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信律师事务所最近接了一家公司的委托,状告美国华尔街某投资公司利用非法手段至其经营濒临破产,以达到恶意收购的目的。
律所创始人亲自负责这个案子,代表委托方率团队前往纽约,与对方投资公司进行谈判,而欧阳月被钦点为第二责任律师。
其余随行人员还包括两人各自的助理律师林宇和小唐,以及记录员Linda。
上午接到通知,下午就要出发。
欧阳月有点懵。
匆忙收拾了行李赶到机场,还没找到自家老板,目光便一下子被那个熟悉的背影给狠狠攫了去。
一身黑色的西装,双手闲淡地插在裤兜里,卓然而立,英挺而峻峭。
欧阳月呆愣了几秒,便兴冲冲地拖着行李箱小跑过去,刚跑了一小段,脚步却停在了距离几米之隔的地方,她张了张嘴,那人的名字梗在了喉咙里。
她看到韩朔正跟一个陌生女人面对面站着讲话。
女人面容娇媚、艳若桃李,一袭黑色的雪纺连身裙,上面印染着大朵大朵火一般红灿灿的山茶花,衬得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分外肤白胜雪。
那柔若无骨的手臂搂住韩朔,脸颊与他的侧脸相贴,娇艳的红唇微微张阖,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好像还,吻了他的侧脸。
然后,她听到了韩朔的声音,一贯的清朗温润,很淡很淡地说了两个字——“保重。”
心脏漏跳了好几拍,欧阳月感觉到一股子异样的热浪,轰地一下子自胸腔窜上了脑门。她咽了口唾沫,又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最后还掏了掏耳朵。
好吧,再次确认,这个男人确实是他们家韩先生。
严格来说,机场偶遇自己男朋友这件事,在欧阳月心里是很惊喜、很浪漫的,然而眼前这个陌生的漂亮女人,却让这场偶遇变得不那么浪漫了,惊喜亦变成了惊愕。
欧阳月当然不认为韩朔劈腿,她对他的信任,固执得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看到别的女人跟自己的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她又不是圣人,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具体表现出来就是,生理上的抗拒和心理上的排斥,简称吃醋。
以至于,当韩朔转过身来发现了她,并喊了她的名字,最后笑眼浅浅地向她走来时,欧阳月的第一反应是,呆呆地向左转了半圈,然后拖着行李箱默默迈开了脚步。
韩朔愕然,望着欧阳月缓慢而坚定离开的背影,怔了好一阵子,这才匆匆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将她拦下。
“欧阳!”
声音仍是温柔,眼神亦是缱绻。
欧阳月懵懵地抬起头,睫毛扑扇着,傻呵呵地笑了两声:“韩先生,好巧啊……”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分明传达出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的讯号。
韩朔又是一怔。
原来,她吃起醋来是这个样子的。
还挺可爱。
“是啊,好巧。”韩朔仍拉着欧阳月的手,微微倾身,视线与她的平行,“刚才为什么躲我?”
眼睛直直地凝视着她,滑过一抹促狭的笑。
欧阳月瘪了瘪嘴:“哪有躲你……”
她顿了一下,摸了摸耳垂:“今天忘戴隐形眼镜了,没看清楚是你。”
韩朔温声道:“你刚才摸耳垂了。”
“啊?”
“你说谎时习惯性的小动作。”
“噢……”
欧阳月挫败地垂下了脑袋。
“傻瓜。”韩朔将她搂进怀里,嘴唇贴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脑瓜埋在他的胸膛里,声音软绵绵的:“我知道啊……我刚才就是,有一点不舒服,一点点而已……现在已经好了。”
韩朔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笑意温情,目光灼灼,“不要乱想,这里没有别人。”
欧阳月的心,瞬间融化成了一汪水。
“我知道,我也是。”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角。
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欧阳月愣了一下,才匆忙退出韩朔的怀抱:“一定是小老板找我了。”
说着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果然。
立信律师事务所是由两兄弟合伙成立的,律所里的同事私底下分别称两人大老板和小老板。
大老板是哥哥,立信的绝对控股人,但他本人不是律师,而是心理学和行为学专家,国内国外各处跑,行踪不定,一年里来不了律所几次。
小老板自然就是弟弟,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四岁,却已是国内知名的青年律师,出道四年,未尝败绩。
欧阳月按下了接听:“严律……我到了啊,没看见你们……T6出发口?我不知道,我在……”她四处张望起来,目光扫过身边的韩朔时停了一下,冲他眨了眨眼,“……哦,好,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欧阳月抿紧嘴唇看向韩朔,眉头微微蹙着,有些不舍:“韩朔……”
韩朔轻声问:“出差吗?”
欧阳月点点头。
韩朔了然,弯了弯嘴角:“走吧,我送你过去。”
他一手拉过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握住了她软绵绵的小手。
一路上,两人的对话平淡却温馨。
“去哪儿出差?”
“纽约,那边的投资公司涉嫌恶意收购,我们的委托方要求赔偿,这次过去先试着跟对方谈判,委托方的意思是条件合适就接受庭外和解。”
“去多久?”
“顺利的话,大概一周左右。”
“到时我来接你。”
“好啊!”
快到T6出发口的时候,韩朔停了下来,侧过头看她:“会想我吗?”
他的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眼神温柔如水。
欧阳月眨了眨眼,软乎乎地悄声回答他:“每天都会想的。”
韩朔抬起手,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白皙光滑的肌肤。他看了她好一会儿,俯身吻了她的额头,轻声对她说:“我也是。”
*
T6出发口前,站着两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是立信的助理律师:活泼俏丽的小唐和斯文沉稳的林宇,另一个女生妆容精致,是记录员Linda。
剩下的那个男人,正是立信律所的负责人之一,小老板严信。
严信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破洞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板鞋,双肩背包挎在一边的肩头,看上去很随性。
男人肤色格外白皙,轮廓亦相当深邃,浅琥珀色的眼眸,睫毛长而浓密,一眼过去,是那种带着混血感的漂亮俊俏。
严信乍一看,活力十足,很年轻、很阳光,嫩得像个大学生,但细细打量会发现,他色泽浅淡的眼眸,掩在睫毛映下的阴影里,幽沉静远、深不可测。
他的视线一直定格在几米之隔的欧阳月和韩朔身上,静默地看了好一阵子,眸子里闪着趣味盎然的光。
“欧律!”小唐挥手招呼了一声。
欧阳月赫然扭头,这才发现等在不远处的四人,视线扫了一圈,停在严信身上,下意识地缩了缩肩,笑容有些尴尬:“严律,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严信懒懒地笑了一下,视线轻飘飘地扫过欧阳月身边的韩朔,而后漫不经心地摊了摊手:“没关系,我太喜欢机场人来人往的风景了,不被打扰的欣赏了一个多小时,真好。”
严信的声音很好听,低沉醇厚,带一点慵懒,类似电台里古典音乐节目主持人的那种声音。
此话一出,严信身边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欧阳月则心虚地低下了头。
全律所的人都知道,自家小老板回应废话的一贯风格就是——说反话。
尴尬、歉疚、自责,欧阳月立在原地挠头,略有些无措,一时无语。
手心忽然传来一阵痒酥酥的触感,某人微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挠了挠她的手掌心。
欧阳月抬眸,看到韩朔正侧过头,对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子。
她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既温暖又安定。
“欧小姐,不介绍一下吗?”严信再次开口,依旧漫不经心的语气,嘴上在问欧阳月,眼睛却一直盯着韩朔看。
韩朔稍稍怔了一下,因为他听得出来,严信口中的“欧小姐”三个字,并非是正式场合礼貌的称呼,而更像是一种朋友间亲近自然的昵称。
欧阳月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
所里的同事叫她欧律,她尚能接受,觉得无所谓。但严信叫她欧小姐,她就莫名感觉自己被人当白痴一样耍着玩。
起初严信这样叫她的时候,她还会一本正经地纠正一番,但严信“屡教不改”,时间久了,她也懒得再管了,爱咋咋吧,谁叫人家是老板,她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社畜呢。
“严律,这是欧律的男朋友。”小唐笑呵呵地接了一句。
话音未落,欧阳月、林宇,还Linda三人,顿时神情怪异地抽了抽嘴角。
下一秒,就见严信微微偏过头,扫了小唐一眼,笑容懒懒的:“哦,原来你也姓欧……'欧'这个姓氏还蛮少见的,咱们律所一下出了两个,真是太神奇了。”
小唐原本还想解释,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的欢笑凝固成了尬笑。
欧阳月按了按眉心,小老板你这样真的很欠揍,你知道吗。
严信也不管神色各异的几个下属,自顾自地伸出右手,朝韩朔勾了一抹玩味的笑:“敝姓严,严信。”
韩朔颔首,浅浅回握了一下:“韩朔。”
然后,两个男人静默对视,一个面色寡淡,无波无澜,一个眼神静深,似笑非笑。
欧阳月忽然就感觉氛围尴尬得莫名其妙,她佯装不经意地咳了两声,问:“严律,我们是不是该登机了?”
严信侧眸瞥了她一眼,声色慵懒带笑:“你高兴的话,可以再等几个小时。”
欧阳月顿时无语。
小老板,你真的真的……不能好好说话吗?
韩朔的眼睛稍稍眯了一下,滑过一道微不可见的、清冷的光。
他将行李箱递到欧阳月手中,又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眼神既宠溺又温柔:“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的。”欧阳月点头,眉眼弯弯的,笑得很甜。
韩朔笑了笑,又转头看向严信,唇角依然微扬,笑意却已从眼底褪去:“严律师,后会有期。”
言语谦和有礼,眼神却是凉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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