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月时常自省,为什么总是轻易就被韩朔撩拨得情难自禁,大抵是因为太喜欢了,不可自拔、甘之如饴。
可真有出息。
她自嘲地笑,脱口而出的却是——
“韩朔,你好讨厌啊……”
又娇又柔的语气,哪里有半分厌嫌,那天生软糯的小奶音里,韩朔分明听出了恃宠生娇。
他笑了一下,凑到她耳边轻声问:“哪里讨厌?”
嘴唇微微张阖,似有若无的刮在她的耳廓上,凉凉的、软软的。
身体又是一颤,欧阳月猛地咳了两声,掩盖自己的紧张:“你害我一晚上洗了两次头发,烦人……”
她佯装镇定地?了一句,算是小小的反击,虽然从气势上来讲……实在有点弱。
韩朔微怔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欧阳月见他不说话,又装模作样地抄起手,嘀咕一句:“酒后乱性。”
声音虽小,却还是被韩朔听到了,他失笑,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用词不当。”
“难道不是吗。”欧阳月忍不住扭头瞪他,结果头转了一半,就被身后的男人按住头顶拧了回去。
“当然不是。”韩朔继续摇晃着吹风机,手指穿梭在她柔滑浓密的发丝间,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从始至终,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也只跟你发生过关系,'乱性'一说不成立,明白吗?”
如此私密的一番话,韩朔竟说得一本正经、坦荡正直,仿佛只是在跟她普及“太阳从东边升起”一类的常识,与**风月什么的,压根没有半毛钱关系。
欧阳月瘪了瘪嘴,打趣道:“我不信,你那么有经验。”
韩朔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头脑好的人不需要磨合,就能将理论与实践完美结合。”
欧阳月噗嗤一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韩朔关了吹风机,手臂一伸就将她捞进了怀里,他一口咬住她的耳垂,灼热的鼻息灌进她的耳蜗里,酥酥麻麻,又烫又痒。
“你是在质疑我的学习能力?”低柔温软的嗓音,充满了挑逗。
吻,在她的颈项间浅啄深吮。
欧阳月浑身一阵颤栗,娇声讨饶:“韩朔,我错了,你是天才,做什么都能无师自通的……”
韩朔在她的颈侧轻轻咬了一下,悄声道:“现在认错已经晚了。”
他说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拉了毯子罩住两人,也罩住了一片缠绵旖旎的风光。
*
秦川自晨曦中睁开眼,视线刚刚聚焦,便认出自己正身处欧阳月的家中。
天花板上复古的水晶烛台吊灯,其中有一颗崭新的灯珠,还是他两个月前亲手换上去的。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还睡在她们家客厅的沙发上……秦川心想,也许是自己昨晚喝醉酒又犯了相思病,下意识就跑过来找欧阳月了,再然后,被她收留了一晚。
盛夏的早晨,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满室光亮。
宿醉后头痛欲裂,秦川皱着眉狠狠按了几下太阳穴,收效甚微。他缓缓坐起来,余光瞥见茶几上一杯浅橙色的蜂蜜水,想也没想,端起来就喝。
刚喝了两口,耳边传来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醒了?”
还没咽下去的半口蜂蜜水,噗地一下喷了满桌,秦川惊愕间一扭头,这才发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韩朔正一派闲适淡定地坐在那儿,从手中一本《中国法商周刊》里抬起眸子,浅浅地扫了他一眼。
收回视线,韩朔将周刊翻到下一页,也不等秦川开口,又说:“蜂蜜水能促进酒精分解吸收,有效缓解宿醉后的各种不适,尤其是头痛症状。”
他笑了一下:“我帮你兑的,多喝点。”
啪!
秦川把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搁:“你怎么在这儿?月月呢?”
一开口,他才惊觉自己喉咙干涩刺痛,往日低沉的嗓音更显暗哑。
“上班去了。”韩朔扯了下嘴角,神色微愠,“我在我女人的家,有什么问题?”
他说着,抬眸一瞥,笑得诡谲:“反倒是你也在这儿,不觉得奇怪吗?”
秦川一时语塞,记忆停留在昨晚跟刘天还有韩朔三人在大排档喝酒,后面的情节已然断片了。
他往沙发上一靠,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嗓音沉哑:“我怎么在这儿?”
韩朔微微一笑:“我带你来的。”
秦川挑眉,忽然想到高中时有一次自己喝醉了,韩朔架不住他,干脆就把他扶到路边的树下靠着,自己则蹲在一旁等他酒醒。
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后来问韩朔,他直接回了一句:“死沉死沉的,扛不动。”
秦川啧了一声:“现在扛得动了?”
“哦,我找了家搬家公司,花了200块把你运回来的,待会儿记得还我。”韩朔垂眸看着杂志,答得漫不经心。
秦川一怔。
搬家公司?200块?鬼才信!
他嘴皮一掀,骂了一句:“傻逼。”
韩朔也淡淡地笑了一下,合上杂志放到了一边,修长的手指下意识交错在腹间,看向秦川的眼神意味不明。
“秦川,你还记得昨晚对我说的话吗?”
秦川睁开眼,蹙眉:“什么话?”
韩朔耸了耸肩:“不记得就算了,最好以后都不要想起来。”
晦暗莫测的一句话令秦川瞬间起疑,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与韩朔的交流无关痛痒,但又有一些零星的片段,他一时也记不清了。
秦川直觉自己似乎真的对韩朔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
“你快说!”
“想知道?”
“废话!”
韩朔倾身,低声说:“那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去!”秦川想把那半杯蜂蜜水泼到韩朔那张狡黠又淡定的笑脸上,但他最终忍住了,沉声问,“什么条件?”
*
“你要我去偷案件卷宗?!”秦川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表情又惊又怒,“韩朔,是你疯了,还是你以为我疯了!”
堂堂缉毒大队特搜组组长,去警局档案室帮自己正在调查的毒贩偷机密文件?
秦川觉得韩朔的脑袋一定被门夹了,神经病!
“目测咱俩都没疯。”韩朔倒是很淡定,“秦川,我父亲的案子,跟你目前调查我的案子丝毫不冲突,有什么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秦川重复着韩朔的话,一副“你仿佛是在逗我”的表情,“你以为咱俩还是六年前两肋插刀的兄弟吗?还是你以为昨晚一场酒,这六年来的一切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韩朔,你别太天真了,我现在是个警察,而你,是我必须要缉拿归案的罪犯!”
他讲这番话时,语速稍快,情绪偾张,情急间还不由自主地虚挥了两下拳头。
而韩朔的脸上始终波澜不惊,只是安静地注视,安静地倾听,安静地沉默。
秦川皱了皱眉,语气稍有缓和,但态度依然坚决:“韩叔叔的死是你的心结,我能理解,但偷卷宗是原则性问题,很抱歉,我绝不可能答应。”
韩朔笑了一下,问:“昨晚的话,你不想知道了?”
秦川一派刚正凛然:“不想!”
韩朔垂下眼眸,神色平静,静默了许久才轻声开口:“秦警官,你看看自己的手机。”
秦川下意识蹙眉,直觉不妙,不做多想便摸出了手机。
几分钟之后……
“卑鄙小人!”
秦川愤恨地瞪着韩朔,握住手机的手,因为暗暗发力而颤抖不止。
秦警官的手机里有一段视频,记录了昨晚他抱着路边一棵抱粗的黄桷树,干嚎着小星星,跑调跑了十万八千里的整场表演。
另外还有几张他跟韩朔在酒桌上勾肩搭背、觥筹交错的照片。
照片里,秦川咧开嘴露出了一整排大白牙,笑得那叫一个乐开了花。
韩朔似笑非笑,淡定地指了指秦川手里的手机:“你删了也没用,我昨晚已经全部发到自己的邮箱里了。”
秦川一扬手,差点没忍住把手机砸他脸上。
韩朔眉毛都没动一下,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轻点着:“秦川,你应该不会希望这段精彩绝伦的表演,在警局内网上循环播放一整天吧。另外,若是被局里的人知道,你跟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大毒贩私下见面,甚至还把酒言欢,共叙桑麻……你觉得,监察队的人会不会请你去办公室喝茶呢?”
秦川的眼睛渐渐虚了起来,神色阴郁,好半晌才森森问道:“所以,你昨晚找我喝酒是早有预谋的?”
韩朔笑,淡淡地摇头:“恰巧碰到,临时起意罢了。”
他说完,收起笑容,神色微恸:“秦川,以前我一直以为并坚信,我的父亲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重如泰山。可现在,我开始怀疑了,他的死也许是一场残酷的谋杀,其中暗藏阴谋和背叛。”
秦川的心脏猛地震了一下,急声问:“你什么意思!”
韩朔思忖着,简单转述了昨晚跟陈孟飞的谈话,不过他隐去了有关秦仰山的一切信息,着重提及了那枚变了形的子弹头。
“你是说……”秦川皱眉,“特警专用的88狙?”
韩朔点头,抬眸望向他,目光深远幽沉:“秦川,我觉得很害怕,害怕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和坚持,不过只是一片虚妄的海市蜃楼……我需要真相,请帮帮我。”
秦川的眉头越锁越死。
韩朔说他需要真相,而他自己,又何尝容得下一粒沙。
许久之后,秦川说:“我考虑一下。”
声音沉哑,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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