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三天前为你打了一架，现在你们俩倒好，悄悄约战上了。

月还没进门，就听见宁衣那道传音，他的确功力内敛，火候到家，光用耳朵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月早已习得千里传音，没事的时候就扯着还没睡的桃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隔着千山万水聊一晚上也是常有的事，简直不要太熟，这点小声音岂能逃得过她的耳朵。

这小兔崽子居然跟她一样，借着天香的身份打掩护。那道传音，他没修到五重以上，傻子都不信。

一直都跟她装疯卖傻呢。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可计较了。

她面上笑容一敛，转移视线。宁衣正紧盯着她呢，不知道为什么月又不看他了，一张脸马上垮了下来。

“苏师姐好，陆师姐好，柏师兄，曾师兄……”月一个个热情地打着招呼，掠过宁衣，把认识的和脸熟的都叫了一遍，看着气色红润。

“月儿师妹，你上次晕倒了，又被关了禁闭，大家都很担心啊！”

月神清气爽道:“我没事呀！只是师父说我投机取巧，胜之不武才关了我禁闭的，一切都要多谢柏师兄手下留情，不然我会输得很难看的。”

叶相思严厉训导了她一番，在自己的实力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暴露五修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幸好她还没有犯蠢，别人只以为她修出了天香的攻击力，是天香一脉的奇才，谁曾想她不仅会这异天香之法呢？

不仅是修炼，她得学会巧言令色，打打圆场，给彼此一个台阶。

柏心里明白，顺着她的话头微微一笑:“师命难违，让着师妹是应该的，但我可没想到师妹只修天香也能发挥出如此优势，师妹获胜实至名归，也不全是避让之故。”

心中感激柏的配合，月对他生出几分亲近与好感，当即笑道:“师兄人生的好看，做事又颇有君子之风，不愧是凌师叔的弟子！”

她这是说出众多师姐们的心声了，不想柏却愣了一下，神情莫测地低下头。

柏师兄玉树临风，仪态极好，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大气，这时候低头干什么？

众女不解地看过去，舒书眼尖，小小声嘟囔一句:“他好像脸红了……”

月也注意到他耳尖泛红，心想不至于啊，难道是没有人夸过他好看？还是没人夸过他人好，真是岂有此理……现在的男弟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月不知蓬莱的人生性开放，花流那个高兴了就好徒弟生气了就把他们一脚踹海里的性格，门下弟子多半也是爽朗健谈，久而久之就让月养成了直言不讳的习惯，在千域这样的中南地区长大的少年人，却是很含蓄内敛的。

昨天他就注意到月在台下朝他看过来，柏对实力相当执着，因此也格外关注月。他伤好之后主动来到碧桃峰造访，不想被这性格直爽的师妹一顿猛夸，心里着实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看着不好接近，实则纯情，月跟几个师姐妹笑起来，聚在一起继续说话。柏好不容易调整好，感觉自己不会再那么失态了之后，才一抬头，就又听见耳畔一道传音。

“我改主意了，午时过后。”

柏向身旁看过去，宁衣兀自埋头理衣角，心思好像却不在这上面，双目游离，瞥了他一眼后，又抬头去看对面。

一群女弟子都在那边，柏却觉得宁衣看的一定是月。舒书给她带了一整个大麻袋的天涯城特产，这几天她们下山去采买了，月挖宝一样看得眼神亮晶晶的，全然没有看别处。

柏感觉身边气压更低沉了。

“我可太爱你了，”月抱住舒书的脖子不撒手，“你的口味怎么能跟我这么像的，这一大口袋，我带着回去也还能再吃两个月。”

“回哪里去，不就在碧桃峰吗？”舒书塞了片桃糕给她。

“快了，我今天早上已经跟师父说了，”月把桃片塞她嘴里了，“我哥说要来接我回去啦，你都给我这么多了，这片你的。”

“啊？你要离开千域了？回去多久啊？”舒书这下吃不下东西了。

苏落樱也刚刚才听说这个消息，柏眉头一皱，连越明他们都愣住了，宁衣更是错愕，飞快朝这边看过来。

月笑了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嘛，本来我家里人打算让我在这里学艺三年，不过现在突然有变，我只好提前回去了。放心！我肯定不会忘记大家的。”

舒书这下抱着她开始叫唤了，这家伙不是在吃就是在看，遇到难过的事情就开始叫，月拍拍她的背继续安慰几句，转头也对其他一脸不舍的师兄师姐们一顿招手:“又不是不会再见了……别搞得这么伤感啦……”

舒书感觉自己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开，后面的师姐连忙接住了她。泪眼朦胧地看过去，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座位上的宁衣竟然拽着月就往外走，一张脸冷的吓人。

“什么情况！”越明身后一名刚开始就在拦住众人看望月的弟子叫出声来:“这里到底谁是主人家！”

柏望着旁边空掉的座位叹了口气，心想看来他和宁衣这场比试，注定是要爽约了。

……

“五四三二一放手。”

“你要拉我去哪呀，这儿是你家吗就到处乱闯。”

“宁衣！”月几次去掰他的手，看起来柔软的指节，她怎么样都没办法让宁衣从她手腕上挪开，只好一直哄着:“谁又惹你不开心了啊，跟我说呗，你要是打不过，趁我还在，我去揍他一顿。”

她心口不一，是不希望有人路过又看见他们俩。虽然这家伙平时行为也很古怪，但真的比不过今天，就跟发了疯一样。

宁衣拉着她走到熟悉的桃树下停下了。这棵大桃树枝繁叶茂，月没事干的时候挺喜欢趴在上面睡觉的，看着也挺舍不得的。被宁衣放开后，她揉着手腕抱怨道:“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原来是来给我制造笑话……”

宁衣一下子扑她怀里，双眼红得跟兔子一样，他一点酝酿时间都不需要了，泪水夺眶而出，立刻沾湿了月的衣襟:“月儿姐姐不要走！”

……

敢情是不好意思在那么多人面前哭！那她被当众拉走就很好意思了吗！

宁衣哭得可怜，又凶的很，大颗大颗泪珠往下涌，鼻头眼睛耳朵都变得通红。月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在他背上又是拍又是哄:“别哭了别哭了，我说不定哪天得空，也还会回来看看的，哎……你……”

宁衣哭得更凶了，还伸手去抱她的腰，这小家伙的怀抱不带半点杂念，跟树袋熊抱树似的。月被缠得没办法，把他被泪水打湿的碎发拂至耳后，语调温柔:“以后到了新地方多熟悉路，不要随便跟着不认识的人走……还有，不要打架，不要惹事，好好跟着你师父吧。”

宁衣拉住她的手，声音闷闷的:“我不会打架。”

月嗯了一声，没有揭穿他。又聊了一会儿，她终于把宁衣从身上弄下来，见他头发衣服都乱蓬蓬的，刚刚扑的太用力，月跟他都坐在地上了。她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花流看了肯定要发飙，于是摆摆手:“后会有期。”

宁衣又扯住了她衣角，抬头:“真的会后会有期吗？”

这可说不准，一辈子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一面之缘，不过为了这黏人精的玻璃心，月还是决定给他一个善意的谎言:“一定会的。”

宁衣看了她很久，好像要把这张脸刻入心里，许久，终于慢慢放开她。

“月儿姐姐，我们，后会有期。”他垂眸，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