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箭射出，寒流冻结光雾，将四方去路堵的严严实实。凛冽杀机终于借助滔天灵力的加持，以雷霆万钧之势擦过姬婴那张苍白的脸颊时，血痕顿现，才使她看起来像个活人。

宣纸里开出的墨梅被染红了。

君邪放下手中穿云弓，知道她已经穷途末路后，不屑于动手继续造成伤亡，在他身后，青辞殿五大长老、四大公子、秋紫菡、秋蓝珏等人，已经将整片霭围得水泄不通。三年了，他们时来运转，总算在这个世界上见到了仅存的黑天巫，看这剑气，她已经突破明道大乘，现在应该叫她太炁天巫更合适。

从第一支哨兵发现姬婴开始，长达三个月的追杀，她至少杀掉了青辞殿八百精锐……多么可怕的数字。一直拖到现在，她才真正的走入了死胡同。

君邪脸上看不出喜怒，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姬婴看了他许久，指尖划过脸上血口，闻到了自己的腥气，啧了一声:“没想到，到了最后，我居然是你们这帮败类的猎物。”

她一直对移花宫心有余悸，难以消除心中芥蒂，现在好不容易安乐自由了两年，又被青辞殿盯上。相比之下，移花宫是为了维护和平，而青辞殿的目标不是将她这个危险分子锁住，更重要的，是要将她与她的蛊术物尽其用，归为青辞殿所有。

他们不惧怕诅咒，只为了更强。

让她屈服，传授功力与蛊术，时间太漫长，风险太大。他们是要将她剁碎了炼丹，将黑天巫全部的力量提纯，让她成为挂在君邪身上，成为他一统大陆的依仗之一，一样永不腐朽的新法器，有了这样的“法器”，才能拥有和与生俱来修为高深的白天巫对抗的实力，有与天地无极一战的能力。

姬婴心知今日在劫难逃，黑发乱舞，笑靥单薄。她手中黑光乍现，太炁昆仑剑冲天而起，看似毫无章法地朝天空凌厉无比地连切十六道划痕。黑云涌动，碧蓝天空似乎被她划成易碎的玻璃，天幕破碎，大地颤动，所有人一下子失去重心，呼声连连，此时正好落下倾盆大雨，绵延不绝。

她将剑一扔，张开双臂平躺在地，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众人这才发现，她身上的黑衣早就被鲜血浸透，水迹自身躯边缘打出一圈一圈淡色的红，黑天巫的血丝如蛊虫入水，绵绵如细线，鲜艳夺目，令人心生畏惧。

会有人看见吗？看见了又如何呢？这个世界上似乎并没有她的生路。一双脚踝被人用金刚杵大力锤碎，裂骨处被小臂粗细的铁链锁住拖行时，姬婴浑身抽搐，将嘴唇咬至血肉模糊，失声惨叫着屈起了身子，很快被人用黑布堵住了嘴。

骨头连着心，这种痛觉永远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那断骨残肢，磨灭了她一生追求的自由意志。她是被血雨熄灭的枯灯，跟着那要命的铁链一下一下的晃动，牵扯到致命的伤口。

好疼，疼到头皮每一寸都炸裂开，身体发着抖，每一寸血液都生出自己的意识那样开始恐惧得扭曲逆行，血迹慢慢从七窍中渗出，泥土，灰尘，残躯，死地。

趁着还有一丝控制身体的能力，她闭上了眼睛，或许今天，或许明天以后，她就是佩在人身上的真正死物。

……

“你到底怎么说服阿姐的？”暮月好奇死了，难得倒反天罡一次，换成她拉着宁衣的袖子不放手。

两人在男女中皆是出挑的身高，样貌又那样般配，走到街上跟招牌似的，是个人都会多看两眼这对郎才女貌的情侣。偏偏那大雪狐狸这几年学坏了，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凑到她耳边:“月儿姐姐……回去再说……你看，有很多人在看呢……”

我去你的！别说小时候宁衣就喜欢不分场合地拉拉扯扯，不是要抱就是要牵，两人在一起三年了，他是什么德行暮月还不清楚，跟她闹是吧，好。

暮月忽然撇撇嘴，放开他胳膊，钻入人群之中。宁衣身边一空，人懵了一会儿，见她转头便越走越远，这下慌了，拨开人群跟上去赔笑:“姐姐，别走这么快啊……”

暮月不理他，每次宁衣眼看着都要抓住她手了，她又脚下一挪，躲了个轻快。宁衣像是在拿网捉蝴蝶，每次那小蝴蝶碰一碰网面又立刻飞走，让人好不郁闷，要不是这里人太多，目光太杂，他都想直接冲上去了。

暮月顺着岔开的人流离他越来越远，只偶尔回头对他轻哼一句，那模样娇蛮极了。宁衣此时情真意切地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群中频频回头的骄傲少女那副情态看的人心痒难耐，真恨不得把人抓回怀里亲。然而每次伸手去，她就像滑溜溜的小鱼一样，又跑得没影了。

“姐姐，好姐姐……”宁衣知道惹到人了，牵也不给牵，碰也不给碰，他都要难受死了，连忙服软，态度很好的认错:“我错了。”

暮月不为所动，瞥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走。然而此时不知进入了哪个市集，人流量骤然减少许多，她还在寻找哪处最适合拉开距离时，忽然脚下一滞，似有所感，望向澄澈远明的那方天空。而那抓住一切机会钻空子的雪狐狸可不会等人，他急不可耐地黏了上来，顾不得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了，一手拉着她就往怀里带。

暮月连忙推他两下，宁衣便安分了，只拿一双幽怨的眼睛继续盯着心上人。暮月的注意力似乎被别的地方分散了，仰望天空许久，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闷得慌。

“怎么了？”宁衣也觉察出不对，贴贴她的脸，声音很温柔。

暮月哪里还有跟他打闹的心思，心脏沉甸甸的，有点喘不过气来，那种难受甚至只是一种直觉。毕竟，无极天女的感应也是有限的，一阵奇怪的感觉，流露出来自天空的蛛丝马迹，堵的她心里好难受。

应该是超过她探查范围的讯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让她感应到了。花流说过，这是人与人之间特有的一种共感，极少会有人可以触发，跟血脉相连的概率差不多，微乎其微。

但是刚刚那阵不出自于任何灵力波动所形成的感觉，的确是最直接的从心脏的地方蔓延出来的。

“我不知道……有点不舒服，”暮月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方向:“我要去那边一趟，应该会有答案的。”

落难青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死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