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一开始，女生就发现下半场和上半场的明显不同。她们以为只有自己体力消耗巨大，但其实，上半场进攻猛烈全力控制节奏的男生，体力消耗比她们更大，只是常年打篮球，他们锻炼出了比女生更强的身体素质，再加上丰富的经验给了他们快速调整的技巧，所以看起来没有女生那么狼狈。

只是，当女生们意识到这场比赛对她们来说意义不在于获胜的时候，男生们也意识到这场比赛他们已经赢定了。所以，下半场比赛一开始，男生们就出现了李执锐曾预料中的那种情况：在上半场的全力攻击后，认为自己已经奠定获胜优势的男生们，觉得女生们“不过如此”，终于安心地释放了对女生的轻视。

而将精神集中在对比赛进行分析和应对的女生们立刻察觉了这一点，抓住时机打出了一波配合，把男生打得措手不及，比分差距瞬间缩小。只是这波进攻也飞快掏空了女生们仅存的体力，同时男生们吸收教训专注起来，发起反攻，到比赛结束时，将比分定格在十七比三十八。

离场时，男生们大松一口气，浑然忘记自己怎么被钻了空子，路过女生的时候，有人说：“嘿，果然还是不行吧。想打赢我们，再等三十年吧。”

旁边的人立刻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别乱说话。可话已经说了，女生也都听到了，她们攥紧了拳头，无不咬牙切齿。赵思清张口便说：“用不着三十年，三个月就能——”话没说完，李恣拐着她的脖子打断了她的话，开口时像和她说话，其实是说给男生听的：“三十年后他们估计都大腹便便跑不动了，咱们胜之不武。”

女生都没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附和道：“也是啊。”

说话的男生就变了脸色：“呵，赵思清刚刚不是说三个月就能赢吗？怎么又不敢说了？”

赵思清被激就要还嘴，李恣直接捂上她的嘴，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和他们一群男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那边，队友们也都拉住说话的男生，用相似的口吻说：“你和她们女生计较什么啊。”

赵思清耳朵尖，听到了，莫名觉得好笑。只是这一瞬的心情很快又被严肃取代，几个人聚到一起，并不愉快地走出篮球场。

所有观众对这个结果都不意外，只是还有些观众抱着奇迹出现的期待，现在有一点点遗憾，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女生们路过的时候，她们也都送上安慰。李恣没走出多远就被拦住了去路，像当初赵思清叫住她一样，但眼前是几个女生，她们也比当时的赵思清更加坚定。

“李恣，”打头的女生说：“我们几个都是高一的。我们也想打篮球。”她抬头直视李恣说：“我们想加入你们！”

“哇哦。”赵思清惊喜。

李恣当然答应了。她巴不得更多人一起来打篮球呢。

得到肯定答复，几个女生约好明天正式开始训练，欢天喜地地走了。几个球员则到操场上做了拉伸。李执锐送来几瓶水，大家边喝边复盘，各自谈了对这场比赛的看法，很容易达成共识：她们最大的短板是体力。

复盘结束，几个人也基本消了汗，需要换下汗湿的球衣。男生可以当众脱衣服，可她们却没有李恣那样的勇气，准备去厕所换衣服。李执锐直接说：“你们来我小卖部吧。去厕所的话弄脏衣服就不好了。”

她把小窗隔板放下来，又把门关上，几个女生轮流换完衣服，感慨说：“女生打篮球真是不方便啊……”

“是啊，连个换衣服的地方都没有。”有人附和。

“那就申请建一个吧。”李恣说。

“可男生不用更衣室，让学校专门为女生建个更衣室……”陶理有些犹豫：“好像不太好。”

李恣说：“男生没有，女生就不能有了？”

“但学校肯定觉得没必要。”赵思清无奈地说。

“人多就有必要了。”李执锐拍拍她肩膀说：“等咱们女篮发展起来，学校肯定就松口了。”

赵思清对此态度不乐观：“希望吧。”

预备铃已经响了，女生们都换完衣服，和姥姥说再见，准备走的时候，萧王子又逆着人流从教学楼里往这边走来。

赵思清看到“哟”一声，打招呼说：“又来找姥姥啦。”

萧王子点头，叫：“姥姥！”

“你怎么总来找姥姥？”赵思清好奇地问：“每次都能看到你。”

萧王子认真说：“我喜欢姥姥啊。”

他这么坦诚，没人会想到别的地方去，赵思清觉得无趣，就和队友们一起走了。等她的身影远了，萧王子才走进小卖部，不开心地说：“怎么她们也叫你姥姥？”

李执锐微笑，指指上方的店铺牌匾说：“姥姥的小屋。当然都叫我姥姥。”

“好吧。”萧王子毫无办法。

他当初也和人说过这句话来着。

他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就是提醒姥姥履行约定。李执锐曾经答应他，用电动三轮车送他回家，可迟迟没有兑现，他都以为她忘记了。

已经答应过的事情，李执锐不会忘记。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知道萧王子什么时候要搭车，所以随时带着笤帚，以便打扫卫生。

萧王子得知，当即决定今晚就要姥姥送他回家。

等到放学的时候，他第一个冲出教学楼，跑到小卖部门口，当着李执锐的面，麻利地掏出手机，打开扫一扫，问她：“你会用微信收款吗？”不等李执锐回答，他又像曾经那样迫不及待说：“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就说过要教姥姥用微信收款的，结果后来直接用现金，就忘了这回事，现在想起来了，他一定要说到做到。

可惜李执锐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亮出收款码，意思意思说：“给五块钱吧。”

萧王子摇头：“到我家打车的话要十五块钱呢。”

李执锐觉得电动三轮车和出租车应该不是一个价位，但没反驳，眼瞅着萧王子打了二十块钱过来。收款到账，要收回手机，萧王子见缝插针：“咱们顺便加个微信好友吧！你会加好友吗？不会的话我可以——”

李执锐哭笑不得地打断他：“我会。”

话说到这，似乎也没必要拒绝加好友。萧王子的申请很快刷出来，昵称果不其然是“小王子”，但头像却是朵玫瑰花。

通过申请的消息发来，萧王子开心地笑起来，明明人就在眼前，他还专门回复了一句：“你好啊，姥姥，我是萧王子。”然后才跟着李执锐往停车位去。

走到车前，李执锐拿起车斗里的笤帚扫了一通，灰尘铺天盖地，萧王子躲出几步才免受袭击，但还是有点担心地问：“我是要直接坐上去吗？”

他想了想，校服裤子是深色的，应该……问题不大。

李执锐却亮出小马扎：“坐这个。”

萧王子松了口气，在李执锐的扶助下踩着车杠爬进车斗，坐在小马扎上。屁股落下的瞬间，一股羞耻感爬上来。

周围都是私家车，只有这一辆电动三轮车，而他坐在车斗里，背对着驾驶室，正对着车屁股后面的人，视线毫无遮挡，一眼能看很远，同样的，很远的人也能一眼看到他勾勾巴巴地坐在车斗里。

如果是陌生人就算了，可学校里不少人认识他。本来他走得很早，但中间耽搁一阵，正碰上放学大潮。学生汹涌而出，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萧王子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但心里是这么猜的。

周围的私家车都启动了，更显得他独树一帜。

可李执锐浑然不觉，已经准备开动，突然车后的萧王子敲响了驾驶室的后隔板，声音窘迫地问：“驾驶室里不能坐人了吗？”

“不能。”

萧王子只能勇敢坚强了。

但当车子真正启动起来，激动的心情还是战胜了羞窘，只要想到自己坐在姥姥的车上，他就忍不住弯起嘴角，在寒冷的风中哼起调子来，畅想着到家里时如果遇到妈妈他该怎么介绍姥姥。

嗯，就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之前和我吵架的人，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和好了。她送我回来的。”

哎，这样说总觉得不够完美。

萧王子的纠结没有持续多久。三轮车突然减速停在路边。

萧王子有些蒙，李执锐已经走出驾驶室，面色严肃地瞥向某个方位，低声叮嘱他：“报警。”

萧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警？”

“110。”李执锐左右看看，一把抄起笤帚。

这时候，萧王子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目标。

电动车并没有开出多远，还在学校附近的街巷里。而不远处则站着李恣和陈赦为首的另外一群人。

“打完电话就录像，别出来。”李执锐肃着脸叮嘱。确认萧王子听懂了，她掂着手里的笤帚，气势汹汹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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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三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