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丽可

时间推移,日头爬上头顶,热烈而耀眼,阳光落在皮肤上,灼烧着,火辣辣的。

沿着孤零零的小路,几人继续着找人之旅,但愿这次不要落空了。

很快,几人便到了那栋小屋前。

小屋周围种满了各色花草,屋檐下挂着一个小布偶。

夫人撑着小阳伞,走到小屋门前,轻敲了几下。

“谁啊?”稚嫩的童声从屋内传来。

下一秒,小屋的门被打开,一个小姑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女孩扎着双马尾,发丝乌黑,双眼圆圆的,如同两颗透亮的玻璃珠。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蓬蓬裙,几朵明艳的梅花点缀其上。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腥味从门内冲出,直钻鼻腔。

站在夫人身后的三人并没有幸免于难,那股味道刺激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李鑫嵘最先忍不住,跑到路边吐了出来。

剩下的两位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将下半张脸埋在肘间,背过身,试图阻挡气味的侵袭,另一位则直接闭气,偶尔用嘴换个气。

而离门最近的夫人却只是皱着眉,用手在面前扇了扇,道:“看来玛尔特是对的……”

说着,蹲下身,双眼看着面前的女孩,“丽可,你怎么把我的客人带到这里来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丽可低着头,不敢看夫人,手也悄悄藏在身后。

沉默片刻后,抬起头,眼中染上怒色,“都怪他,他把我的娃娃弄坏了!”说着,嘴角扬起,露出一抹狡黠,“这样不守规矩又没礼貌的客人,夫人也不喜欢,对吧。”

闻此,夫人一愣,随后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既然如此,他弄坏了你的娃娃,不如这次就让你来好好教教这位客人规矩,好吗?”说着,伸手拭去女孩脸颊上的污物。

“真的吗?”丽可笑得更灿烂了。

“当然。”夫人笑着说,“只是……他偷了一样东西,我得找回来。”

“我知道,我这就去拿过来。”说完,丽可蹦蹦跳跳地进入屋内。

门前没了遮挡,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夫人身后的三人同时向里头看去,但很快就后悔了。

屋内一片血红,墙上、地上、家具上已被鲜血侵染。

残肢短腿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失踪人口闫鸷正靠着墙,他的一只手、一条胳膊已被卸下,血水不断从伤口中淌出,他的身上也看不见前夜的狂暴。

他颤抖着,看见门外的几人,似乎是窥见了希望,挪动着身子,挣扎着向门边爬来,嘴唇不断地动,声音沙哑,“救……救我……”

“你想去哪里呀,无礼的客人。”丽可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双眼微眯,手中拿着那柄手枪,对准了闫鸷的腿,扣下扳机。

顿时,闫鸷蜷起身子,痛楚侵蚀着他的血肉。随着惨叫从那嘶哑的喉咙中挤出,青筋爆起,爬上了他的脖颈,他的额间,他的……

看着血泊中男人的样子,小姑娘很满意,笑得灿烂,一蹦一跳地来到门边,将手中血淋淋的枪支递给夫人。

夫人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一块手帕,用其垫着接过了枪,“可算是找回来了……”

丽可笑着,头向一侧歪去,“这次来的客人挺多啊,一……二……”

此话一出,三位客人顿时感到背后凉嗖嗖的。

“这哪里是萝莉啊,”余言筌轻声道,“这分明就是屠夫。”

夫人擦试着枪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丽可一眼。

“我没有别的意思,”丽可赶忙解释,“您别生气。”

夫人依然没有理会,只是转过身,对身后的三人道:“东西找回来了,走吧。”说完,径直向前走去。

见此,三人也不敢停留,赶紧跟了上去。

可是,夫人这一趟出来,似乎仅仅只是为了那把枪。来时还说不想客人在自己这里出事,现在却……

也许,那晚闫鸷的行为已惹怒了夫人,找他算账只是迟早问题,又怎么会真的在意他的死活。

那陈芸呢?拒绝了夫人,她会……

对于闫鸷,一介暴徒,落了个如此下场,也算是自作自受。但是,陈芸她什么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拒绝了夫人的要求,仅此而已。

她……也会受到惩罚吗?

夏归舟不忍再往下想。

这个庄园到底是干什么的,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若只是安顿灵魂,那刚才所见又算是什么?

想到这里,脑中数种猜测一拥而上,碰撞在一起,夏归舟一下子感到头脑发胀,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先不想那么多。

平静下来后,夏归舟抬眼看着前方的路,它是那么漫长,似乎走不到尽头,而且,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你会遇见什么。

轻叹口气,自我安慰着,“硬着头皮走,走一步看一步,总能看到光吧。”

丽可站在门前,看着几人越走越远,知道变成了一个小点。

她退回屋中,关上了门。

屋外透进来的光在这一刻消失了,连同闫鸷心中的希望,生的希望一同消失了。

“这下可不会有人来救你了。”丽可俯视着趴在血泊中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小可爱,你是我的了……”

“不……不要……”闫鸷声音颤抖,用他那仅剩的手移动着,不断向后退去。

只见面前的小萝莉拿出藏在身后的利斧,利斧上不时滴下殷红的血。

手起斧落,他再也动不了了。

这下,纯白的蓬蓬裙彻底被血液染红,红得扎眼。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玩具,”丽可缓缓说着,“玩具就是应该是听话的。看,你现在这样多好啊,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听话……”

回到古堡内,夫人收好小阳伞,拿着枪转头就准备上楼,“今天有些累了,饭菜下人已准备好了,几位吃点也休息一下吧。”

说完,便上了楼,留下三人待在餐厅里。

从外边回来,三人都还有些恍惚。

虽然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地出去找,但那样的“惊喜”也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三人在餐厅依次落座,只是见过了本不该入眼的东西,此刻看着眼前的食物,一时间是实在提不起来胃口。

谁让有的东西只一眼,便留在脑海挥之不去。

怎耐主人盛情难却,只好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这时,女孩的笑声从楼上传来。

“讲真的,我现在一听到小孩子的笑声,后背就发毛。”李鑫嵘咽下口中的食物,声音有些发颤。

对面的余言筌疯狂点头,小鸡啄米一般。

下一秒,柳染从楼上跑了下来,一金边面具遮掩着她那张可人的小脸,使其带上了一丝神秘。

只见柳染来到楼梯边,并没有急着落座,而是在那里站定,向三人行礼,那是舞台的谢幕礼。

看着柳染的动作,夏归舟脑中却不自觉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他记得,那个人喜欢跳舞,只是在那天之后,他在也没有看到过了。

“小染,这谁教你的?”李鑫嵘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

“哥哥教我哒!”说着坐到了位子上,并将面具摘下。

“哥哥?”三人异口同声。

早上唯三的三个男人都被拉出去找人了,哪儿来的哥哥?

“对啊,”柳染答道,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变得神秘起来,“哥哥说了,他是神秘人,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

神秘人?这种说法也就能骗骗小孩子吧,说这话的人是够无聊的。夏归舟想着,面无表情地用叉子戳着盘内的食物。

脚步声再次从楼梯上传来。

“哥哥来啦!”

哦,神秘人来吃饭了,还以为神秘人用不着吃饭呢。夏归舟斜眼朝那人看去。

那人身形纤瘦,裹在一身华服中,倒是与古堡的整体风格相同,脸上戴着与柳染相同的面具,半遮着脸,看不清面容,他步履从容,但也很快便横跨了整个餐厅坐到了位子上。

奇怪的人。

夏归舟只草草瞟了一眼便重新底下了头,但他总觉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应该是错觉吧……

阮明刚一坐下,便感受到了两边灼热的目光,尤其是右边这位小年轻,似乎恨不得把脸给贴上来。

尴尬感涌上心头,阮明只得轻笑道:“不好意思,玩得太入迷一时忘了把面具摘下。”说着,手扶上面具,将其摘了下来。

没了面具的遮挡,青年清秀的面容暴露在众人眼前。

夏归舟看着这张脸,一时愣神。这张脸与梦中人的脸重合,只这一眼,似乎再也挪不开了。

注意到夏归舟的目光,阮明放下面具,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夏先生,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夏先生?他不记得我,还是我认错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夏归舟赶忙移开视线,“没有。”说完,低下头,心中团团迷雾萦绕。

阮明倒也没放在心上,拿起刀叉进餐。

“朋友,怎么称呼啊?”李鑫嵘再一次发挥了自己自来熟的特性。

闻此,夏归舟抬起头。

“阮明。”

仅此二字,夏归舟的心脏漏了一拍。

错不了了,可是,你怎么会忘了我……

刚想开口,却被余言筌抢了先。

“阮明……那我以后是叫你小阮,还是小明?”

“直接叫我阮明就行。”说着,将食物送入口中。

余同学似乎并没有听见,自顾自说着,“明明?”

这个称呼多少是有点……恶心了。

这让阮明差点噎着,不停地咳嗽。

还好把吃的咽下去了,不然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热心老李上线,不停拍着阮明的后背,“人家都说直接叫名字就行了,弄这么多花样干什么?”

余同学见阮明这样子,心生愧疚,表示,“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心中忏悔八百遍。

见状,夏归舟放下手中的叉子,站起身,倒了杯水,走到阮明身边,“喝口水缓缓吧。”

阮明抬眼,对上夏归舟的眼眸。

这位客人好奇怪,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不自觉地想要远离。

心中莫名地挣扎,但还是伸出手想接过那杯水,却被余同学截胡了。

“夏兄,关心人也该有个关心人的样子,你这样板着张脸像什么样子。”说着,再次将水递给阮明,并带上极其标准的笑容。

座位上的阮明看着身边的两人,默默接过递来的水喝,感觉好些了,便靠在椅背上,一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表演”的表情。

看着眼前的场景,沉默片刻,夏归舟淡淡开口,“笑得真难看,还不如不笑。”

“那总比你不会笑好。”余言筌挂着那张染上怒色的笑脸 ,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不是生性不爱笑啊,夏·高冷男神。”

听到这话,阮明成功再一次被呛到了。

有意思的客人。

“哎呦,别管他们。”李鑫嵘继续拍着阮明的背,抬头对两个拌嘴的道,“你们两个也先别说了,都先坐下。”

夏归舟转身走回座位,对身后传来的“关爱”自动屏蔽。

主打一个耳不听,心不烦。

“余哥哥,你好幼稚哦。”柳染手撑着脑袋,看着正在气头上的余言筌。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下一秒,余言筌便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重,变再次挂上笑脸,皮笑肉不笑,“我这是在教你夏哥哥要怎么关心人,怎么会幼稚呢?”

讲到这里,余言筌顿了顿,依旧笑着,“就算幼稚,你一个小屁孩怎么好意思说我。”

看得出来,余同学有在忍,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柳染表示不服,但又说不过人家,只好嘟着嘴,生闷气。

接下来,没有人再开口。

吃饱了,阮明便站起身,转身上楼,心中隐隐的不安趋使着他加快了脚步。

只是,正好陈芸也从楼上下来,楼梯道窄,阮明走得又急,两人便撞上了。

“不好意思。”阮明连忙道歉,却头也不回地继续走。

餐厅里没有人说话,格外安静,这一声道歉听得真真切切。

这将在沉思中的夏归舟反应过来,意识到那人上了楼。

夏归舟连忙起身,几乎是冲上的楼梯。

借助腿长的优势,两步并作一步,在追至二楼时,却见那人并没有停下,继续向三楼走去。

不是说,未经允许谁也不准上三楼吗?

为什么他……

可是,他的样貌、他的声音,真的很像……

而且,他也叫“阮明”。

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亦不会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心中答案已渐明了,至于剩下的疑问还得找个机会问清楚。

夏归舟顺势走回自己的房间。

同在屋檐下,时间还长。

饭后,李鑫嵘回到房间,从枕下拿出私藏的名片。

时间仿佛回到了他刚来庄园的那一天。

那天,李鑫嵘一人在庄园内闲逛,路过一家商铺,名唤“万荣”。

商铺的橱窗里展示着各式各样的商品,有可聚万财的符咒,有可变换面容的面具……

其中,一件特殊的商品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具健康的躯体。

只记得店长对他说,“这件商品本不想售卖,但如果你可以为本店带来新顾客,我愿意将它拿出来同你交易,当然了,得到一具完全健康的躯体是多么的不易,其价值定然不菲,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这是本店的名片,欢迎您下次光临。”

看着手中的名片,李鑫嵘又从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穿着粉色小裙子,站在阳光下,笑得灿烂,身边是位女人,穿着朴素,同样笑着看向镜头。

“佳佳,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一边说,一边摸着手中的照片,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午后的庄园,阳光热烈。

庄园里,一切按部就班,算是个平静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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