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极有可能打草惊蛇,让元凶逃脱。
一旦前功尽弃,未必还有下次机会,更可能意味着未来出现更多无辜受害者。
不救,棺椁中的周婉必死无疑。
事关特调局全盘布局,楚翊风当即拨通了白局的通讯,三两句说明了情况。
通讯器那端沉默了三秒,背景音里隐约传来其他探员急促的讨论声。
“救。”白局斩钉截铁,“计划可以调整,人命不能重来。”
楚翊风嘴角勾起 :“正合我意。”
挂断通讯,他侧首看向苏墨尘,漆黑的眼睛寒星一样,“真要惊了蛇,咱就把整片草丛烧干净,迟早逮到他。”
苏墨尘微怔,还未细想,就听楚翊风问:“我掩护你过去,能破开那石椁吗?”
苏墨尘从旁借过一名探员腰间的制式军刀,手指拂过刀面,几个闪烁着微光的符文在刀脊上一闪而逝,没入金属之中。刀锋似乎更雪亮了几分,映照出持刀人沉静的眉眼。
“能。”
棺椁内,周婉如同砧板上濒死的鱼,被枷锁死死缚在石台上。
原本听见外界的人声时,正要喜极而泣,岂料这破石室十分不识实务。
先是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燃尽熄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声。
紧接着,身下响起了吱嘎声,像是腐朽的骨骼在被强行扭动。
周婉这才惊觉,她身下哪是什么石台,分明是一口石棺!而这整间石室,就是一座石椁!
椁在外,棺在内,她被绑着的位置,正是石棺的棺盖。
随着吱嘎声,棺盖缓缓倾斜转动,黑紫色的烟气从缝隙中渗出,气味像是腐烂了百年的血肉被闷在陶瓮里发酵,腥臭直冲天灵盖。
周婉被熏得一阵干呕,尖锐的耳鸣像钢针一样刺入脑髓,剧痛让她浑身痉挛。
鲜血从七窍溢出,在她脸上蜿蜒出狰狞的血痕。
要死了吗……
意识在剧痛和窒息中飞速流失。
她才二十四岁啊……还没好好谈过一场恋爱,没来得及给那个刻薄主管套麻袋狠狠揍一顿……
棺盖转眼翻转大半,周婉借着蜡烛最后那一点将熄未熄的光,努力瞪大被血糊住的眼睛朝着石棺内看去。
她倒要看看这倒霉棺材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作怪,死也好死个明白。
然而,棺材里空空如也。
周婉心里咯噔一下。
黏腻的吞咽声又一次贴着她耳畔响起,与吊坠里的声音如出一辙。
眼见着棺盖还有三寸就要彻底闭合,内壁竟然浮现出了诡异的肉褶与起伏,像内脏一样蠕动起来——它活了过来!
鬼火似的幽光熄灭,石椁内陷入黑暗,周婉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
就在棺盖即将落定时,锵锵两声金石交击的脆响炸起,一侧石壁被划出了两道交叉的裂口,微光泄露进来。
紧接着轰地一下撞击,石壁粉碎,开出了一个巨大豁口。
一道劲瘦挺拔的身影缓缓收回腿,逆光而立,恍如神降。
身后,楚翊风列缺剑光如匹练横扫,将数支淬毒短箭尽数击飞。
他在这百忙之中竟然还有余裕回头,朗声赞道:“好腿法!”
苏墨尘面无表情:“……”说的好像你踹不开似的。
他扫过石椁内状况,手中刀刃飞出,被他以极刁钻的角度狠狠楔入仅剩一丝的棺盖缝隙,硬生生阻断了棺盖下翻的趋势。
随即飞身掠至棺前,单手扣住棺盖边缘,运力向上一抬——
咔吧!咔吧!咔吧!
如同精钢筋骨被寸寸绞断的声音密集响起,整个棺盖的铰链机关在蛮横的暴力下崩解,沉重的石质棺盖被掀得倒翻回去,轰隆一声砸回原位。
周婉眼睑上糊满了自己的血,微微涣散的瞳孔里映着那道身影 。一团浆糊的脑子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得救了”,而是“同样都是瘦子,这个好他娘的带劲啊…… ”
然后彻底昏了过去。
楚翊风也闪身进了石椁,一剑挑开绑着周婉的枷锁,探手按向她颈侧 :“还活着,尸毒入体,得赶紧治疗!”
苏墨尘毫不犹豫,手臂一抄,将昏迷的姑娘稳稳捞上自己后背,单手握刀“走!”
然而,入阵容易,出阵难。
楚翊风与苏墨尘带着昏迷的周婉,刚刚踏出石椁范围,异变陡生。
“嗡——!!!”
一声撼动地穴的低沉嗡鸣,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地面震颤,碎石尘土簌簌滚落,仿佛随时会坍塌。
楚翊风身影一错,已经挡在了苏墨尘身前:“棺阵启动了,它想抢人。”
话音刚落,法阵中央生出了一条条紫黑色的能量丝,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呼啸着卷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所过之处,污秽的雾瘴凭空滋生,浓郁的腐烂气息弥漫开来。
列缺剑锋上雷光暴涨,楚翊风横剑挥出一道咆哮的雷龙,直贯而出。
“滋啦——轰!”
至刚至阳的雷霆与污秽雾瘴悍然相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昏暗的地穴被映照得亮如白昼。
剑锋过处,雾瘴堙灭,被劈开了一条短暂的通路。
“屏息,我们冲出去!”楚翊风声音在能量风暴中依旧清晰。
“好!”
苏墨尘应声,身影如电急掠而出。
与此同时,探员手中的鉴灵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所有棺椁的能量读数正在疯狂飙升。
轰咔一声,最外围的有具棺椁炸裂,一道人形身影以僵直扭曲的姿态从满地碎屑中缓缓立起。
它的皮肤——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皮肤的话——爬满了与法阵同色的诡异符文,正缓缓流动,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看不出关节的脖颈上顶着摇摇欲坠的头颅,猛地一百八十度转向,空白的脸死死盯住了闯入阵中的楚翊风和苏墨尘。
“小心!”拿着鉴灵仪的探员赶紧出声提醒。
苏墨尘神色冷静,几乎在那东西出现的同一刹那,手间动作快如幻影画了一个魔法阵,一道能完全屏蔽气息与身形的空冥结界瞬间展开,将三人笼罩其中。
“什么东西?僵尸?” 他皱眉看向那人形。
“不是僵尸。”楚翊风背对着他一边挥剑格挡不断射来的暗箭,一边语速飞快地解释,“是尸傀,由尸骸残怨重聚而成的杀戮傀儡。”
列缺剑锋一转,又将数道暗箭凌空斩落,“但它们和僵尸一样依靠气息索敌。”
苏墨尘看过去,就见那符文尸傀站在原地,没有五官的头颅左右转动,茫然四顾。
丢失了感知目标,尸傀只剩下本能的杀戮**,喉咙里发出狂躁的嗬嗬低吼,紫黑色涎水从嘴角滴落,滴落在地面发出刺啦的腐蚀声,冒出缕缕青烟。
所幸普通探员都佩戴着反能量罩,幽蓝的微光在黑暗中隐约闪烁,正是这类邪物的天然克星。
楚翊风扫了一眼外围严阵以待的探员们,确认他们的能量罩都激活了,继续应付最后的机关。
两人终于突破机关阵范围,苏墨尘把周婉交给迎上来的一名探员。
楚翊风:“尸毒深入脏腑,随时可能断气,先送她去医院。”
“是。”两名探员护着背起周婉的同伴,转身便以最快速度向外冲去。
说话间,身后尸傀破棺的爆裂声与嘶吼已连成一片,整个地穴如同一个魔窟。
楚翊风回头看了一眼后打开通讯:“这里交给我们,其余人全部撤到医院外围,能量防护罩调到最高等级。给我把这里钉死,一个会动的渣滓都不准放出去!”
“是!”三队们迅速而有序地向外撤离。
“一队收到!”
“二队收到!”
能量防护罩很快启动,如同壁垒层层落下,将整个医院区域牢牢封锁。
范无咎抱臂倚在仪器前,看着下面的实时影像中蜂拥而出的尸傀。
好生歹毒的手段。吸了活人生机不说,还要把人炼成尸傀,死后也要给他守阵。
那些可怜人,真是被用到渣滓都不剩。
如此阴损,十八层地狱都算便宜他。
“啧。”
他直起身,锁链活蛇一样游回袖中,“我下去会会它们。”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黑雾坠入洞口,只剩阴冷余音在空气中震荡。
“必安,你和漓玥协助特调局的人守好外围,可别让半只虫豸溜出去。”
“放心。”谢必安声音沉静,白净的面庞覆着一层严霜。
一杆通体银白的长枪凭空而出,被他握在手中。
枪尾杵在地面,铮的一声,无形寒气扩散,铃声隐隐似自幽溟而来,正是招魂幡的长枪形态。
漓玥没说话,猫眼似的金瞳专注地盯着洞口 ,指尖萦绕的幽蓝光华凝聚,十指如同出鞘的冰刃蓄势待发。
“砰!砰!砰!”
地面下,只这一会儿功夫,又有数十具棺椁接连爆裂,石砾飞溅,尸傀扭曲着爬了起来。
而且,有的棺椁里竟然还不只一只。
苏墨尘:“?”
楚翊风本来沉着脸,见状噗嗤一乐:“没见过鸳鸯棺?”
苏墨尘手上刀光不停,眼神示意——那边是五只。
楚翊风眉峰轻挑,那意思——乖,别学他们。
苏墨尘:“……”
苏墨尘扭脸不理他了,唯有一刀狠过一刀。
调侃归调侃,楚翊风眼神却愈发凝重。
尸傀本非群居之物,布阵之人阴毒至极,竟然将它们塞在一处自相残杀,以此催生更浓烈的怨气。
苏墨尘手中长刀挽出一道寒芒,斩断了一具尸傀的腰腹,回手又削飞另一具的头颅。
两人配合无间,套着结界在满地机关阵中穿梭自如,刀光剑影间丝毫不落下风。
可不落下风远远不够。尸傀伤不到他们,他们也没有彻底杀死这些怪物。
只见地面上尸傀散落的残肢断臂蠕动拼合,转眼间又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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