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我倒是想不知道,耐不住人家三请四请非要我到跟前儿去做见证。”沈云岫伸手比了个二,示意说的是二夫人,“她从前是管家的,八面玲珑的心思,什么能听不能听,她哪有不清楚的。本来我就不在跟前儿,偏她那丫鬟是个勤勤的,同着林姳的面儿,非得喊我过去,倒显得我多么爱凑热闹似的。”

她话里有气,沈涿溪顺声哄她:“你是被迫的,不算凑热闹。”

“那还不赖你,她那是喊我?分明是喊了双眼睛,生怕你不知道。我到跟前儿看,燕汀哭的跟小牛犊子似的,嗷嗷叫,她两个姐姐四双手,愣是只捂住了个耳朵。”

小孩子不懂事,二夫人也不懂么?闹大了,不过叫姑奶奶没脸,那两家都急着挑姑爷呢,京都适龄的人选虽然多,可这事儿又不是挑萝卜白菜,能入得眼的就那几家子,高不成,低不就,似李家那般,都要被嫌着人家门第矮,不够看呢。

沈涿溪笑着起身,往里头书房去:“她们的事儿,我也不管,老太太前几日还托着我打听绥宁候府田家那二小子呢,想是替姑母问的。”

田家一门三榜眼,诚是读书的料子,田二郎虽是次子,却比他那个跛了脚的大哥要能耐些,现外放了东雍州管着海事衙门上的事儿,有一二年的时候,京都这边薛微打点了关系,他再回来,稳稳的能进市舶司,朝廷这几年在北边打仗,兵吃马嚼,伸手就得拿银子,月前雨大,老太妃宫里的排屋被冲掉了一层瓦,内务府都没舍得拨银子出来采买新的,从太府寺的库房里翻腾翻腾,愣是找了差不哩的给糊弄上了。

好容易打服了那群白毛鬼,如今日子更难,将士们里子面子挣全了,朝廷要设北三州都护府,开衙建府,小到一个丁的俸禄,也不能短了他们,户部的官儿天天愁的牙酸,一日竟昏了头,要从太府寺的账目上兑银子,你也愁,他也愁,银子又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家里家外,还不都全指着市舶司的商船一箱一箱从外头往里头抬。市舶司,那可是个好前程。

沈云岫也跟了进来,前几日的功课她还没做完,夫子家去给老爷子贺寿了,算日子还要三五日才能回来,她想着不急,昨儿拖今儿,今儿拖明儿,眼下拢共就写了俩字儿。

沈涿溪在书案坐下,拿过她铺开的文章看,笔山上沾着的墨迹都起边儿了,纸上就落了个开头,‘时维’俩字,写的潇洒自在。

沈涿溪眼皮抬起,看她这次又要怎么狡辩:“抄《滕王阁序》呢?”

“不是,夫子留的课业,说是开春踏青,让各自作一篇赞春的文章。我……我才起了个头,后头还没想好呢。”沈云岫也知道羞,可自己就是不爱写这些干巴巴的东西,不叫人看,也不准人想,提笔就是颂这个,赞那个,既然大家都好,那自己不写,何尝不是另一种好,怎不见有人来赞自己呢。

她垂眸想了下,继续道:“三妹妹她们的也没写的,本来前几日就要动笔,想着今儿个要去鹿鸣苑,就缓了缓。”这话先把自己给说服了,“赞春赞春,我得亲眼瞧见,才知道打哪儿夸起呀。”

沈涿溪无奈摇头:“一年三百六十日,再分天干地支二十四节气,你倒是日日都有新鲜事物得写。”

沈云岫狡辩不通,就要装病,身形微微晃了两下,“哎呀,我头疼。”说着扶着桌子坐下,她以手撑额,悄悄从手指缝里觑他,见他盯着自己看,似笑非笑的样子,吓得心跳都慌了几分,眼睛闭上,又喊脆桃进来,“好丫鬟,快扶我去躺一会儿。”

脆桃和甜杏两个在门槛外头站着,探头往屋里看,没听见世子爷吩咐,就猜到了又是念书惹出来的病,嘴上应了声,相视一笑,互相推搡着让对方进去解围。

外头俩丫头一点儿不背着人,声音不高,但每一句都叫人听得清楚,沈云岫定在椅子上又气又恼,想开口骂人,又怕惹怒了面前这位,害自己吃瓜落。

她憋的两腮涨红,忽然听见某人的声音自头顶而来:“早些补上,过几天家里还得热闹,你得到处看戏呢,更没时间做功课了。”

“那这回就不罚了,我连着做了几个晚上的针线活,手指头都被扎破了好几回,拿笔都疼,你要我上进,也得等我指头不疼了再说。”沈云岫抬起袖子把五根指头摊开给他看,“喏,你瞧,这会儿还红着呢。”

葱白的一双手,她不爱戴戒指,漂亮的金镯子倒是喜爱得紧,过年新打的这对儿金累丝镶珠镯正遮住她腕子上的那道疤,只是上头的珠子戴的久了,颜色暗些。

沈涿溪收回目光,笑笑赏她了个‘大鸭梨’,“下不为例,好在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你说。”听到不用罚抄,沈云岫霎时眉眼舒展,头也不疼了,手也不疼了,腕上金镯子也响的清脆,半点儿没有刚才装病时的颓态。

“刘夫子这次家去怕是要回不来了,她父亲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里,到底是不叫人安心,冬天里又摔了一跤,伤筋动骨一百天,少说得三四个月呢。”沈涿溪看她逐渐得意,跟着也笑。

然后,话音忽转,“但你的功课可不能落下,我托了高阳书的关系,给你请了蓬莱谢家的九姑娘来咱们家做西席,她从前在高阳书院教过策论文章,学问自是翘楚,只是后头她家里老太太没了,她回去守了三年孝,再回来,高阳书院那边一时又腾不出缺来,也是咱们家好运气,得了个大便宜。谢夫子带你到后年大考,等高阳书院再招学生,她还回书院教她的策论。”

“什么?”沈云岫才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这回病的更厉害了,不光是头疼,耳朵也听不见了,坐下趴在桌子上装哭,“你走吧,我是真病了。”

假嚎两声等不到他来哄,去转过身拉他的手服软,“阿兄,我的好阿兄,你是要我去考状元么,一个刘夫子就跟那唐僧似的,天天念的我头疼,再换个厉害的,我怕是明天也不高兴了。”

沈涿溪一张俊脸却说出无比冷漠的话:“那你且得忍忍,明天不高兴,后天高兴了就好。”

“你!”沈云岫气的攥拳捶他,“你走,你走,我再不跟你说话了,后天我也不高兴,大后天也不。”

屋里正闹着呢,外头来了个婆子通传,说是家里来且了,舅家少爷打云中府来京,这会儿已经进了府,在四知堂老太太那儿说话,大夫人叫来请二姑娘也去,表少爷不是外人,都是一家子亲兄妹,不必外道那些。

沈云岫锤人的手顿住,收起耍无赖的模样,询问沈涿溪的意思:“怎么就我也要过去了?”

外道不外道的,那陈斌也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了,有言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到了大夫人娘家这儿,就不讲究了?

“三妹妹、四妹妹几个请了么?”隔着窗户,沈云岫同那婆子问话。

“这……我也不知道。”那婆子一副心虚的样子,扯东扯西的搪塞,“太太只吩咐了我来请二姑娘,别处许是有另外的人去请。”

男女七岁不同席:方言,原话应该是‘七年男女不同席’出自《礼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