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虽说是进了秋天，但气温并没有降下多少。

早读后的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三十多岁，长相斯文，手段狠辣。

随堂测验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四十分钟连上课间再加的五分钟，做一张单面的试卷，十二个选填和三道大题。

阮枝刚写到大题时，还剩二十分钟。

她写题的速度算是比较快的一类，但身旁的人合笔的声音却十分清晰。

阮枝侧头看了他一眼，江群见讲试卷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埋头睡觉。

数学老师张源看到后也并未说什么，估摸着这人又是全对。

下课后，乔盏立马凑过来拉着阮枝去接热水，还低低私语，“你同桌那合笔的声音可太响彻了，我听到后十分心慌。”

阮枝低笑，回头看了一眼。

他个子本来就高，现在弓着背睡觉，将整块脸都埋在黑色的卫衣中。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头上那撮不听话的呆毛。

阮枝轻轻弯唇，猜他昨晚没睡好。

……

……

中午吃饭时，阮枝和乔盏觉得人太多了，想再待一会儿。

附中学校食堂有三楼，但人员基数大，像他们这种下课的速度，到了也都要排队去。

学校外面也有小吃街，那更不用说，人满为患。

江群见见她还不走，挑眉，想起乐队的事儿。骨节分明的大手一边随意的勾起一个c，一边问，“等会儿一起吃个饭？给你介绍一下其他的搭档。”

阮枝没意见，想到乔盏又问，“介意乔盏一起吗？”

他勾唇，吊儿郎当的说，“这能介意什么。”

乔盏周末倒是听她说了乐队一事，她还挺期待江群见这帮人能搞出什么名堂。

于是兴高采烈的跟着去。

……

……

江群见这人朋友多，哪里有他，哪里就是热闹。

阮枝这样觉得。

所以看到其余几个陌生面孔时，短暂的不适后就习惯了。

他们几个属茹峥锋最闹腾，猴精的长相，其余几人都管他叫泼猴。他和乔盏对坐，两人唠嗑起来没完没了。

这时，余元杰到想起正事，“咱们什么时候排练一下呗。”

阮枝同意，但她还不知道他们要唱什么。江群见似乎是发现她的顾虑，问她知不知道《海阔天空》。

这大江南北火遍的老歌，她当然是知道的，很久以前还听文敏唱过。

“阮枝，咱见爷唱歌一个字，不要太绝。”茹峥锋忙不迭的补充，余元杰白了他一眼，吐槽明明是四个字。

她发现这两个人还挺朋克风的。

“你粤语应该很好吧。”乔盏疑惑的看向江群见，他起身将外套挂好，“还成，我妈是香港人。”

乔盏两眼放光，立马拍着阮枝的肩，惊诧的说，“枝枝她妈妈也是香港人诶，我还听过她说粤语呢。”

江群见闻言掀开眼皮看了阮枝一眼，略微挑眉，“还挺巧。”

他兴致不高，阮枝察觉到什么，不甚明了。

最后排练的时间就定在周五和周六的傍晚，阮枝头一次这么期待周末。

上学的时光总是飞逝，附中考试又多，她还没反应过来，周五放学的铃声就已经响起。

乔盏本来说想去旁听，结果茹峥锋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件事，在校门口就说要保留一点神秘。

乔盏想想有道理，干脆留在阮枝家里看小说，等着一起吃饭。

余元杰是高知家庭的孩子，但风格却很酷，一手架子鼓十分了得。

茹峥锋这种朋克风少年，电吉他还挺搭。

另一个话不怎么多的李泽易她之前见过，也偶然听过他弹钢琴，她想对于一个业余爱好者，还是很不错。

阮枝没有见到江群见，她环视了一圈这个像酒吧的地方，听茹峥峰说，是江群见小姨送他的。

色调很暗，装修也很灰冷，有种低沉的酷感。

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钢琴，李泽易轻按了几个键，阮枝顺势抬头望去，就看见江群见黑色T恤上挂着和他一样又吊又妖的贝斯，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见他搭在贝斯上的手青筋鼓起。

她很早以前听说过这个人十八般武艺，身怀绝技。

架子鼓，他说略懂一二。

钢琴，他说会点毛皮。

甚至还有很多是阮枝并不了解的。

但他却选择了最容易被忽视的贝斯，大家都说贝斯手没有很好的外貌，几乎不会被人关注到。

此时此刻，阮枝却觉得有些人天生下来就是主角。

不管他在干嘛，总劲劲的。

不过这人是主唱，更不可能被忽视。

她突然期待这次的磨合会带给她什么。

阮枝热爱音乐，她对小提琴情有独钟，答应来乐队，有私心也有热爱。

前两天她想万一自己后悔怎么办，毕竟很多时候小提琴的伴奏磨合起来很困难，而且她现在并肩作战的队友还并不是专业选手。

可现在，冥冥之中，她觉得不会发生。

随着钢琴的声音响起，阮枝缓缓地拉动自己的小提琴，江群见斜坐在她的对面，歌声猝不及防的就撞进她的心窝里。

她没有去看他，哪怕觉得这道声音低沉惑感十足，哪怕心绪已经被拨动，就像她在拨动自己的琴一样。

就像江群见拨动自己的弦一样。

这首大家放声就会高歌的曲子，好像真的让阮枝一眼望到了海阔和天空。

看到了青春，看到少年们的鲜衣怒马，看到天荒地老的一刹那。

或许是都没有想到第一次合奏就能这么默契，哪怕连钢琴的最后一个长调都落入寂静，也久久无法回神。

最后茹峥锋没忍住吼了一声，“兄弟们，感觉这次冠军非我们莫属啊哈哈哈，是吧！”他笑着，骄傲又不羁。

阮枝觉得这每一秒的画面都鲜活，都跳动。

拉着乔盏去吃饭的时候，两个朋克风激动地向乔盏诉说着战果，她越听越后悔刚才自己同意要保持神秘感。

阮枝将碗里的佐料挑出来，在心里为这一刻定格。

少女唇角弯弯，明明在吃东西，粉唇却还是晶莹剔透，像清晨刚吸完露水的花苞一样。

江群见想起她拉小提琴的样子，不像平常那样温凉，不再是清夜无尘的模样。

反而耀如春华，很像不露锋芒的朝阳。

阮枝很挑食，她半天没夹几道菜，哪怕这些菜很好吃，但她懒得挑佐料，干脆就一直吃面前佐料比较少的手撕包菜。

江群见倒是发现她不爱吃佐料，不过这姑娘似乎是不好意思将这么多佐料放盘子里，后面夹的都抿着唇吃下。

像是在吃什么毒药一样。

他觉得好笑，也疏忽自己应该多问一下她不爱吃佐料和哪些菜佐料少的。

阮枝发现从上次过生日以后，她和江见就相对比较熟稔了。

应该算是半个朋友了吧。

她想。

距离好像无形之中拉近了那么一点，她觉得自己还是挺开心的。

其实江群见才开始觉得这姑娘有些内向，直到这久才发现，人不是内向，人是觉得没必要。

他真觉得自己上次那蛋糕换来一个多才多艺的乐队朋友稳赚不亏。

但他也不是贪便宜的人。

总觉得要送一个正式点的礼物给人家才比较合适。

有来有往嘛。

“清夜无尘”取自苏轼《行香子·述怀》

如下：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江群见：有来有往，才有老婆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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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