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仪式定在了第二天的上午，接近中午的时间。

贺兰辞说那是因为天气越晴朗越有节目效果，对此归雁不可置否，也没有时间和她继续探讨这个话题。

早上起来就是一堆事情，灵辰似乎忘了昨晚的不愉快，穿着厚重的族长礼服在客厅和侍卫神色温和地聊天。如果是平时的话，归雁肯定要好好打趣一下他，毕竟灵辰自己也吐槽过，这种礼服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某种程度上堪比一套沉重的盔甲。但是确实好看，归雁一边忙碌一边听见两个侍从小声地感叹着，灵辰属于那种气质温和的长相，加上繁重的礼服，更显得贵气十足。

不过确认好今天的陪同人员没有问题后，灵辰就和首席出发去了内部祭典，随后南族又来了个新的侍从，也是笑眯眯地说要先带人去看一眼祈雨仪式的位置。

归雁跟了去，祭坛周围已经布置好了座位，高大的侍卫牢牢把守着出入口，远远地还能看见一些好奇的百姓早早赶来看热闹。

负责祈雨仪式的是南族的新任首席长老，族长们的任务就是在一边观看，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一切顺利。

另一边白玉族长的助手冬阳和南丹族长的主事闻岳正站在一起，归雁走上去打了个招呼。冬阳于是笑着：“两位族长倒是都没有找个助手，就是劳动主事们了。”

归雁心想，如果不是灵辰前段时间刚调整了人事，落霞山人手不够，她也不会硬着头皮过来了：“算不上劳动，正好过来凑个热闹。”

闻岳也半开玩笑：“自从青竹助理离开平阳后，族长也一直没有合适的助理人选，说到底还是青竹太出色了，让族长念念不忘。”

南丹和闻岳的关系不像上下属，更像是一对至交好友，所以闻岳私底下说出这话也不足为奇。

冬阳捂着嘴：“少在后面编排你们族长了，要说念念不忘，谁能比得过你？”

闻岳摆摆手，并不在意：“那我还是希望他多给我开点工资。”

玩笑几句后，闻岳先告辞离开了。

归雁刚告别了冬阳，墨兰就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归雁便再次和他们叮嘱了祈雨仪式上的注意事项。除了族长和长老们的位置，他们的位置都在主位的后面，到时候祭台剩下大部分都会有普通的百姓围着。

“真的会有人敢捣乱吗？”墨兰表示怀疑。

大概率是没有的，归雁心想，这一天四族的顶级巫师都在，光台上这些绣满各族族徽的巫师袍就令人望而却步，更不要提人群中那些并没有穿巫师袍的巡逻队，但是她还是摇摇头示意墨兰不要乱说。

远处的山上，朝露打着哈欠和水瑶观察着圆形祭台边来来往往的人们，水瑶对巫术十分好奇，大清早就要过来占个好位置。可惜现在还在布置，所以她们只能暂时在远处看着，由于这边可能布置了大量的法术检测器，不会巫术的水瑶只能拿出刚买的望远镜对着观察，朝露则在一边小声地为她科普。

“……越高级的巫师衣摆上面的族徽越多，我记得南族的是太阳，白族的是云，灵族的是星星，冰族的是雪花……像这种下面围满族徽的肯定是个大巫师。”

“那这些没有穿巫师袍的呢？我看他们身上也有族徽。”

“应该是族长的随从吧？”

“他们是平阳城内的专职巫师，只服务于族长。”身边一位大叔忽然开口，可能是把她们当做了好奇的小孩子，“巫师的管理是由长老院负责的，所以他们一般穿巫师袍；而族长的专职巫师们除了巫师袍还有按职级的服装。”

朝露有些尴尬，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已经够小了，没想到还是被热心人听了过去，还好自己一直都很注意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水瑶戏谑地瞥了一眼朝露，随后转向大叔道谢，又继续向这位“新向导”问东问西，仿佛真是一位第一次出来见世面的巫界少女。

这也不能怪我，朝露心想，她只看了些风俗人情的故事，对这些政治上的事情毫无兴趣，更不要提记住那些奇奇怪怪的名称了。朝露一边听着水瑶和大叔的聊天，一边也举起望远镜心不在焉地看着。那位大叔确实很有耐心，丝毫没有任何不耐地为水瑶解答，谈话间说起自己是一个老师，难怪会忍不住科普。

祭台只在北边一块布置了座椅，座位也不多，只有五六排的样子，阶梯式的分布着，不过这些人都没有使用任何法术，来来往往显得十分忙碌，大叔的解释是因为会场并不是使用的法术检测器，而是隔绝法术的结界，只有施术者才能在结界内使用巫术，而那个施术者就是这场祈雨仪式的主持者。

水瑶不能理解：“那施术者在里面岂不是很危险，假设他想动什么手脚的话？”

“但是对于侍卫们来说，盯紧一个人要比盯一群人容易多了，而且祈雨流程是定好的，如果有什么出入都会被立刻发现。”

正说着，祭台似乎已经布置好了，朝露看见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到近处，朝露放下望远镜，水瑶也正和大叔挥手告别。

“你不准备去一个近一点的地方吗？”

“本来也没打算去太近的地方，”水瑶站起来，现在这边几乎没有人了，她挑了附近一块地势更高的地方，朝露也跟着坐了下来，“那边都是巫界的顶级巫师了，虽然我很好奇，但是谁知道那个结界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功能？”

朝露赞同地点点头。

“不过，”水瑶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学习巫术？”

“偷偷学可能可以吧，”朝露有点佩服水瑶的学习精神，“但是你是不是忘了这边巫师都是要登记的，你确定登记的时候不会被发现吗？”

水瑶沉默了，最后发自内心感叹一句：“真麻烦。”

朝露也发自内心地感叹：“你也是不嫌累，或者你回去的时候带本书，反正那边没人管你。”

“不了，”水瑶回答，“回去了我还练它干什么，不过带本当做纪念也不错。”

距离祈雨仪式还有一会，好在这个小山坡上风景不错，看着下面慢慢聚集起来的人群，水瑶突然问：“怀霜有说让你在这边待多久吗？”

朝露托着腮：“她说看我自己，因为我之前说过想去不同的地方看看，顺便打听打听亲人的消息。”

水瑶自然知道朝露的身世，不过他们并不避讳这些：“那你之前跑出去也是因为这个？”

“不……也不完全是，”朝露心想，自己其实并没有找人的可行计划，那点少得可怜的信息等于没有，只是这件事情上她不想再麻烦怀霜和时霖了，“只是觉得自己总不能在家里面呆一辈子。”

水瑶怔了一下：“你不会想离开吧？”

“没有啦，”朝露有些哭笑不得，“毕竟是他们收养了我，无论后面我有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我也不可能就这么离开……不过我‘开门’的能力还不是很稳定，帮不了他们什么，所以现在不如多熟悉熟悉不同的地方。”

“可是这边也太封闭了，”水瑶叹气，“就那么一个店还在，到这边和开荒有什么区别？”

“说不准以后会有用处呢，”朝露倒不是很在意，“有人过来了，咱们先不说了。”

水瑶抬头，祭台周围的位置已经挤满了人，外围零零散散的人四处寻找着好位置，有一部分人和她们一样，选择了这个远但地势高的地方，再仔细看看，那些座位上已经有一小部分人入座了，基本上都穿着巫师袍或者制服，显得十分整齐。

而台下的人服装就很多样了，有的是巫师，有的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

不过来之前店长也说了，虽然每年的活动很盛大，但是实际上参加的人大部分都是巫师，不会巫术的普通人其实对这样的活动还是没有那么热衷的。而巫师和普通人至今尚能和平共处主要得归功于四族对巫师的严格管理，但即使这样，依然会有一些小的摩擦。

“所以为什么不是所有的人都去学习巫术呢？”朝露曾经这样问过店长。

“因为天赋吧，”店长回答，“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学会的。”

朝露沉默了，因为她曾从时霖那得到另一个答案。

“下位界之所以是下位界，和它的灵力充不充裕是没有关系的，它的规则限制了人们能支配的灵力上限，越往下，人们的灵力就越少，相反其他生物的灵力就越多……不过巫界对我们的限制没有那么强，所以正常情况下你在那是不会有危险的。”

所以有的时候出生真的挺重要的，朝露心想，可能有的人一辈子都学不了法术。

胡思乱想间，水瑶拉了一下朝露的衣袖，原来是底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在欢呼声中，又一队衣着整齐的人来到了祭台边上。可惜她们都不认识，不过这样远的距离拿着望远镜也看不清人脸，直到人都坐下了，才确认领头的应该是四族的族长。

族长们的衣服细节上比那些巫师袍更为精致些，出人意料地是他们看着都挺年轻的，让人分辨不出来真实的年龄。水瑶也小声问：“族长们一般都多大啊？”

朝露也有些意外：“按道理应该是五六十了，但是这边的寿命只有百来年吧，难道会法术的会更年轻一些？”

水瑶换算了一下年龄：“这么算他们的岁数都能当我爷爷辈的了……这和我们长得差不多呀。”

她小声哀嚎：“刚觉得他们还挺好看的，你说完我感觉我心都碎了。”

“你小声些。”朝露一把堵上水瑶的嘴，随后又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忙着看祭坛，并没有人在意他们，这才松开了手，“下面可都是巫师。”

水瑶连连点头，两个手指在嘴上比了个叉后，才转过身去。

朝露这才专心看起了祭坛，族长们是最后出场的，主持的是另外一个巫师，说的什么她们也听不清，不过很快就有四个巫师簇拥着另外一个戴面具的巫师上台了，四个巫师手捧着水盆一样的东西，不过这个盆很浅，远远看着更像是一个大号的碟子，毕恭毕敬地走到四位族长面前，族长们站了起来，朝露没看清他们手上的动作，像是在半空中画了什么，然后右手停在水面上方，底下的巫师也爆发出一阵欢呼。

捧着盆的巫师又毕恭毕敬地站到四个方向上，正好将刚刚那个戴面具的巫师围在中间，巫师先是面向席位微微欠身，然后才转向底下的巫师，此时空气骤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