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或许是玩笑,可摇金的呼吸却骤停了一瞬,脑海中不断涌出那个梦境。
其实那个少年的脸只偏了半张,看的并不真切,或许是她大梦初醒,下意识就将小道君的脸给带入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饶是如此想,摇金的羽睫依旧颤的厉害,鸦色的阴影在眼睑上垂下了一道灰灰的暗线。
“我梦见魔在追杀我,小道君出现帮我杀了那魔物。”摇金的话半真半假。
“那确实是场噩梦了。”孟极似乎信了,拉住摇金的手,“如此说来,那魔确实可恨。”
摇金想将手默默收回,却发现没扯动。
她想了想,有些试探,“所以如果小道君碰上了魔会如何?”
摇金又急急补充着,“只是碰到魔,而那个魔却没有伤害我的情况下,你会如何?”
摇金似乎怕极了,单是一场噩梦,便让她面色苍白。
孟极看着惊惧之下,显得可怜又可爱的夫人,一时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伸手欲作安抚,只是余光却看见一双死死看着这边的目光时,默了默。
过了一息,他给出了一份无愧天地礼法的答案,“魔,自然该杀。”
魔该杀,这句话像绕耳回音,不停的在摇金头脑中回荡,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是,她在期望什么?
仙门对魔的态度不是一向如此吗?
摇金下意识掩起手心,余光却瞥到掌心忽然间出现的几行小字。
——【梦境解锁百分之十。】
——【一 L倒计时百分之九十。】
——【复活‘它’,让伟大的‘它’回到世间。】
这次的小字不在伴有电流,甚至字迹也有些模糊,出现后只停留了几秒便消失了。
若不是摇金心虚至极,恰好去看手心,险些便发现不了。
这什么意思?什么梦境,什么计时?‘它’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让摇金忽然间就累了,她深深的疲倦,推开身前的水杯,“我还是睡觉吧。”
水杯骤然被推开,倾洒了一些到孟极的身上,打湿了他的衣襟,调皮的顺着喉结没入锁骨。
可水滴到此处便下不去了,盈盈地沉在锁骨里,好似盛了一滩水汪。
摇金咽了口口水,有点不累了。
孟极自然察觉了这目光,他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偏斜一点,正对着摇金的方向,温和而笑,“既然累了,夫人便在这歇息一会。”
摇金抿了抿唇,有些动摇,“你……”
忽的,一方帕子捂了过来,“瞧瞧,仙君怎么喝的那么急。”
楚风流身为男子,做这个动作也觉得恶寒。他随便擦擦,接着两手交叉,头都没抬,便对摇金做了一辑,“摇金,我是楚风流,是药王峰的药王。”
楚风流唇红齿白,正经起来倒似凡尘俗世里的贵家公子。
摇金随意看他一眼,“嗯。”
这倒难为了楚风流,他平日话多,走地的鸡都能聊上两句,不想摇金单方面只给了这种近乎冷硬回答,一时不好接话。
可想到少女在床幔后倨傲的模样,又觉得合该如此。
孟极看楚风流逐渐红温的脸,将帕子投过去,砸他脸上,“你该唤她掌门夫人。”
他成了亲,不周山所有人都尊称摇金夫人。
若在较真些,唤声掌门夫人,摇金也担的起。
楚风流却没应下来,他将帕子随手搁在床旁的小几上,老神在在的揉着脸,“一个如花姑娘,没得叫人喊老了。”
什么掌门夫人不夫人的,能不能一直做掌门夫人还不一定呢。
说不准药王夫人听着更好些。
楚风流思绪乱飞。
同为男人,孟极又岂能看不出他眼底里的想法,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看着他,“以下犯上?无视不周山的教条礼仪?”
“楚风流,你不若猜猜,你会有什么下场。”
话毕,他指尖轻动,磅礴的灵力顿时泄出。
只听砰的几声巨响,楚风流整个人便飞到了正殿。殿中所有的障碍物被连推在砸的,发出砰砰砰几声巨响,倾刻间,殿内残骸一片。
孟极轻笑着站起,他睨了一眼昏死过去楚风流,唇边噙着笑,和缓极了,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
可摇金却莫名觉得胆寒,她拉住他,“小道君,我怕。”
孟极看着那只手,视线定格了几瞬,才用手回牵住摇金,温声道,“怕就闭眼,乖。”
说罢,又从芥子里翻出一个瓷瓶,“或者吃些甜食可压压惊。”
“我才不闭眼。”摇金眨眨眼,倒出一颗含在嘴里,“就因为他不守规矩,你就要伤他?”
小道君并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摇金有点不信,等着他的回答。却不想冷郸郸在此刻突然开口,“师兄,你可太偏心了。”
冷郸郸收起那抹怨毒之色,走到师兄跟前,“师兄,不若将这瓶养神丹赐给我,仙门规矩,金丹境以下的弟子们一月方只能领一瓶。”
“姐姐即是凡人,吃这些也并无用处。”冷郸郸对着师兄撒娇,“倒是郸郸最近突破到了金丹境,有了养神丹的帮助,修炼时便能更快入定,日后出入秘境便能帮上师兄了。”
冷郸郸的话音刚落,摇金便拎起瓶子,晃了晃,“这玩意这么珍贵?”
“小道君,这不是你经常哄我吃的糖豆吗?”摇金是故意的,她听出了冷郸郸那种不怀好意,却懒得搭理。
冷郸郸顿时失了声。
其实修士的入定并不是那样简单,只因道法玄奥,而修炼却需要自身与天地连接方才能够吸收灵气。
这一番下来,很多年岁小的,心境不定的修士便需要养神丹的辅助。
而养神丹是楚风流所炼,只有不周山才有。
这么珍贵的东西,却被孟极当成糖丸去哄摇金。
冷郸郸的笑在脸上僵了一会儿,后才扬起,“姐姐,可真是……”
她上前想拉住摇金的手,“也怪不得姐姐,姐姐是凡人自然不知道养神丹的用处。这丹丸对凡人也只有好吃这一用途了。”
“东西罢了,在贵重又如何?我想吃便吃了。”摇金混不吝道。
她烦的很,也没让冷郸郸贴近她,而是顺势倚在枕头上。
孟极看着她,眼底的汹涌之色已悉数压下,他亦笑了,“是,夫人想吃便吃。”
“某虽无所长,可抓紧炼丹,还是能让夫人吃个顽的。”
摇金扑哧笑了,她也不怕了,只觉得稀奇,“咦,小道君,你这最近说话怎么开窍啦?”
孟极:“我如何说话?”
摇金模仿他,将手备在身后,严肃极了,“你应该说:夫人,不可骄纵。”
说罢,摇金忍不住乐了。
孟极看着她,亦抿出一抹浅笑。
两人气氛融洽,没有一个人去听冷郸郸说的话。冷郸郸又气又羞的走到门口,眼神里的怨毒之意久久不散。
出门前,冷郸郸最后看了一眼摇金,才对着手中的传信,冷笑了一声。
*
晚间
无垢阁
摇金伏趴在床上,认真的记录今天发生的事。
因着接近睡觉时间,摇金只在床幔上悬了两个夜明珠充作灯烛。
纸本不大,摇金只能算着空将字填进去。
她眯着眼,写下【梦境解锁百分之十】、【……倒计时】、【复活‘它’】。
最后一笔落下后,摇金忍不住咬笔杆,想了想又在倒计时的下面写下一和L。
她对着纸看了看,蹙眉思考了许久,忽然将纸上的魔纹,指甲等线索串联起来。
……待彻底想了一番后,摇金忽然想到了什么。
小字这次出现并没有出现电流,可能是受天道限制?但也有可能是没电了?
摇金推算完毕,手下开始写出一堆字——万,丁,丙,不,死。
——乱,孔,继,世,亡。
这些字都以一 L做部首,现在只要将它们对起来,就能验证她的猜想是不是对的了。
正当摇金要下笔之际,一只手忽然轻拍她的肩膀——“夫人,这是在写什么?”
摇金登时吓了一跳,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她迅速身子压住纸,偏过半侧身子看来人。
发现是小道君之后,摇金将纸收起来一些,去嗔他,“没写什么,练练字罢了。”
孟极将手伸出来,示意摇金将纸给他,“夜里练字伤眼睛,夫人若是想练,明天白天在练。”
摇金写了这些字哪敢给他,闻言头直摇,“不,我一会儿自己去放。”
孟极眯了眯眼,看她。
摇金身子莫名一僵,扯了个话题,“你怎么忽然来了。”
成亲后,除了洞房花烛的那晚,孟极都是睡在书房的。
是以,摇金这么问也不奇怪。
但他们是夫妻,睡在一起其实并不奇怪。
孟极默了默,“我忘了拿寝衣。”
摇金微松了个口气,眨了眨眼,“还在那边。”
她将身子卧倒半边,手托着腮看壁橱的方向去示意,“你书房里不是有好几件吗?”
在摇金住进来之前,无垢阁的卧室一直是孟极住的。
摇金进来后,孟极恪守君子养生之道,大都在书房睡。
可摇金记得,小道君是拿了一些日常起居的东西过去的。
孟极默了默,“被下人拿去洗了,还没干。”
摇金嘟囔一句,“真不懂享受。”
明明施个净尘诀就行的事,非要那么麻烦。
不过她也尊重对方的生活习惯,反正也不用她去洗。
孟极看着一动不动的摇金,抿了抿唇,“夫人不帮我吗?”
平日里,这些小事他若说了,摇金早就甜甜的迎上来替他找了。
可如今……
摇金闻言也想到了两人的相处模式,她先是一愣,在看看手心,发现手心并没有小字后,转了转眼,“你自己去呗,走两步便到了。”
橱柜本来摆在内室,方便孟极晨起便能穿衣,可摇金住进无垢阁后,对殿内的布局有了轻微的调整。
摇金嫌橱柜挡住了自己看夜空的视线,便将衣柜挪到了稍偏的侧殿。
孟极:“嗯。”
一息,两息。
小字仍然没有出现。
虽不明白小字没出现是怎么回事,但这种状态很快乐。
摇金并不上赶着找虐,她眼角递到偏殿,懒洋洋的伸了手,“翻的时候轻些,别翻乱了我的衣服。”
孟极别过了眼,不去看被抻上去寝衣,和那截纤长的腰肢。
他走至偏殿,打开壁橱,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白色寝衣。
白色单调,又被挤在最靠边的位置,旁边挨靠着一水儿的儒裙。
孟极伸向寝衣的手顿住,轻轻拨弄那些长长的裙子。
摇金的裙子多是绯红、鎏金这种张扬又俏丽的颜色,上面织着金线,看上去富丽堂皇。
好似看着裙子,便能看到少女张扬肆意的模样。
忽的,孟极的指尖停住,不在向前。
他手指摩擦,缓缓的从一堆长裙里勾出柔软的小衣,“夫人没穿小衣。”
“嗯?”摇金自人走后,就在藏纸,一会儿觉得枕头下不安全,一会儿又觉得被褥下不行,听到孟极的话后,嘟囔道,“都要睡觉了,穿那个干嘛,搁着不舒服。”
绸锦的小衣上绣着精美的图腾,图腾是摇金口述,让织造峰的织女绣上去的。
图腾很大,弯弯曲曲,几乎占据了前面一整片的位置,看着像古老的花朵,很诡异,但又无比融洽。
花朵上方有两簇枝芽自内伸出,落在襟口的地方——可以想像穿上身正对着少女最娇嫩的两处位置。
孟极喉结轻滚,定看着那枝芽。
摇金这边就有些手忙脚乱了,她从床褥下又将纸抽回,想了想塞在了屁股底下。
她决定,今晚就是打死她都不会离开这张床。
“你还没找到吗?”摇金觉得自己磨蹭的够久了,没想到小道君更久。
“没找到。”孟极声音有些哑。
他并未拿出自己的寝衣,而是淡然的将小衣放到自己芥子里,回头朝内殿走去,“既然没找到,今夜我便歇在这处吧。”
摇金登时急了,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把纸藏在屁股底下了,“别过来。”
或许是心虚,这声声音发出的太过掷地有声,反而显得有些突兀。
摇金暗道不好。
孟极果真停住脚,他的身影隔着床幔看不真切,“夫人今天是怎么了?是在藏什么东西吗?”
藏什么?
还不是藏那些要命的纸条?
摇金一时间脑子都在嗡鸣。
她恨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吞了那些纸算了,省的被发现了,还以为她是个变态,一直记着别人的喜好日常,跟攻略似的。
慢着,攻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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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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