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实验三中是私立高中，教育硬件在整个华川都是顶配。

班里人对棠宁想考实验三中的想法嗤之以鼻，棠宁想考去这里，简直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但经过两次摸底考试，他们觉得自己的脸，嘶……真疼！

棠宁成绩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不知不觉就将好几十名同学甩在身后，何凡见过好几次她留在教室里默默刷题的画面，身旁摆着厚厚的错题册，认真的模样，引人注目。

在她的努力之下，就连普通话，如今也标准的听不见口音。

班上的同学也逐渐发觉，棠宁这个人吧，其实挺随和的，找她请教问题她会耐心回答，也不爱在小团体里惹事生非，渐渐地，棠宁身边围着的人多了起来。

但是棠宁对他们只出于礼貌，她一放学就去（3）班教室找檀西，自然也就知道了上学期与檀西发生矛盾的男同学的名字。

他叫薛齐，是檀西班上的转学生。

棠宁听了个八卦，薛齐是温意瑶的粉丝，他是为了温意瑶才转学来附中的，而且他在学校里胡说八道檀西的私事，被他姑爹狠狠教训了一顿。

“薛齐的姑爹是警察局领导，最忌讳有人搬弄是非，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棠宁把听来的八卦告诉檀西，檀西正在喂戴妃吃猫罐头，指节弯出完美的弧度。他垂下的睫毛挡住眼睛里的神色，棠宁一直追问，他才接着她的问题说：“是有这回事，打得薛齐开学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

“嘶——”棠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棠宁听来的八卦里，薛齐是为了温意瑶才转学到的附中，可惜如今却连小女神的面也见不到。

温意瑶签了演艺公司，一年到头来不了几次学校。

而最让薛齐窒息的还有他的成绩，薛齐引以为傲的成绩，当初王石楠还是看了他的历史成绩才同意他转校，没想到在附中被檀西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自初三开学，檀西的成绩从未跌出过年级前十，薛齐考第八檀西就考第七，薛齐第六檀西就第五，紧紧咬住薛齐的前一名。

棠宁以为是意外，但有一次看见檀西在算分，这才明白檀西竟然会控分，恐怖如斯。

“你成绩那么好，怎么没当班长呢？”棠宁撑着脸问，在她的印象里，成绩好的小孩就应该是班长呀。

檀西顿住，薄唇轻启：“棠宁，我没有时间。”

是了是了。

檀西从前经常请假。

棠宁不乐意了：“那你答应我，高中之后再也不要请假了。”

檀西看着她，缓缓笑了笑，算是同意。

棠宁在檀西和文青阿姨的补习之下，成绩突飞猛进，中考结束，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成绩考入实验三中。

去三中报道的日子，华川乌桕飘扬，舅舅驱车将棠宁送到三中校门口，黑色大屏上闪送着欢迎新生入校的字幕。

傅若勋含泪将棠宁送进校园，接下来的路就靠棠宁自己走了。

三中校区里坐落好几栋实验楼，棠宁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电话铃声响起，她拿出手机按下接通健，是檀西。

“往后看。”轻轻的声音跳跃在阳光下。

棠宁转身，安静林荫道内，日光轻轻跳跃，棠宁撞进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眸里。

如雾星般清淡美丽，充满希望。

回忆与现实重合，从前说过的话在此刻有了具象化的表现。

满天星光不怕风劲，过了黑暗就是黎明。

无论前路多少困难，我们终将起桨扬帆。

……

开学一个月，经历了惨无人道的魔鬼军训，棠宁深刻体会到不受风吹日晒的生活是多么可贵，她对学习兴致高涨。

有趣的是，她竟然在三中的学校人物文化墙上看见了文青阿姨的名字。

“三中是文青阿姨的母校。”

檀西的话令棠宁恍然大悟，怪不得文青阿姨提起三中那么熟悉，押分那么准。如今棠宁和檀西都在实验三中高一（2）班，班主任秦晴是文青好友。

而文青阿姨对檀西那么好，棠宁也终于知道原因。

檀西的外婆生前曾资助过一批贫困学生，文青就是其中之一。

近来檀西有些苦恼。

秦老师的办公室门打开，檀西出来，躲在楼梯拐角的棠宁立刻迎上去。

“阿檀……”棠宁轻轻叫了一声，檀西疏淡的表情在听见她的声音后显出一丝柔和。

“怎么不在教室等我？”

棠宁摇摇头，现在是中午放学时间，班上的人吃饭的吃饭，午休的午休，她是担心檀西才过来的。

看着少女眉眼聚笼的担忧，檀西上前，替她将散开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露出薄薄的耳朵。

“棠宁。”檀西的声音很缓，略带忧郁与踟蹰，“我可能要剪头发了。”

其实秦老师已经在他面前提过很多次，虽然她曾从文青那里了解过檀西的一些情况，但是高中不比初中，秦老师隐晦提起过檀西如今有点太瞩目了，她不止一次看见有女学生对着檀西那张漫画美少年的脸冒粉红泡泡。

秦老师觉得，他剪掉及肩长发，应该会好很多。

“文青阿姨前些天告诉我，妈妈的病情稳定很多，我想我也应该把头发剪掉了。”

檀西妈妈的应激反应只有在看着长头发的檀西时才会缓解，因为檀西长头发的样子，太像檀禾。

檀西顿了顿，又说：“其实这样也好。”

檀西用手摩挲过他的发尾，与刚才抚摸棠宁的头发是两种感觉。他的头发带着点自然卷，发尾凌乱有些粗砺，不如她的柔软有弹性。

“只是，我突然剪短头发，你会不会认不出我？”

只有私下，檀西才会收起平时的正经，尾音从唇边溢出，与棠宁开开玩笑。

棠宁被逗得低下头，嘴里咕哝了一句：“才不会呢。”

她才不会认不出檀西呢！

只不过他要是把头发剪掉，不知道多少女孩子要伤心了，丢失一个如漫画般美丽的少年。

……

檀西的想法一定，计划就提上日程。

恰好下周是国庆小长假，在檀西剪头发的前一天，棠宁将他约到从前赶海的沙滩上。

棠宁光脚踩在沙滩上，摆弄相机支架。

这个相机还是棠宁找室友钟雯借的，她将支架调整到合适高度，拉着檀西的手将他带到支架后。

此刻两人身后是蔚蓝海水，无人的沙滩，棠宁往檀西靠近。

“做什么？”

“拍照呀。”

棠宁补充：“和小禾一起拍照。”

海风吹过，轻柔地抚摸脸颊，檀西抿着唇许久才说：“你知道了？”

檀禾坠楼后，七岁的檀西一边要照顾精神不稳定的母亲，一边要跟进檀九良案件的判定，檀禾火化后，檀西将她撒进了海里。

“檀禾是早产儿，除了生病住进医院，从来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妈妈整日被锁在窗台边，她就在客厅里自己玩。”

“后来檀九良爱上酗酒，喝醉了就打人，清醒了就道歉，我无法忘记我一回家看见他抱着口鼻流血的妈妈道歉的画面，小禾都被吓傻了，所以我想他们应该离婚。”

之后的事棠宁都清楚。

“但是我没想到我的决定会害了她们，明明那天檀九良要去外省出差的，他居然回来了。”

檀九良看见了那份檀西打印的离婚协议，在没喝酒的状态下也对叶琳出了手。

檀禾被他的动静吵醒，从窗台摔下了楼。

檀禾火化后，檀西坐船出海，在一片广袤的海域，顺着海流，将她送往世间各处。

可是愧疚却永远地留在他的心底。

他不止一次的去想，如果自己不那么轻举妄动，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世间没有一个子女，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难还无动于衷。

棠宁试问，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做？

只怕恨不得与对方同归于尽才好。

“阿檀，在命运面前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棠宁伸出手，去握住少年的手，她感受少年回握的力度，坚定地说：“但是从此以后有什么苦难我们一起承受，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

“阿檀，你要做一棵树！”棠宁说。

你要做一棵有生命力，肆意生长的树！

……

国庆长假结束，两人回了学校，当檀西顶着短发回到教室。

高一（2）班班级里鸦雀无声。

清冷的少年站在教室门口，身体高且瘦，漂亮的瞳孔像一汪宁静泉水，皮肤是带着光泽的白，从前垂至肩膀的头发被修短，有一些碎发搭在额头，挺直的鼻梁，流利收窄的下颌，白衣配校裤被他穿的无比惊艳。

秦老师好像猜错了，剪去头发的檀西美的更加轻盈。

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赶在上课铃打响的前一秒，棠宁背着书包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大家看见少年扭头那刻眼底划过的柔软。

高一（2）班的同学们听见自开学起就不怎么搭理人的檀西，将手中的牛奶递给少女，柔声说道：

“你差点又迟到了，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