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想到当初志在必得的宣言,以及之后长达一年多,艰辛的倒追历程,欧阳月时常忍不住倾佩自己当年的契而不舍与百折不饶。

记得有一次,体育课800米从来没及过格的她,豪气万千地报名参加了5000米校际长跑比赛。

她当时兴冲冲地跑到韩朔的教室,当着他们全班同学的面对韩朔说:“韩朔,我如果跑完全程,你就当我男朋友吧!”

女孩白嫩的小脸因为一路疾跑变得红彤彤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韩朔沉默的侧脸,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兴奋,还有一丝丝挑衅。

一时间,班上所有的同学都开始拍手起哄敲桌子,齐整整地高呼“在一起!”。

正埋头看书的韩朔,隔了好久才在哄笑声中抬起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书,只是轻声回了一句:“逻辑紊乱。”

欧阳月愣了愣,随即又听到他说:“你跑完马拉松全程,跟我当不当你男朋友,这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事件,不存在因果关系。你刚才的问题很明显在偷换概念,不符合逻辑。”

韩朔讲话的时候,视线始终定在手中的书本上,声音清冷,语调平淡,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可这一番话,却把欧阳月说懵了,话里每个字她都懂,可连在一起她就不太明白啥意思了。

本来高涨的热情,顷刻间烟消云散。

欧阳月皱眉挠头,冥思苦想了半天,小声问他:“那你意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韩朔的眉梢挑了一下,抬眸间眼神一言难尽,静默许久才轻声回她两个字:“不行。”

他说完,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书包,然后淡定自若地,在班上几十个同学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欧阳月不死心,追到门口冲他的背影喊:“诶诶,韩朔,到时候你在终点等我总可以吧!”

可韩朔压根没搭理她,甚至连头都没回,兀自步伐稳健地越走越远了。

……

现在回想起来,欧阳月还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抱怨:“当时我才十四岁,'逻辑'两个字都还不一定能写对呢,你就跟我讲一堆因果逻辑,真是烦人……”

韩朔忍俊不禁:“当时确实低估了我俩智商上的差距。”

“喂!”欧阳月嗔了一声,又咯咯笑了起来。

她笑,是因为想到马拉松那天,她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却竟然真的在终点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韩朔。

当时五千米全程跑下来,欧阳月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像是灌了千斤重的水银。视线模糊了,耳朵也失聪了,她感觉自己像是跌入了一个混沌晦暗的世界,仅靠着本能机械地迈着沉重的步伐。

然后,她看到了韩朔。

翩翩少年,白衣黑裤,人群中卓然而立,那么风姿凛然,那么挺拔峻峭。

那一刹那,欧阳月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灵台一片清明,瞬间活力充盈。她加快脚步向韩朔跑过去,一边跑,一边笑,咧着嘴,笑得像一朵盛放的向日葵。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欧阳月喊了韩朔的名字,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臂膀。

然后,就晕了过去。

欧阳月倒下的瞬间,韩朔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子,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立刻接住了她翩然倒下的娇躯。

他看着怀里的女孩,小脸红扑扑的,布满细密的汗珠,原本扎得高高的马尾,因为跑动而有些松散,丝丝缕缕的乱发被汗水浸湿,贴在了脸颊上。又浓又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颤,许是因为运动加快了血液循环,平日粉嫩的嘴唇,此刻看起来红艳丰润,好像熟透了的红樱桃。

韩朔忽然就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有力,越跳越快,仿佛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没过多久,校医务室的担架来了,校医和护士将昏迷的欧阳月抬走了。

当她离开自己怀抱的那一瞬间,韩朔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莫名的、空落落的,忽然就有些仓惶无措。

……

韩朔又往沙发里靠深了些,手机贴在耳边,轻声问:“我其实一直很好奇,那年的比赛,你是如何坚持跑完全程的。”

“靠意念呗。”语调不经意地上扬,欧阳月自鸣得意,“心里一直默念'韩朔在终点等我,韩朔在终点等我……',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跑完了。”

“原来如此。”韩朔无声地笑,忽然感觉眼睛有点湿。

“其实,我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在。”

“刚好路过。”

“说谎。”

“……嗯。”

对话戛然而止,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一秒…

两秒…

三秒…

两个人忽然就一起笑了。

“韩朔。”

“嗯?”

“你真的好难追啊……”

韩朔的眼底流露出一片温柔的笑意,脑海里几乎立刻就浮现出女人此刻的样子——软软柔柔地撒着娇,嘴巴微微撅着,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新月。

他低敛下眉眼,笑了:“再难,不还是被你追到了。”

“我厉害吧!”欧阳月得得瑟瑟的。

韩朔默了默,说:“精神可嘉。”

他其实更想谢谢她,谢谢她的坚持与执着。

谢谢她,终究没有放弃他。

隔着一整片太平洋,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两人的心,却紧紧相偎。

他们倾听着彼此的声音,诉说着过往的点滴,任凭窗外星辰明灭,日月交叠。

*

第二天入夜,韩朔接到了陈孟飞的电话。

他早料到陈孟飞就快要沉不住气了,近两日便会主动联系他。

韩朔约他在酒吧的秘密办公室见面。

第二次踏入这间办公室,陈孟飞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一番。

现代简约风格的装修,陈设简单却极致讲究,只感受一下皮质沙发柔韧细腻的触感,就知道其价值不菲,更不用说酒柜上那一排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灯光下璀璨耀眼。

陈孟飞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进来,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废弃这里。”

当初带人来这里,打伤了韩朔好几个手下,顺带也将室内砸了个稀巴烂,他以为韩朔必定不会再留着这间已经暴露了的秘密办公室。

没想到,这个男人比他想的要硬气。

韩朔坐在正对门口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手肘很自然地平放在扶手上。

“为什么要废弃,我可是随时等着你再度光临的。”他眼眸微抬,淡淡地说,“请坐。”

今天的陈孟飞,一改上次在烧烤摊的落拓与颓然,此时西装革履,头发剪得很短,胡茬也刮得很干净。

韩朔见他在旁边的沙发上落座,便替他倒了一杯威士忌,轻声笑道:“看来,你已经准备好回到聂先生身边了。”

“昨天联系了,终止对你的处决行动,让我明天回上海。”陈孟飞抿了一口酒,侧过头看向韩朔,神色复杂难辩,“恭喜啊,你赢了。”

在陈孟飞的记忆里,聂永基的处决命令从未收回过,就像是古代帝王的金口御言。但这一次,聂永基不但终止了处决,陈孟飞甚至还从他电话中的语气听出,老头子似乎已经有了跟韩朔诚意合作的打算。

而这就意味着,新诚集团与韩朔的这一场对决,聂永基输了,低头了。

韩朔自然明白聂永基的想法,也大概猜到了上海那边接下来会有的动作,但他并不打算与新诚集团合作,他想要的,是击垮这个毒枭巨鳄,将聂永基送进监狱。

“说正事吧。”韩朔看了陈孟飞一眼,说,“我父亲的案件卷宗我看了,你说的没错,□□步枪,一枪毙命。”

陈孟飞冷笑两声,声音低哑压抑:“你现在相信我了?”

“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韩朔放下酒杯,往沙发上一靠,淡淡地问,“你怀疑谁?”

陈孟飞沉吟片刻,低声吐出两个字:“秦仰山。”

……

那日被伏击,韩行之身殒,陈孟飞负伤逃脱。

在那之后,陈孟飞蛰伏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养伤,就是利用各种渠道调查伏击背后的真相。

他曾经听韩行之无意间提起过,说自己这辈子最信任的人就是秦仰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于是,陈孟飞联系上了秦仰山。

果不其然,秦仰山在电话里坦诚自己早就知道了陈孟飞卧底的身份,也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他愿意帮忙查明真相,证他清白,也还自己兄弟韩行之一个公道。

秦仰山约陈孟飞见面详谈。

然而,陈孟飞刚到达约见地点,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凭借多年的从警经验,他几乎立刻就发现了掩蔽在周围的十几个便衣警察。

秦仰山带了一个队来埋伏,准备抓他。

陈孟飞为了逃脱,哄骗了路边一个独自玩耍的小孩,假意承诺带他去买玩具水枪,然后就牵着那个小男孩,一步一步,走出了秦仰山的埋伏圈。

因为陈孟飞挟持了人质,秦仰山始终没有行动,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彻底摆脱的那一刻,陈孟飞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透了。

心脏狂跳不已,紧张、慌乱、愤怒,陈孟飞终于明白了,秦仰山就是杀害韩行之的真凶,约他见面,骗他现身,就是为了灭口。

陈孟飞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咬了咬牙,沉声说:“一定就是他!”

在陈孟飞讲述的时候,韩朔始终沉默不语,视线定格在面前的酒杯上,神色淡而无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室内沉寂了一小会儿,韩朔才缓缓抬眸看向陈孟飞:“你错了,秦仰山不是凶手。”

唇角的笑容很淡,似有若无,眼神清冷且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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