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也用仅剩的最后一丝残余意识撑着，在撞了一次玻璃门后，成功走出玻璃门，宣弈让他到家说一声，不知道他到家还记不记得。

而安禹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半天了，什么都不做，没有耍酒疯也没有睡觉，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均匀的呼吸，他的脸颊泛红，眼睛半阖着，水雾弥漫，又如江上的粼粼波光在雾里忽闪。

宣弈看着桌上新添的几瓶酒默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把酒的度数调的很高，要怪只能怪这些人自己控制不好，喝得多喝得猛。

“安禹？”宣弈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嗯？”安禹懒洋洋的抬起双眸，那些水雾在他的眼眶里打着旋，连带着声音都有了一丝慵懒。

“我送你回家吧。”宣弈有点担忧，“明天开学啊。”

“嗯。”安禹脸上露出一个幸福满足的微笑，张开了双臂，仿佛在等着什么人来抱他。

宣弈刚刚喝酒没喝上头，现在脸歘一下熟透了。

虽然说趁人之危不好吧，但是……反正这人喝醉了，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抱一下就抱一下吧。

宣弈正这么想着，刚刚将胳膊抬起来，安禹就放下了，然后自己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他说自己是清醒的，不用送他了。

宣弈忍住没笑，他绷着脸，“嗯，那我看你走。”

安禹走在月光下，脚下的步子十分微妙，好似一下可以重的将地面踩出一个坑，一下又轻的像要飘到天上去。

他身子歪歪斜斜，并没有注意到，他长长的影子后面，跟着另一个小小的影子。

皎月高悬，万籁俱寂，只有两旁的树发出沙沙的响声，小猫咪在他身后静悄悄的跟着他。

到了拐弯的时候，他毫无预兆的转身循着那道影子扑过去。

“我抓到你了。”安禹的脸埋进了一片细腻的绒毛之中，声音闷闷的。

“喵呜——”小黑猫被他这一扑吓得不轻，要不是这人是安禹，它早就上爪赐这人花脸一张了。

“不许跑了。”安禹耍无赖的命令它，“跟我回家吧。”

小猫没有挣扎，乖乖任他抱着，听他说着疯话。

安禹把小猫搂在怀里，还时不时蹭蹭它，小猫的身体软软的，绒毛干净柔软，让他爱不释手。

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安禹突然变换了方向，指着小山坡，“咱们去看萤火虫吧！”

小猫还没来得及喵一声就被安禹抱着跑了。

小山坡上是一条星光铺成的路，其余的小星光藏在叶子里，藏在草丛中，忽明忽暗，漂浮蜿蜒着连向远山，宛如星的河流。

安禹还知道选一块树少的地方，以免被虫咬。他坐在了草地上，把小猫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摸着它的小脑袋，“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小猫似乎能听懂，回了它一声娇软的“喵——”

“它们每一只都那么小，只有一丁点儿亮，可是当它们在一起时，就彻夜长明。”安禹用指尖托起一只萤火虫，将它举的高高的，萤火虫顺着他的指尖飞向了月亮。

“我好想他啊。”安禹突然没头没脑蹦出一句。

“喵？”小猫歪了歪脑袋。

他望着那些萦绕天际漂浮着的碎光，星光往他眼里钻，可是太多了，他的眼里怎么也装不下，只装得下一小点，不过足够哄小猫咪开心了。

小猫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一个人，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盛满了光，“明明见到了，却还是很想念。”

小猫咪用肉垫拍拍他的手背，软软小小的，和他小时候吃的软糖一样。

“小猫咪有没有想念过谁呢？”他慢慢摸着小猫的耳朵，“有没有喜欢过谁？”

夜幕里星星点点静静漂浮着，时间仿佛又过了一个世纪。

“乖乖…”安禹把小猫咪抱起来，抵着它的额头，眼眸里掺着醉意，似是迷离已久，“我喜欢他好久好久……可是我不敢跟他说。”他很少露出这种委屈巴巴的表情，也很少以这种语气说话，因为之前确实几乎没有喝醉过。

他身上还残留着些醉人的酒精味，小猫咪觉得自己被他熏得神魂颠倒。

“谁都不知道哦，”安禹用鼻子碰了碰小猫的鼻子，碰回来一片湿漉，他声音哑哑的，“只有你知道。”

月光与萤火虫的星星点点交相辉映着，他们相隔万里，但光芒已经萦绕交织在一起。

他像是借着酒精的功效将自己淹没在了思念的浪潮里，好像又回到怎么也望不见星星的那些年里。

心里怀念着人，见了泽上的萤火，也疑是从自己身体出来的梦游的魂。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知道。”安禹眼底泛着微红，蔓延到脸颊。

他一下一下捏着小猫咪的软糖手，给它讲他们的故事：“他叫宣弈，我们初中认识的，后来我转学了，到了大城市去念书，但是我不开心……”

“和他分开以后我才清楚我有多么想他，多么喜欢他。所以我即使不喜欢那里的生活，不喜欢那里的环境，也依然在努力学习，就是有朝一日我能，挣大钱，我能，回来养他。”

“我也想小灰，我也想爷爷奶奶，”他语速很慢很慢，就像快睡着一样，“还很想我小时候跑丢的那只小猫……”

他低头呆呆的看着小猫，小猫也瞪着眼睛瞅着他。

“是不是你啊？”安禹突然没有忍住，一颗眼泪掉在了小猫脸上。

恰好掉在了它的眼睛下面。

“你怎么也哭了？”安禹歪着头皱起眉。

“你是不是记得我？”安禹豁然绽开一个惊喜的表情。

“我小时候从你把小渔船上抱出来带回家，你还总跟我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对不对？”

小猫歪着脑袋眨眼。

安禹没有得到回答。

他觉得自己可能傻了，居然对着猫咪问问题，居然试图令猫咪想起十几年前的事情，还居然期待着猫咪的答复。

“不对也没关系，以后你跟我一个被窝里睡。”安禹搂紧了它，用下巴蹭着它毛绒的小脑袋瓜。

安禹终于把它带回了家，回到家安禹稍微清醒了一点，看到那本《生如夏花》便翻出来，抱着小猫，指给它看，“你看，这是你送我的小花，很漂亮哦，当时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你就跑不见了，辛亏老天又让我遇见你了，这次补给你。”

“谢谢你乖乖。”安禹轻轻在小猫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从小就喜欢管小动物们叫乖乖，不管猫猫还是狗狗，乖乖这个称呼对他来说都有无可替代的亲昵。

“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安禹突然想到这一茬。

“叫什么好呢……”安禹扶着脑袋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最后罢休，“算了，今天脑袋晕，想不出来，明天再给你想，先暂时叫你乖乖吧。”

他翻开了被窝，拍拍里面，“过来乖乖。”

小猫舔了舔自己的手和脚，一跃而上，在他怀里缩成了一团。

“睡吧，晚安。”安禹轻轻说。

这个夜晚这个梦，这一切，都安静着，怀里暖暖的，他什么都不在乎。

心里怀念着人，见了泽上的萤火，也疑是从自己身体出来的梦游的魂。——和泉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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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