,自己这种人的境遇会完全不同。果不其然,张之铭看了他好久,兀地笑出来:“学生仔,就这么想当兵?”

褚弦惊被问过这个问题很多次,但面对张之铭可以说是他态度最好的一回:“是的。”张之铭只是略微喝了点,闻言坐直了看向褚弦惊:“你看这鬼地方,每天看的都是同一帮人,最近的聚居点在几百光年外,有什么好的。”

褚弦惊微微一笑,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那您当初为什么要来呢?”张之铭胡噜了两句,褚弦惊并没有听清。随后褚弦惊不再看他,拿着笔在阅读器上圈圈点点:“其实……”

张之铭好像突然被魇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褚弦惊手里的笔:“当年跟着霍显来边境,我是真的相信他说的月亮的。但他有资本我没有,我只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拖延晋衔的时间,”笑容里不乏自嘲的苦涩,“也许我就是不适合这里吧。”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心知肚明了。但看在张之铭对自己的态度上,褚弦惊还是劝了两句:“查尔斯也是先有了六便士,才敢去追求月亮的。”说完褚弦惊就走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他无意干涉任何一个人的人生。

霍显将装着换洗衣物的小包甩上沙发,一下瘫倒在床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霍显实在是不习惯这种推杯换盏的宴会,一杯杯酒喝下去,刚攀的关系转头就忘。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不可遏制地想回轩辕。那片星空对他来说好像通了电的线圈,离得越远越想回去。

正躺着,扔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霍显接通一听,是柏昌身边的秘书:“霍将军,您现在有空吗?”头疼不打招呼立刻袭来,霍显呼吸一窒,已经料到了对方下面的话:“元帅让您去一趟会客室。”

柏昌私人的会客室只有十分简单的一套沙发,霍显推门进去的时候正看到柏昌背对着自己在泡茶,纵使知道下面要说的话题还是不由失笑。这小老头,总是这样。

柏昌转身看见霍显已经毫不见外地坐下,也是哑然。霍显直接往沙发背上一靠:“说吧,找我来什么事。”话是问句,态度却是显然的油盐不进。柏昌没再触他的霉头,端着两杯茶放在桌上:“没啥事,就是你好久没回首都了,找你来说说话。”霍显是端好了一个找事的架势来的,柏昌一句话搞得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立刻拘谨起来。柏昌假装没看到霍显的动作,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轻轻呷了一口,慢慢悠悠道:“你那边去的学生也快半个月了,没惹出什么事吧。”

问的是学生,霍显却不可抑制地只能想起褚弦惊。那天他跟着姚文田上机甲的时候,自己就在楼上的窗户口看着。可能是巧合吧,登上机舱的最后一步,褚弦惊回头看了一眼,直直地和霍显撞上视线。

霍显不知道褚弦惊有没有看到自己,因为他在看到褚弦惊眼睛的那一刻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烙了一般瞬间转过了头。但那个场景还是随着烙铁一起烙在了霍显脑子里。

柏昌一边喝茶一边睨着眼看霍显。这幅表情明显不对劲,但柏昌也没说什么,调转话题说了说霍显几个朋友的近况。其实这都是一些世交,霍显也是很小的时候才与他们联系多一点。但说到朋友,霍显倒真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您也知道吧,我队伍里有个少校,资格很老了。但他一直被军委那帮人拖着晋衔,生生把人家压在那。”霍显挑了个头,柏昌果不其然地露出一点了然的神色:“我记得,你们轩辕唯一一个无法接入神经操作系统的,另类。”

柏昌也不知道最后一个字眼为什么刺痛了霍显,霍显接着一句话明显是带着火气的:“他不是另类,他是我兄弟,我想……”柏昌这个时候打断得无比果断:“不行。军委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地方。”霍显愣了愣,理是这个理……他软了语气:“但他受到不公正对待也是事实,联邦的宣言不就是平等自由博爱吗?”

柏昌推了下眼镜,透过眼镜看来那眼神是霍显从没见过的冷淡,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冷漠:“我们是宣扬平等。但当个体太过于特殊的时候,我们不能为了一个特殊的个体来损害多数人的权利。你在前线这么多年,平心而论除了那位少校,还有谁能坚持超过一年?还不是半年多就转后勤,转运输?”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刻薄,柏昌收了一点,“你要打报告,给他的待遇上调,我立马批。只一条升衔不行,要么你证明给我看,除了他还有人也能做到这样。”

霍显第一次从柏昌嘴里听到这一番话,当时愣住了。柏昌从没对他展示过这么冷酷的一面,他也因为柏昌,一直相信着联邦的宣言。霍显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像被灌满了水,听不真切声音,只剩下狂跳的上额。柏昌看着霍显那表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考虑的就不能只是一个人。”霍显把柏昌的手推开,深呼吸了两下恢复冷静,眼底一片凉意:“我父母是为了联邦献身的烈士,他们当初就是开着手动操作的机甲打下了还是皇城的首都星。”

这是两人都不愿意触及的话题。霍显的父母是和柏昌一样的起义军,在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三人成为了过命的朋友。但霍显的父母在攻打首都星的时候牺牲,而柏昌因为很早就潜入皇城做卧底逃过一劫。霍显看着柏昌,好像是重新认识这个对自己来说亦父亦友的长辈:“元帅,我承认您说的有道理。但我会想办法的,时间会证明你是片面的。”

柏昌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神情自若:“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如果有什么困难你来找我,我还是会尽力帮你的。”

霍显躺回床上,努力放空大脑无果。一团团杂乱的思绪像毛线一样往他身上缠,而他就是被缠住的猫。霍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却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气血逆行,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为了理清思绪他划开被搁在一旁的手机。

入眼就是来自轩辕的密信。验证完成,看到密信内容霍显感觉大脑“轰”地一下被蒸发的所有水分:

巡逻队失联,最后一条传信‘疑似较大规模骚扰请求支援’

短短一行,霍显读完大脑立刻凉了下来。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站起来拎着包直冲机甲收发站。

我要回去。

就算是这种关头霍显也没忘记上次上公共交通有人跟踪的事,直接找了在楼下休息的王叔。听说是柏昌的意思王叔一点怀疑也没有,直接用现有的权限撑开了一个地面传送场,霍显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下一秒又如退潮般离开,霍显双脚落在收发站的地上。半分休息也没有,他立刻亮明身份登上机甲,随即加足马力滑出轨道一跃升空,在这同时他还飞速打开了传送网,双线程并行,机甲在堪堪飞出地面屏蔽区的一刻栽进了传送网。

巡逻队的战舰上,刺耳的警报划开了众人的好眠。轮值的一班人已经穿戴好装备坐进机甲,张之铭作为这班的班长最后一个上机甲,正好是褚弦惊赶到机甲收发站的时候。看到褚弦惊,张之铭惊讶地挑了挑眉:“居然是你先到,那帮人应该每人加练五十组俯卧撑。”褚弦惊没理会他的玩笑,视线紧盯着指挥室里机器给出的分析数据。这种小战舰上的人工智能并不是很智能,分析数据只能一项一项跳,褚弦惊飞快略过无用信息,找到最后——预测攻击模式。

张之铭看到褚弦惊的动作,不乏嘲意地笑:“你看得懂这些?”褚弦惊在虚空中一点,抓取了一个悬空屏:“暂时没法给你解释原因,但我建议你们带上粒子流制造器。”张之铭看着褚弦惊的眼睛,动动手指装备上了。褚弦惊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张之铭,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的辞职信不是已经送到老师邮箱了吗?”

就这么几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褚弦惊嘴里的“老师”代指的只有一个人。张之铭笑笑,合上保护罩。褚弦惊的通讯器震了震,他打开一看,是张之铭:

小学弟,我当一天兵,天上的这些人就是我兄弟,就是死,我也是得死这的。

褚弦惊盯着这一页屏,久久无言。

通过微粒探测器,褚弦惊能很清楚地看到战场上的实时情况。和联邦的机甲比起来,对面类人只能说是小猫两三只。张之铭在所有人前面,开始尝试对类人建立通讯。对面也是不出所料地连接不上,张之铭重复三次之后给所有通讯里的机甲发信,准备进攻。

褚弦惊站在指挥室里紧盯着那边,身后姚文田在组织第二第三组支援,他只得像个局外人。突然,战舰上的警报变了调,褚弦惊还没明白,姚文田的脸色却一下变得煞白,冲到指挥台上几乎破音地喊:“后退,能量异常!”

与此同时,张之铭的直觉救了他一命。他在姚文田喊出声之前就制动后退,一小队人霎时退出了几百公里。面前是全力加速的类人机甲,张之铭一咬牙将加速杆推到顶,紧接着他刚刚离开的地方类人机甲就地爆炸了。虽然离开了爆炸中心,一众人还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掀起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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