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回身看过来,见是苏子衿,于是迎着上前两步,抢在她开口前先开了口,“这些是我家主子恭贺苏姑娘开张的小小心意,希望姑娘不要再推辞。”
苏子衿才说:“我不能要。”
“这……”元宝便一脸难办道:“小的也做不了主,况且这些全都付完银子退不了了。”
苏子衿有些头大,“顾怀昱在哪?”
元宝眼角余光瞟一眼远处某个地方,答曰:“我家主子今日忙得脱不开身,但开业那日一定亲自到。”
苏子衿于是也无可奈何,原本以为收了这些也就好了,但第二天第三天,元宝引着拉货的马车,拉来了柜台、厨具、以及一些锅碗瓢盆……甚至屋子里的一些用具。
于是苏子衿坐不住了,一连上门找了顾怀昱两次,都被守门的小厮告知主子不在家。
于是在顾怀昱的帮助下,九月二十那天清早放响一串鞭炮后,苏记面馆就算是开张了。
一开始苏子衿还盘算着等赚了钱,就把相应的东西换算成银子还他,但眼看着顾怀昱往自己这盘来的小院子里,砸的钱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苏子衿掰着指头算了又算,倒吸一口凉气,打算装死得了,反正卖身也还不起。
九月二十,苏记面馆开张,因为苏子衿打出开业前三天半价的活动,又跟着宣传了几日,加上她这麻辣烫的吃法又新奇有趣,因此开业当天生意异常火爆。忙到顾怀昱来,她都没时间招呼。
而这看在顾怀昱眼里则成了,苏子衿开始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了,心中欢喜,变本加厉地为苏子衿着想,只想对她加倍的好。
于是开业第二日厨房里多了伙夫与帮厨,店里又多了个迎来送往的小二,便宜娘局促不安的无事可做,看得苏子衿简直傻眼。
她上前把正对着自己笑得满面春风的顾怀昱拉到一旁说话:“顾公子这是做什么啊?”
顾怀昱看苏子衿面色不太对,可又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自己这样为她着想,衿儿姑娘不是应该感到开心感动吗?怎么似乎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被衿儿姑娘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捏着扇子支支吾吾,“那夜若不是姑娘,我今日或许就不能站在这里了。衿儿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与救命之恩相比,我做的这些根本微不足道。”
“顾公子不必如此。”苏子衿朝他笑得尴尬而不失礼貌,摆手道:“帕子那次的事,如果没有顾公子的帮忙,根本难以善了,所以别再说什么救命之恩了,顾公子早就不欠我什么了。”
听了这话,顾怀昱并不开心,很明显,衿儿姑娘又在拒绝自己的好意,甚至说什么救命之恩已还,他们之间已经两不相欠,像是急着要和自己撇清关系似的。
是单纯的不喜欢欠人人情,还是真的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向大方,送美玉金钗、华服锦衣乃至小楼房舍都不是第一次了,可三番两次被拒绝还是头一次……
为什么啊?
他强烈的感觉到有些事不能不说了,所以他看着她的眼,很认真的同她说:“其实救命之恩只是我自己的一个借口,衿儿姑娘,我只是想要对你好,就算没有救命之恩,我也想要对你好。”
顾怀昱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眸,认真看向某个人的时候,会让人错以为那眸中藏着深情。
但这一次,或许不是错觉,顾怀昱此时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太过炙热,让她有些不敢对视,所以她向后退开一步有着明显的拒绝之意。
顾怀昱看得有些伤心,“衿儿姑娘讨厌我吗?”
“当然不是。”看他那副落寞神情,她忙摆手解释。
那为什么?他闷闷地想,难道是因为那夜萧程的戳穿自己的话,令衿儿姑娘觉得自己或许是个混蛋?所以不想和自己有太多牵扯?
若真是这样,顾怀昱无力的发现,自己无可辩驳,因为从前的自己真的是个混蛋。
“那衿儿姑娘是因为我的过去?”顾怀昱悄悄看她问:“还是生气我之前的欺骗?”
这话问得苏子衿不知道应该怎么接,顾怀昱在梁州城的名声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响亮得多,这些天她也略有所闻。顾怀昱好美人,跟在身边的佳丽没有一个撑得过一个月。
若不是因缘巧合下认识了顾怀昱,就她自己而言,确实不会想要和这样一个男人有瓜葛。
她的沉默,在顾怀昱眼里就是默认。
“衿儿姑娘,在这之前,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荒唐,但那是因为我没有遇见你。”他想要逆转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轻声对她说。
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萧程微微眯了眼,千钟被低气压影响得坐立难安,他不明白大人暗中观察了子衿姑娘这么久,明明想念为什么不相见?
而此时邢捕头正好在附近巡逻,他看见萧程的第一反应就是躲,但没等他躲好,就被萧程看到了。
萧程朝他招了招手,把他招到跟前来。
邢捕头心虚不已,步子都迈得有些顺拐起来,“大人,我之所以会调来这一片巡逻,是因为……”
萧程摆摆手并不感兴趣,而是让他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冷酷道:“把人带回去。”
邢捕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朝萧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呆了呆,再三确认后,觉得奇怪,那不是顾怀昱顾公子吗?
随后一脸茫然地看向萧程,小心翼翼地问道:“顾公子犯了什么事?”
萧程把腰上的钱袋解了,晃了两圈后放邢捕头手心里,一本正经道:“偷盗。”
话罢转身上了马车,徒留邢捕头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
千钟尴尬地上前拿回钱袋,朝他摇了摇头,然后才驾着马车载萧程回衙门。
邢捕头再回头去看,这一次他注意到了顾怀昱身旁的苏子衿,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中升起。
难道?大人对子衿……
“!”
他发现自己果真粗线条,可不就是这样吗!
桩桩件件一数,原来大人竟然默默为子衿做了这么多事。
等等!
大人与子衿……
他与小娥……
若若若,那那那,大人岂不是要叫自己……
打住打住!
一张麦色的脸涨得通红,邢捕头不敢再往深处想。
‘哒哒哒——’马车上萧程的食指一下又一下带着节奏,轻轻叩在窗框上。
“千钟,”萧程忽然开口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官幼稚?”
“……”一帘之隔的千钟不敢发表意见,他想了想后,斟酌着问:“属下看得出来,大人对苏姑娘很在意,却为什么好像总又躲着苏姑娘?”
马车内是很长一阵的沉默,萧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近情情却。
正因为太过珍视,因此不知该如何面对,更不敢轻易拥有。
回到衙门后,萧程去看了小言廷,临窗的位置旁放着一张矮案。萧程走近一看,见小言廷正端端正正坐在矮案前,还不太熟练的捏着毛笔在写字。
小言廷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是萧程,忙放下笔,把脊背挺得更直了,“萧程哥哥,您回来了。”
看着他那模样,萧程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对他一没打二没骂,吃穿用度上从不短了他,可这小家伙却似乎出奇的怕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他在心中喃喃自问。
千钟看在眼里,在他耳边小小声道:“大人,您不爱笑总是冷着一张脸,阿言还小,自然是有些害怕您的。”
因此领着千钟从门走进去的空档,他摸了摸脸,问:“那,该如何?”
千钟知道,大人这是想要和阿言改善一下有些紧张的关系,于是支招道:“您可以把眼神和语气放柔和一点。”
千钟想着若是直接让大人笑容以对,大概有些为难大人,笑得不对,反倒还会再吓到阿言。
点了点头,萧程觉得千钟说得在理,于是他走进去,让语气和眼神都尽量柔和起来,看着小言廷问:“阿言,在写什么。”
于是小言廷把几乎写了满满当当的一张纸递过去。
萧程接在手里看,虽然字迹歪歪扭扭的还丑得没眼看,但对小言廷而言,已经算是难得。
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张纸上写满了,不同的名字,有他自己的、有苏子衿的、有千钟的、甚至有邢铺头的,上面写满小言廷所认识的人的名字,谁的都有,独独没有他的。
萧程不由皱了眉,萧程,这两个字不难啊,他习字的那日起,自己就教过他了。
再看一眼战战兢兢看着自己小言廷,萧程轻轻醒了一下嗓子,把写满名字的那页纸还回去。
忽然对他道:“过几日,我带你去看子衿姐姐。”
他肩上担着责任,这几日还有公事要处理,不能玩忽职守,况且几日后开业酬宾的热度已过,面馆也不会忙得抽不开身。
小言廷听得眼里迸发出光彩,终于有了笑容,“谢谢萧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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