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晨光撞满怀

五月的晨光带着刚褪去的潮气,懒洋洋的漫过校门口因常年湿润被称作“润生坡”的坡顶,把青石板路晒得暖融融的。

坡边的凤凰花树正开得热烈,粗壮的枝干向天空舒展着,浓密的绿叶间缀满了火焰般的花簇,花瓣边缘泛着鎏金光泽,风一吹,绯红的花瓣便悠悠飘落,在路面铺出一层浅浅的红毯。

细碎的光斑透过花叶的缝隙落在排队的人群里,晃得人眼晕。坡底“张记包子铺”的蒸笼正冒着白气,林蔚然踮脚挤在队伍里,指尖飞快点着手机付款码:“阿姨,两个肉包加一杯热豆浆,麻烦快一点!”

早读铃还有十分钟响,她攥着温热的早餐袋拔腿就往坡上冲,帆布书包在背后“啪嗒啪嗒”晃,带着几分急慌慌的劲儿。

怕上课手机响,她低头把手机按成静音,没注意前方人群里突然折返去旁边文具店的身影。下一秒额头撞上硬实的肩膀,男生被撞的往旁趔趄了下,而后稳稳站定,伸手捞住了往前栽的林蔚然。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早读太急了——”林蔚然语速快得像蹦豆子,风恰好在此刻掠过,卷起枝头的凤凰花瓣簌簌落下。

林蔚然转头看见一个剑眉星目的男生,高马尾随着她动作甩动,发梢带着淡淡的葡萄洗发水香味,轻轻扫过男生的鼻尖,痒得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几片绯红的凤凰花瓣也乘着风,一片落在男生的校服肩头上,像枚小巧的朱砂印;另一片则轻轻巧巧沾在林蔚然的发间,衬得她泛红的耳尖更显娇憨。

“这个赔给你!我真的要迟到了!”没等男生开口,林蔚然已把还冒热气的早餐往他手里一塞,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跑远了,发间的花瓣随着奔跑的幅度轻轻颤动,很快便消失在晨光与花影交织的坡顶。

男生垂眸盯着掌心那袋还带着暖意的早餐,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塑料袋,方才被发梢扫过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葡萄果香。

他抬手拂去肩头的花瓣,目光却追着那个跑远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坡顶,才轻轻勾起唇角,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他低头戳了戳还热着的包子,语气带着点嫌弃:“冒失鬼,赔礼都这么随便,下次再撞人,可没这么好运气。”目光却又不自觉往坡顶飘了飘。

励行中学的校门隐约可见,红色的校牌在阳光下闪着光。等她踩着铃声冲进教室,刚把书包甩到座位上,早读铃就准时响起,心脏还在胸腔里跳的飞快,没发现那片花瓣还沾在发间。

第一节课全程提着心,老师讲的知识点像走马灯似的过,林蔚然满脑子都是早上撞人的窘态,连课本上的字都看不清楚。直到下课铃响起,她才像卸了力似的趴在桌上,胳膊垫着脸颊,昏昏欲睡,连朋友戳她胳膊叫她去走廊透气,都没力气应。

第二节课的铃声刚落,班主任就领着个男生走进教室。她先抬眼环视了教室一周,目光扫过一排排课桌,座位都坐得满满当当,同桌间正低头小声说着话,唯有林蔚然旁边的位置空着,桌面还保持着刚擦拭过的干净模样。

黑板上“欢迎新同学”的粉笔字还冒着白灰,粉尘在晨光里轻轻飘着,落在男生的校服肩上,那处恰好还残留着一点凤凰花的淡红印记。班主任收回目光,指了指林蔚然身旁的空位,声音洪亮:“这是转来我们班的褚卫同学,咱们班就剩这个空位了,以后你就坐林蔚然旁边。”

林蔚然揉着眼睛抬头,睫毛上还沾着点没睡醒的水汽,发间的花瓣早已悄悄滑落,却不知为何,看见褚卫的瞬间,耳尖还是“唰”地红了。那点迷糊劲儿瞬间散得干干净净——新同桌正是早上被她撞得险些踉跄、还被硬塞了份热早餐的男生!

她从耳根烫到脖子,为表礼貌,林蔚然强压着慌乱弯起眼睛朝他笑,指间无意识地抬着笔杆转了一圈,声音里裹着点刚睡醒的软劲儿:“你好,我是林蔚然,‘蔚然成风’的蔚然。”

女孩的笑像颗刚剥开糖纸的草莓硬糖,连拂过耳尖的风都沾了点甜意。褚卫听着,右边那道飞扬入鬓的眉梢轻轻一挑,眉骨锋利得像未出鞘的刃,偏偏眼底漾着点狡黠的光,嘴角弯起的弧度软下来,倒像春日里偷衔了蜜的狐狸。

他喉结悄悄滚了滚,耳尖泛着不易察觉的淡粉,学着她的介绍方式,尾音带点漫不经心:“冯陈褚卫的褚卫。”说完便转回头对着黑板。手指却在桌沿轻轻点了点,像是在回味刚才那阵甜风。

“这哪里算成语呀……”林蔚然盯着他的后脑勺,笔尖轻轻戳了戳课本,小声嘀咕的话里还带着点没散的羞赧。

窗外的凤凰花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几片花瓣贴着玻璃落下,晨光透过花叶落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连空气都好像慢了半拍。

褚卫把书包往空课桌里塞时,金属拉链蹭到桌板,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林蔚然攥着笔的手紧了紧,眼角余光瞥见他校服袖口也沾着点花粉。

正式铃打响,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吱呀”声里,林蔚然总忍不住分心。褚卫写字的姿势很端正,手指骨节分明,握着黑色水笔在练习册上写题,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却偏偏能盖过老师的讲课声,往她耳朵里钻。

“辅助线画成这样,是想给图形‘添乱’?”忽然,男生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带着点毫不掩饰的调侃,“林同学,你上课是在盯着花发呆,还是根本没听老师讲?”林蔚然吓了一跳,笔差点戳在练习册上,抬头时撞进他转过来的眼睛,瞳孔里映着窗外飘进来的凤凰花瓣,却藏着点“看你出糗”的狡黠。他指尖在她的错题旁重重敲了敲,指甲修剪得干净,“从这里连到顶点,再这样我都要怀疑你上课的专注度了。”

林蔚然的耳尖又开始发烫,赶紧低下头改题,笔杆被攥得微微发热。等她改完抬头想辩解,却看见褚卫已经转了回去,只是右手食指还在桌沿轻轻敲着,那节奏倒像在无声嘲笑她刚才的笨拙。窗外的风恰好卷着凉意吹进来,裹着股清甜的葡萄果香,落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连扬起的粉笔灰都好像跟着添了点“看热闹”的意味。

课间时,朋友凑过来撞撞林蔚然的胳膊,小声问:“新同桌是不是早上被你塞早餐的帅哥?”林蔚然刚想否认,就看见褚卫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是早上她塞给他的肉包,还装在原来的塑料袋里,只是袋口被仔细系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她,嘴角勾着点“故意逗你”的弧度:“林同学,早餐还你,我不吃这种油乎乎的肉包,下次赔礼前能不能先问问别人的口味?”

林蔚然的脸瞬间红透,伸手去接,指尖碰到塑料袋时,还能感觉到一点残留的温意。褚卫的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手背,却像没事人似的收回手,语气带着点调侃:“手这么烫,该不会是被我说得不好意思了吧?”林蔚然慌得赶紧缩回手,连话都说不完整:“我、我再去给你买杯豆浆……”

“不用,”褚卫挑眉摇头,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牛奶,“我带了,总比你临时抓瞎买的饮品靠谱。”他拧开瓶盖时,窗外又是一阵风,细碎的阳光落在林蔚然发间,他目光扫过那缕发丝,刚才有片花瓣落在她的发梢,还没掉下来,像颗小小的红纽扣,在心里暗笑“冒失鬼连花瓣粘在头上都不知道”语气里的调侃也不自觉软了点:“发梢挂着花瓣,是想当‘凤凰花小装饰’?”

下一节是语文课,老师让大家自由朗读课文,教室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读书声。林蔚然捧着课本,指尖先一步落在《游园》的字句上,从前读这篇,她总能凭着熟稔读出婉转韵味,可今天目光却总忍不住往旁边飘。褚卫正垂着眼读同一篇,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连翻页的动作都轻得像怕扰了文中“良辰美景”的景致。

忽地,调皮的风从窗外溜进来,卷着两片凤凰花瓣飘进教室。一片落在褚卫的课本上,恰好停在“良辰美景奈何天”那行字旁边,绯红的花瓣衬着黑墨印刷的文字,倒像幅小巧的画;另一片则打着旋落在林蔚然的手背上,带着点花瓣特有的柔软触感,她心头一慌,竟真的卡了壳,原本流畅的读文声骤然断在半空。

褚卫似乎察觉到她的慌乱,侧过头看了一眼。当他看见林蔚然手背上的花瓣时,眼底掠过一丝促狭,没说话,只是伸出指尖,轻轻帮她把花瓣从手背上拈了下来。他的指尖很轻,碰到她皮肤时,像羽毛扫过似的,林蔚然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连耳根都热了起来,明明前几天背《游园》时,她还能作为语文课代表在老师面前一字不差地背完,怎么今天被他看一眼就慌了神?

“读课文都能断片,”褚卫的声音压得很低,混在周围的读书声里,却带着点调侃的清晰,“林同学,这‘良辰美景’还没品透,就先慌了?”他把拈着的凤凰花瓣放在两人课桌中间的缝隙里,又指了指她的课本,眼神里藏着点“看你怎么接”的戏谑。

林蔚然赶紧收回心思,重新捧起课本,可脸颊的热度怎么也降不下去。她偷偷用眼角余光扫了眼那片落在缝隙里的花瓣,又飞快瞥了眼褚卫认真读书的侧脸,心里暗自懊恼:林蔚然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以前背再长的古文都没怯过,怎么被他随口调侃两句就乱了阵脚?连“良辰美景奈何天”这么熟的句子,都要在心里默念两遍才敢接着读。

快下课的时候,老师让同桌之间互相抽查背诵。林蔚然捏着课本,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书页,手心竟真的出了汗,明明昨晚还背得顺溜,可一想到要在褚卫面前背,她就莫名紧张。刚要开口,就看见褚卫把那片花瓣夹进了她的课本里,正好夹在“良辰美景奈何天”那一页。同时也把落在自己书上的那片夹到在校门口文具店里买的笔记本中,“背错了也没关系,”他看着她,嘴角勾着点欠揍的弧度,“我提醒你,省得你站着卡壳。”

这话像根小刺扎了林蔚然一下,她不服气地抬眼:“谁要你提醒!”可开口背诵时,声线还是微不可察地发紧。背到“良辰美景奈何天”时,她顿了顿,余光瞥见褚卫眼底的笑意,忽然定了神,凭什么因为他的调侃就慌?她深吸一口气,后半段竟越背越顺,连语调里的韵味都找了回来。背完后,她还故意抬了抬下巴:“你看,我没忘吧?”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连那片小小的凤凰花瓣,都好像跟着亮了起来。林蔚然偷偷松了口气,心里总算舒服了点,总算没真的在他面前丢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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