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
“怪谁?”
乔前一脸便秘样,说:“不然怪我?”
“就怪你。”
不怪他怪谁?要不是他把牌子丢在外面,哪用费这么多事。后面借势没借成,准确来说怪不到黄狗头上,但楚昙就是想找个人背锅。
乔前没敢吱声,憋了会儿还是没憋住,发愁想问问接下来怎么办。
“那……我去把房间收拾了?”
楚昙听出话里的探问,说:“不用你留下来过日子。”
“今晚就能出去?”乔前问。
“也许。”
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乔前赶紧跟上,狗的四肢短,底盘又低,视物不那么方便,他站起来抻开身子,望着远处说:“要是不行就用我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带进来的香盒里有张香筒纸,用它点火烧了这里就行。”
刚才在客厅,他亲眼看到楚昙用手当香炉,一拢香眨眼功夫就烧到了手。
当香火够多时,乔前一下子看到房子的相——
纸椅、纸供桌、纸香炉。
“比黄纸,黄表纸肯定不如,但用它烧脏东西应该不难。”全是秽物,好烧。
“你是不是忘了?”
乔前:“我忘什么了?”
“你也是脏东西。”楚昙好心提醒道。
“……”
乔前很想槽他,但不敢,最后无力地吐出一句:“这事我知道。”
“我现在水准不行,火烧起来太快了,未必保得住你。”
“这我也知道。”
楚昙转过去看他:“想奉献?”
“你主我仆,奉献也是应当的……”
“没什么是应当的。”
他没工夫纠正乔前的破旧思想,手从袖子里摸出那盒洋火,说:“让一让。”
乔前乖乖站到边上,然后低头往楚昙手上看——他十指瘦长,皮肤常年不见光,肤色白得瘆人。
手指捏出几根火柴,硬是在地上架了座小桥。
架完说:“试试这个能不能出去。”
“……”
乔前看看那座桥,又抬头看看楚昙,委婉地说:“我体重怕是有些重。”
这玩意儿不得一脚就塌。
“你有重量?”问完才反应过来,起身说,“相没成,等成了就能走了。”
万物都有相,实的相、虚的相。
他搭的桥就是虚相。
片刻,乔前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凭空出现一座拱桥。桥一眼望不到尽头,往远看只能看到浓沉的黑天和林子里的阴影。
“这……”乔前揉了揉眼,“不是说你们上来要过门么?过门不是会封住势?假的?”
“不假。”
顿了顿,又说:“所以我现在水准不行。
乔前憋着没吭,心说你管这叫水准不行?
楚昙没管乔前信没信,看一眼桥说:“上桥就别乱想了,也别往下看,走稳当点。”
“哦好。”
楚昙先一步上桥:“乔前,走了。”
他嗓音听着很凉,也很低。乔前一愣,恍惚想起一件事——
活人新死时,判官鬼差要上来勾魂引路,上来难免碰到阳寿未尽的孤魂。按照规矩,勾魂引路前,得叫一声谢世的人的名字。
以防有野鬼想跟着走。
在底下数年百年,很多年没人叫过他的名字,冷不丁被人这么一叫,竟有些出神。
就在他准备跟上时,却发现脚抬不起来。
“你不走吗?”
眼珠朝右转动,骤然对上一张熟面孔。
头皮一下子炸开!
乔前张了张嘴,想把楚昙嚎回来,张嘴的那一瞬,青年不知从哪扯出两张黄纸,黄纸交叉着往他嘴上一拍,轻声说:“你不走我可走了。”
拿黄纸封嘴的同时,右手也没闲着,洋火“唰”地擦亮,火焰瞬间舔上黄纸。
黄纸一烧,那张脸硬生生变了个样。
“像你么?”
乔前:“……”
他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二楼听到的笑并非幻听。
青年没指望封了嘴的乔前能答他什么,对着调整了一些常人很难注意到的细节。
然后花容失色地跨上桥:“楚哥——”
乔前:“……”
我有那么怂?
楚昙刚上桥,他回头看一眼乔前:“你又嚎什么。”
乔前朝四周看看,发现也没有那么吓人后,说:“练,练练嗓。”
楚昙没搭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离桥头越远,越发现这里诡异。四周黑漆漆一片,桥上有斜伸过来的枝干,矮树做得很潦草,上面零星挂了几十张绿纸。
除此外,一片死寂。
“这里真有秽物?”乔前用余光扫搭一圈,眼神怀疑,“挺干净的啊。”
除了空气闻着有些腥气。
“看不到不代表没有。”楚昙说。
乔前四处看看,凑上前问:“楚哥,你刚才说不让往下看,为什么?”
“你想看也行,别摔下去就行。”
乔前:“摔下去会怎样?”
“不知道。”楚昙张嘴就嘲,“要不你试试?”
乔前噎得说不出话,但也确实老实许多,闷声不响地跟在那人后面。
越往前走,越发现这里的树还能更潦草,甚至已经不能叫树。纸片一样薄的“树”杵在桥下,树上面戳了一张绿纸。
只是……
这树怎么像谁赶工赶出来的?
“怎么了?”乔前走过来问。
楚昙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也就没留意身后的人。他静了半瞬,忽然扭头问:“你走路怎么没声?”
乔前木着没动。
楚昙不动声色地扫过去,说:“判官鬼差上来引路时,要叫一声谢世人的名字。”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乔前”没死过,不懂楚昙说的规矩。
也就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不叫名字,野鬼会跟。”楚昙说。
“乔前”霎时反应过来,手往袖子里一拽,撒开几张纸。
眨眼功夫,桥上凭空多出一排潦草的矮树。
视线被挡,周围也黑。
楚昙勉强就着半清不清的视物能力左右扫棱。
“乔前”飞快往后退,稍微拉开些距离后,俯身朝桥下够什么东西似的,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后,楚昙赶紧追过去。
他来不及躲逃,没等他碰到桥相,就被斜后方探过来的手攥住衣领。
那只手捏住他的后领一扯,附过来说:“没叫你名字还跟,没规矩。跟谁学的?”
就要扯到跟前时——
“乔前”迅速捏住楚昙兜里的香筒纸往外扯,扯的同时毫不犹豫地往上一扬。
“……”
香筒纸里包的是香灰,楚昙之所以留着它,主要因为这地方都是秽物,干净的东西不多。
留着可能有用……
他真生气了,手掌往上一捋,捏着那张薄薄的,有手掌长的香筒纸快速引燃。
火焰腾的烧起来。
火舌不偏不倚往“乔前”下颌探去。
香筒纸烧得卷边,烧出来的灰扑簌簌抖落,露出他原本的样子。
是请他过门的青年。
“你是谁?”
火烧个不停,半张脸被烧穿,他轻声说:“你不是叫我乔前吗?”
楚昙没和他计较:“这里怎么出去?”
“别想了,出不去的。”
“你……”
正说着,就听到一阵异响。楚昙下意识侧过头,看到桥上矮树正在疯狂扎根,桥相稳固,轻易不会被撼动。然而……
桥却开始晃动。
就在他愣神的半瞬,青年抛过来一根火柴。扔过来的那根火柴恰好是桥相里的桁架,作用就是撑着桥不垮。
桁架一垮,整个桥往一侧倒。
失重感随即而来,青年就趁这个时候翻身朝下坠去。
“轰——”
桥相彻底塌了。
两人摔落的地方不在同一处,楚昙没敢耽搁,但还是晚到一步。
扑动的火焰往外蔓,“乔前”和桥一样塌下去,地上随之多出半张黄纸。
是个纸糊的灵物。
与此同时,身后那片潦草的矮树“哗”一声烧燃,转瞬烧得什么也不剩。
“楚哥——”
远处的喊声穿透黑天,直钻进耳朵里。
四周比来时更黑,脚踩在地上,会泛起一圈浅涟。
“楚哥?”狗鼻子比寻常人要灵,乔前确定自己没找错,“你能吱一声吗?吱一声我好……”
话没说完,屁股就挨了一脚。
刚出来就看到狗鼻子贴着地面嗅,他是被谁埋在下面了么?至于贴着地闻?楚昙不想理他,干脆给了他一脚。
狗头拧着往后看,惊讶道:“你从哪冒出来的?”
“你后面。”
转身看去,却发现那地方不复存在,原处只有几棵树。
乔前思索两秒:“类似穿墙术那种吗?”
“不是。”
折腾到现在,难免疲倦。他缓了缓,说:“这地方有延伸,走出去没用。”
“什么意思?”
楚昙没回那个问题,问:“你怎么来的?”
“搜集石子作记号,一路找过来的。”乔前老老实实回答道,“怎么就你自己?那个……”
“这。”
手隔着袖子捏住那张黄纸。
乔前没挪眼地盯着黄纸:“纸糊的人?”他猜到了,纸人身子轻,走路也轻。
“对。”
“谁糊的?”乔前说,“手艺真够差的。”
楚昙随手捡起一根干枝,用干枝尖头戳穿黄纸,就这么戳着挪到乔前面前。
“不清楚,你闻闻。”
像黄纸金箔这些东西,经谁手就会留下谁的气味。除非彻底烧干净,否则气味会一直留着。
“有青茶香……”
“青茶吗?我闻着也像。”楚昙点火把黄纸烧干净,免得有后患,看着火烧起来才说,“房主住几楼?”
他进屋时,那个老人正好在楼上做青。
活人这辈子嗜好什么,和什么相处最多,往往会在身上留下痕迹。像沉迷女色□□那些人,他们身上是臭的。
乔前怔愣片刻,说:“他就住三楼啊。”
“……”
黄狗傍晚才在三楼闻到线索,这张黄纸又恰好和房主有关。
说是巧合谁信?
“是房主要害我们?”
楚昙:“不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乔前哈着气说,“不然还是回去,过一晚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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