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鲛人是海界的原住民，因为十分擅长纺纱，所以大家几乎都靠着纺织生活。我们制造出来的鲛纱清新素雅，手感也是丝滑柔软，一直都深受海界居民的欢迎。”
“但在六界对外开放政策推广之后，海界引入了不少外界的纺织品，那些织物颜色鲜艳，价格还很实惠。鲛纱因为原料和工艺的原因，本来造价就高，颜色也比较单一，大部分都是些清淡的颜色。”石莼叹了口气，“所以，鲛纱在那些外来织物的冲击下，很快失去了大部分市场。”
“现在鲛纱基本只剩下几条高端线还在生产，大部分的鲛纱纺织厂都关了门。鲛人们也因此失去了工作，八足先生就是这时候来到海界的。”
石莼在海面下翻了个身，“八足先生将外界的纺织技术引入了海界，虽然他抢夺了鲛纱的市场，但他的工厂也为许多鲛人重新提供了工作机会，所以大家都很感激他。”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他的工厂工作？”魏昭疑惑地问：“你和......”
“巫雨。”
“对，你和巫雨应该也很擅长纺纱吧，与其在这里捡垃圾换钱，去工厂找份正经工作不是更好吗？”
石莼冷哼一声，“巫雨的病会传染，她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家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工厂？至于我，一只鳃退化的成年鲛人，指不定哪天就死在工位上了，哪家工厂敢用我。”
魏昭同情石莼的同时也暗暗对巫雨的遭遇感到心惊，什么样的家庭会把患病的女儿赶出家门？
“巫雨的病，也是基因病？”
石莼摇了摇头，“以前海界没有这种病的，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有鲛人的尾巴上出现了一些溃破，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鳞片炎，结果怎么都治不好。”
“最开始只是小部分鳞片脱落，渐渐的感染面积越来越大，溃烂的部位越来越深，从鳞片，到皮肤，最后一直烂到骨头。”
“完全治不好吗？”魏昭问道。
“也有治疗成功的案例，但非常稀少，一般的家庭根本出不起那个治疗费。”石莼的鳃好像又无法自动开合了，她不住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巫雨家很有钱的，但就算这样她还是被赶出了家门，他们不想冒着被感染的风险，花大价钱去治一个没什么存活希望的人。”
“但我不会放弃她的，我一定会为她凑到治疗的费用。”石莼眼神坚定地望着远处的潮水。
魏昭看着广阔的海面，这上面漂浮的垃圾远比她想的要多得多。就连浅滩上也是，几乎走两步就能捡到一个空瓶。
“你是说赤足的人在回收这些垃圾？”
“对，”石莼看魏昭的眼神又变得不善起来：“说起来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类乱排污水乱扔垃圾，才会害得鲛人得这种病！”
魏昭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我也捡点去换钱。”魏昭赶紧转移话题：“多少瓶子能换到我的车费？”
石莼扫了一眼浅滩，“你把这一片的垃圾全捡了应该差不多，也就捡两天的事。”
“什么！？捡两天垃圾才能换到一张车票钱？高铁票？”
石莼不知道什么叫高铁，她也懒得再搭理魏昭，转身继续在海里捞起垃圾来。
“你真打算靠捡垃圾来赚医药费吗？我觉得你的状态可能撑不到......”
“你咒我？”石莼狠狠瞪了魏昭一眼：“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自己也有这种预感。但是没关系，大不了我去偷八足先生的大珍珠。我在报纸上看见过，那是一颗特别大的珍珠，还发着光，一定很值钱。”
魏昭给石莼泼了一盆冷水，“你知道他家在哪吗？他这种等级的企业家，我觉得你连他家大门都进不去。”
石莼脸上却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的神情，她反而还笑了。
“我当然知道，他家就在龙宫街，那里是东部海界数一数二的富人区，巫雨以前就住在那里。我不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他家有一条专为不能在水里呼吸的贵宾提供的海底通道。”
“你不会刚好还知道那个通道的某个秘密入口吧？”
“不知道，但我可以去找。”石莼把一个装满垃圾的渔网扔上岸，“等我捡完这点垃圾我再考虑考虑。”
看样子她还真打算去偷那珍珠，魏昭希望她可不要被扔进局子才好。
“行，那我先走了。”魏昭捞起在浅滩中玩耍的小界，顺手拧干了它身上的水分，转身就要离开。
“你不捡垃圾换钱了？”石莼在身后问她。
“不了，太慢了。我打算先去找找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去城里，实在不行我再回来捡吧。”
“祝你好运吧。”说完，石莼又朝远处游去。
魏昭选了一个与昨天不同的探索方向，她越往这个方向走，地上沙土的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深，直到她看见一排排厂房。
“小界，搞不好这里是个工业区，工厂肯定需要把成品运到城里去的，我们找找，说不定能偷偷蹭个车。”
魏昭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工厂的污水处理区，那些黑红的液体经过透明管道流入一个硕大的机器中，不知道经过了几道工序，那些处理过后的液体最终又流入了一旁的沉淀池中。
经过处理的污水看起来清澈了不少，但空气中仍然能隐隐闻到一种刺鼻的腥臭味。
“真是危险，这种地方也不安装个护栏或者挂着标识牌什么的......”魏昭感觉这家工厂在安全生产方面可能存在一些隐患。
“哗哗”的流水声中，一道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吸引了魏昭的注意，她伸头看去，污水管道上好像挂着个什么东西。
魏昭靠近管道，看见了一条金色的链条卡在了管道连接处的缝隙里。她找了根枯枝，挑起了那串链条，她这才发现，那是一条金项链。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项链？不会是哪个工人不小心弄掉的吧？”魏昭正在纳闷，她的余光突然捕捉到管道里有一片塑料片冲过，魏昭的视力很好，她看得分明，那是一片美甲碎片。
先是金项链，再是美甲，魏昭现在越发肯定是有粗心的工人弄丢了自己的项链。总不可能是有工人失足掉进了污水处理中心吧？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无论如何，魏昭觉得自己有必要将此事和工厂负责人汇报一下。她不清楚工厂的大门在哪边，就在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晃的时候，她发现了一扇虚掩着的铁门。
魏昭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她试探着推开门，走了进去。房子里空无一人，房间一侧的墙上挂满了显示器，每张屏幕上都播放着不同房间的实时状况，看来这里是工厂的监控室。
房间另一侧还有一扇门，那扇门应该通往工厂内部吧。魏昭这样想着，伸手就要去拧门上的把手。
在她的手接触到门把手的瞬间，门从另一侧被打开了。
一名穿着像警卫的鱼人出现在门外，与鲛人不同，他没有尾巴，整体身形看起来与人类别无二样，除了脸上像鱼鳍一般的耳朵和青色的皮肤。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警卫看起来十分慌乱，他快速走进屋内，“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警卫打量着魏昭，“你是人类？人类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游艇翻了，我掉进了海里。”魏昭老实回答道。
“游艇，游艇，啊，我明白了。”警卫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工厂，一般人不让进。”
魏昭举起手中的枯枝，上面还挂着那条金灿灿的项链。“我在污水处理区那里发现了一条项链，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厂的工人掉的。好像还有像美甲一样的东西混在污水里，要不要检查一下？别是有工人掉进去了。”
看见那条明显不属于海界工艺制品的项链，警卫的瞳孔微微震动了一下，他面上不显，状若随意的说道：“确实是有几个粗心的工人，项链你先给我吧，我等会去问问。”说着他拉开了抽屉——
拿出了一把枪。
魏昭本来想着这鱼人还挺好说话的，要不干脆直接问问他有没有去城里的办法，没想到一转眼就被对方用枪指着脑袋了。
警卫目露凶狠之色，在他扣下扳机的前一秒，一条触手像鞭子一样抽飞了他手里的枪，接着另一条触手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
警卫在挣扎中按下了一旁指挥面板上的红色按钮，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了起来。
“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