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宫，华巅之上，始终极夜。

洛星辰面前，银白的巨剑幻影冲天而起，追逐在星空之上，与天相斗法。渐渐那凛冽的剑意归于温顺，剑尖指向天际一处狭隘的方向。

在他身边，一紫衣女郎也似有所感，双手交叠，一片晶莹带紫的鹤羽出现在掌心，神情虔诚。

“你也看见了吧，”洛星辰左手一化，剑影紫天际飞快收回袖中，“菏泽圣岛，终于要出来了。”

大陆三圣岛，其中两座已经由海中浮出，蓬莱仙岛由青辞殿一位素有威名的大长老“猎鬼者”主宰，瀛洲仙岛则由移花宫一双重将容柚、牧声常年把守。最后才出世的菏泽圣岛，位于北方，大约是中立势力。

毫无疑问，这是目前对移花宫最重要的一股势力，要想在与青辞殿的对峙中占领优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中立势力也倒向自己。

千域那边不可能偏私，毕竟它维持着大陆互相制衡的中和状态已经有千年，比青辞殿与移花宫存在的时间长得多，但是菏泽圣岛，完全可以一试。

那主修玄寒的紫衣女子正是移花宫二长老镜中花，她点点头:“菏泽出世关系重大，需要全力拉拢，我们同去吧，月儿和宁茶也还在那边。”

洛星辰点点头，由他们二人出面，自然是最合适的，只是这样一来，移花宫内部相对亏空，必须报告姜猎风和暮色，让他们早做安排。

……

她为什么要陪宁衣做这种事啊！

一开始宁衣一个人抱了五只奶狐狸，一个个圆滚滚白生生的，跟小团子一样。现在暮月一来，渐渐地演变成了暮月抱上两只，他抱走三只的温馨情景。两人一起慢慢地在冰原上走着，开始寻找可供狐狸过冬的暖和狐狸窝。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暮月嘴上嫌弃着，那两只嘤嘤叫的奶狐狸在她怀里又爬又叫，看上去挺开心的。她没什么表情地把它们努力拱出的脑袋又按回去:“难道我现在不应该和哪只深山妖精打的昏天黑地吗？”

宁衣却很高兴，一直在她身边看着:“月儿姐姐，我们可以不可以之后抱一只回去养？”

暮月怪异地看他一眼，养这小东西？他自己还半点没长大呢。等等，什么叫做“我们”？

“不可以，”暮月无情地拒绝了他，“我没空养小动物，而且它们是雪狐，离开了这里会没办法适应的。”

宁衣只好垂头丧气地继续往前走，没过一会儿，他又兴冲冲地跑回来问:“那之后我们每个月都来看望它们吧。”

有完没完！

暮月忽然正色道:“你说得对。”

宁衣两眼放光。

“这些小狐狸要是没人看望，孤零零的，也太可怜了。”

宁衣大力赞同，点头如捣蒜。

“一个月一次，想想还是太少了，我们只参与了它们生命中这么短暂的时间，见过一次后，剩下的二十九天度日如年，难保不会日日夜夜念着，一遍伤心一遍数着日子它们再相聚。”

宁衣神色动容，眼睑微红，感动得鼻头都有点发酸了:“所以我们……”

“所以，我给你也造一个狐狸洞，你就在这住下吧，”暮月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义凛然道:“只有交给你，我才能彻底放心……有机会的话，我每十年……哦不，每一百年都会来看望你的，希望那时候你已经见到这群孩子儿孙满堂了，狐狸王。”

宁衣:“……”

暮月加快了脚步，把他甩在后面好长一截。四年过去了……他果然还是那个绝世神经病！

冰原忽然重重地震动一下，周围雪声渐大如山崩。暮月足下一歪，险些摔倒，连忙护住了怀里两只蓬松柔软的小家伙，惊诧道:“怎么回事！”

宁衣几乎瞬息之间就来到了她身后。他也已经成年，比暮月高出不止一个头，暮月这样在女子之中鹤立鸡群的个子竟然也只到他胸膛，两人站的近了，安全感油然而生。

“不是雪崩，”宁衣微微低头，对她说:“那团黑雾盘踞了很多天了，也一直没有发作，刚刚是它忽然往里缩了一下，我感觉……”

话音未落，冰原开裂，受到惊吓的雪狐狸开始吱吱尖叫。暮月与宁衣错愕对视一眼，立刻提气起身，两道身影迎着冷风腾空而起，在急速上升中，刚刚他们脚下的冰原正像深渊裂谷一样断成两岸，山怪张开巨口，黑黢黢的不见天日，冰雪飞快消融。

冰雪飘零不过是前兆，真正的力量场来自……

暮月站在剑上，看向最北边这座山的脚下，那里临接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海，海水蓝黑，浪花卷着白沫冲击礁石，让人看了有些压抑。

来自于这片无人的北海。

宁衣这才慢吞吞地踩着剑跟上她。方才这人和暮月分开御剑的时候，身手敏捷，看不出半点拖泥带水，这会又藕断丝连地赖过来，有些垂头丧气:“月儿姐姐……我差点跟不上你。”

暮月睨了他一眼，怀里的小狐狸绒毛被吹得乱蓬蓬的，她摸了又摸，表情淡淡的:“这些年没少出去打架吧。”

“我不……”宁衣下意识打算反驳。

“撒谎的本事见长，我以前不为难你，现在也不为难你。只是这山上马上要变天了，既然打算留着底牌，就不要随便让人抓住把柄，先保护好自己，谎话精。”

她是不喜欢别人装傻充愣，但那是宁衣的自由，说不定他和她一样也被勒令保守秘密，这样一想，他做的无可厚非。

只是刚刚那一幕，让她想到了曾经看见宁衣走上擂台，那种焦急得抓心挠肝的感觉，现在旧事重现，彻底知道了那时候完全是瞎操心，有那么一点点不爽而已。

这个世道，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很难说得上几句真心话。所以，她和宁衣也不能全说真话，这种悄无声息生长出来的屏障还真是令人讨厌。

唯一本事见长的是暮月总能从宁衣满口谎话时挑出那么唯一唯二的真话。

移花宫王室礼仪要求严格，她学习了整整四年，逐渐也收敛了很多身上的锐气，变得圆滑柔和，这样毫无顾忌的时候才会说出刚刚那番话，其实是很少见的。见到宁衣怔怔地看着她不说话了，暮月顿时心生悔意，感觉自己说话重了些:“抱歉。”

严格说起来，他们其实跟陌生人差不多，当初告别的时候就根本没想过此生还会再见，宁衣小时候便是这样，她那时候都能忍着，还会拿话哄哄他，现在怎么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不过是大千世界各有异同，她又不是听不出来哪些是假话。

“我刚刚说话有点着急了，不是你的问题，我跟你道歉。”暮月朝他微微欠首。

山上动静彻底平息，冰原那几处狐狸洞暴露在眼前了，暮月转移注意力:“那边应该就是这些小家伙的家了，走吧。”

宁衣沉默地跟着她进去，温暖的狐狸窝里还有其他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狐狸张着嘴，显然是被刚刚的动静吓到了，不过那团黑云已经飘到海上去了，这座山算是安全了。

宁衣变得寡言，暮月也有点心虚，不再像刚刚那么不客气:“宁公子，我还有任务，就先告辞了，你自己小心。”

记忆里，她从来不曾跟宁衣如此生疏过。

宁衣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双眸深深，神情失落。

他埋着头，好像做错了什么时候，声音放的极低:“是不是……就是因为我这样骗过你，所以，所以直到今天我才能再次见到你。”

直球暮月の翻车日记 （其实很喜欢雪狐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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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破阵（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