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纯狱酒吧的霓虹招牌。
傍晚的阴郁给这座城市的喧嚣蒙上了一层粘稠的湿冷。
姜盏斜倚在吧台内侧,手里拿着速干毛巾正不急不慢地擦着威士忌杯。
无名指上,一枚样式古朴的银戒随着擦拭动作,偶尔反射出吧台顶灯的光。
白色工装背心下,露出的手臂线条紧实利落,肌肉紧覆骨骼,瘦削却也透着长期锻炼才有的精悍。
“又下雨,这鬼天气没完了。”一个软糯娇媚的声音忽然飘出。
老板娘花姐端着一碟刚炸好的椒盐藕片放在吧台,说话时,她故意拖长尾音,来表述自己的极大不满和无奈。
花姐看上去四十出头,眉眼间是阅尽千帆后的通透与淡然,一身暗红色改良旗袍裹着窈窕的身段,风韵犹存。
她望着室外那些匆匆跑过,带起地上水花的行人,语气里透着生意人的心累:“这雨要在这么下下去,我人都要发霉了。”
姜盏把擦完的杯子放回原位,紧接又拿起一个,头也不抬地拆穿她:“你是怕没生意,担心冰箱里的水果成本收不回来吧?”
花姐被戳中心事,没好气地剜了姜盏一眼,气鼓鼓地拿起遥控器,按下换台键。
悬挂在吧台斜上方的电视原本还播放着无聊的肥皂剧,屏幕画面突然切换,“本台最新消息!今日清晨,我市东城区再次发生一起离奇自杀案件!死者张某,男性,32岁,被其房东发现于租住屋内自缢身亡。”
“据警方初步勘查,现场门窗反锁,无外人侵入痕迹,目前已排除他杀可能。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已是本市本周内发生的第三起类似自缢事件。所有死者被发现时,四肢都被透明丝线捆绑,身体姿态呈现出高度统一,如同提线木偶状。”
姜盏盯着屏幕上快速闪过几张的现场照片。
照片被打上马赛克,只能大概看出死者的姿势是整个身体被吊在天花板上,姿势诡异,扭曲。
花姐蹙着眉:“又死一个。”
最近城江市不太平,接连几起命案弄的大家人心惶惶,其中两起还发生在酒吧附近,搞得现在都没人敢在这一片活动。
再这么下去,店里就真要喝西北风了。
姜盏单手撑在吧台上:“你不觉得这几起案件很诡异吗?”
花姐努努嘴,心不在焉的随口一问:“你发现什么了?”
姜盏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屏幕,半响才缓缓摇头:“说不上来,反正我不相信人都死了还能把自己吊起来。这不符合物理定律。”
花姐点点头表示她的怀疑很有道理,但她并不打算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她此时正发愁冰箱里的水果要怎么解决,这可是她前两天刚进的新鲜水果,眼看着一大半都蔫坏,一副“卖不出去就要烂给你看”的架势,她想哭的心都有了。
这可都是真金白银砸进去的成本!
花姐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正琢磨着,正好瞟到认真擦杯子的姜盏,顿时眉头轻佻,一步三摇地蹭到吧台边:“盏盏~”
姜盏擦杯子的手微顿,不详的预感顺着脊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
她抬眸警惕地看向花姐。
不怪姜盏反应过激,每当花姐用这种腻死人的调调喊她名字,后面准没跟着什么好事。
上一次她就用这种语气诓骗她做问卷调查,还叮嘱遇到差评,必须当场询问具体原因。
姜盏当时就后悔了。
谁家正经问卷逮着差评就现场开审?人家不想说,她还要死缠烂打,主打一个“你不说,今晚就别想出这个门。”的架势。
结果到头来,店里的客人看她眼神都极其不友善。
害得她在吧台后面躲了好几天,连头都不敢抬。
这哪是什么问卷调查?分明是严刑逼供!
最终不负众望。
花姐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预感。
“盏盏,你看店里最近客人少,这水果都卖不出去,你帮姐一个忙,你带着这些水果到路口摆个摊?”
花姐见她眉头一拧就要拒绝,立刻抛出好处,“不白干!卖出去的钱,你三我七!”
“不去。”姜盏想都不带想,拒绝得干脆利落。
花姐剜了她一眼,估计在心里暗骂姜盏不识好歹。
她一咬牙,加码:“四六!你四我六!这总行了吧?进货的钱可是姐掏的腰包,我拿大头不过分吧!”
姜盏摇头,摆出一副“这事没得商量”的表情:“不是钱的事。是这事本身。反正我不干,你另请高明吧。”
“你!…” 花姐气结,正想使出独门秘诀,撒泼打滚十八式说服**时,她手机忽然响起。
花姐看了来电显示,随即接起,“老周?…现在?这么急?…好好好,我现在让人过去拿。”
她挂断电话,脸上掠过一丝不解,抽出便利贴快速写下地址:“姜盏,你去帮我到老周那拿个东西。”
姜盏接过纸条,西郊枫林路,富人区,离酒吧有点距离。
姜盏:“现在?下这么大雨?”
“就现在!老周催得急,打车去,车费算我的。”
花姐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催促。
姜盏看出事情紧迫性,也不敢耽搁,用手机叫了车,“行吧,你是老板你说的算。”
她抓起椅背上的黑色冲锋衣套上,出了酒吧。
*
车子在雨中行驶将近四十分钟,才抵达西郊枫林路。
18号是栋三层的欧式独栋别墅,从外面看去黑黢黢一片,只有门廊一盏壁灯发着微弱的黄光。
别墅的铁艺大门虚掩着,出于礼貌和谨慎,姜盏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规规矩矩地按门铃。
悠长的铃声在雨夜里回荡,无人应答。
她在门口足足等了一分多钟都没有人出来。
“没人?”姜盏嘟囔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照纸条上的号码拨通了周老板的电话。
电话通了,姜盏说:“您好,是周老板吗?我是替花姐来取东西的。喂?”
对话没有说话,回应她的只有微弱的电流干扰声。
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姜盏果断挂了电话,推开铁门,一楼正门紧锁。
她绕着别墅走了一圈,发现一扇面向后花园的落地窗没有完全锁死,她用力一推,窗子无声滑开。
她侧身而入,动作轻盈无声。
别墅内部是一片死寂的漆黑,空气中弥漫着甜腥气。
姜盏蹙眉,下意识捂住口鼻,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光束瞬间照亮一楼客厅。
客厅很空旷,家具不多,显得冷冷清清。
她放轻脚步,朝着二楼方向探去。
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掩盖掉她的脚步声,越接近二楼,那股甜腥气就越发浓郁,直冲她的感官。
二楼房间有扇门虚掩着,门缝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姜盏刚靠近点,一股子血腥味差点没把她的晚饭给逼出来,她强忍着胃部的翻搅,将手机的光稍稍压低,侧身靠近门缝。
刚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就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宽敞的卧室中央,一个穿着睡袍的中年男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站着。
此刻正僵硬又缓慢地将丝线缠在自己手腕上,丝线的另一端则悬挂在水晶吊灯上。
这些丝线深深勒进他的皮肉里,双臂被强行向上吊起,脚尖勉强点地,脖子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着,面容扭曲,瞳孔早已涣散。
整个场景,如同一个巨大的提线木偶展示场。造型就跟新闻里木偶杀人一模一样。
姜盏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一个箭步冲进去,借着书桌的助力跃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蝴蝶刀,刀锋精准划向缠绕在周老板身上的丝线。
动作迅捷如电,没有半分犹豫。
连着几声轻微琴弦断裂的脆响,丝线应声而断。
周老板的身体顿时像被抽掉骨头一般重重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姜盏刚落地,脚下原本厚实的地毯,此刻却变成了木质地板。
她抬眸,眼前一幕竟已面目全非。
这哪里还是周老板的卧室,分明是一个巨大的木偶戏院。
戏院内以舞台为中心呈扇形状向上延伸的观众席,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这些人衣着各异,男女老少皆有,却像批量生产的蜡像,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对姜盏这位闯入者的存在视若无睹。
姜盏站在观众席的侧方,舞台上,正进行着一场木偶戏。
这木偶戏看上去荒诞诡异,几个穿着华丽戏服的木偶,围着一个穿着睡袍的木偶。
睡袍木偶正用自己的左手,笨拙而固执地捻起一根细线,缠绕在自己另一只手腕上。
好笑的是,每一次缠绕都徒劳无功。
空气里好似有一把无形剪刀,每当它好不容易将丝线缠上,丝线就毫无征兆地“嘣”一声断裂开。
木偶毫无知觉,只是一味地重复同样动作,缠绕...断线...再缠绕...
姜盏盯着那木偶的脸,隐约觉得这个脸好熟悉,好像.....是周老板?!
姜盏大脑一片空白。
这特么是把她干到哪儿了?!
姜盏既委屈又生气,她不过就是割断几根线,至于把她扔到这鬼地方?!报复心太强了吧!!!
她强迫自己冷静,眼下可不是她闹情绪的时候。
此地不宜久留,先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姜盏一头扎进标着“后台入口,闲人免进。”的通道。
刚冲进后台,浓重的木屑和灰尘气扑面而来,没等她搞清楚状况,脑后骤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
危险!
姜盏凭借本能猛地侧身低头!
一道木制手臂擦着她的头皮扫过,狠狠砸在她身侧的旧木箱上,木屑飞溅。
四具高大身影从后台无声无息地扑了出来,动作僵硬却迅猛,关节发出“嘎吱”的硌牙声。
等姜盏稳住身子,这才看清这四具袭击者的真面目,竟是木偶!
这些木偶配合默契,从不同方向攻来,封锁住姜盏所有的退路。
姜盏手中蝴蝶刀寒光连闪,格挡几记重击。
奈何这些木偶力量奇大,又不知疼痛,她一时被逼得险象环生。
其中一只木偶正挥起手臂砸向姜盏,一道黑影疾射而出。
清脆的金铁交鸣。
一柄短匕精准地架住那致命一击!
来人身材高大挺拔,黑色冲锋衣将拉链拉到顶,黑色口罩遮住他半张脸,只留余下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
他动作飞快,反手一匕削向另一只扑来的木偶脖颈。木屑纷飞,那木偶的头颅竟被削掉半边。
姜盏来不及辨别对方是敌是友,现下强援出现,她抓住机会反击,脚下发力跃起,朝那个被削了半边的木偶头颅踢去。
一个刀法凌厉刁钻,一个招式古朴简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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