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渺站在青霄峰顶的演武场上，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现在收回想念大师兄的话还来得及吗。

距她去天篆峰探望宿铮就只过去了一天，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容朔就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吧，他怎么也不休息，马不停蹄地就跑来指导她剑法。

祭奠我还未开始就已经逝去的假期。

秦空渺抬头望向站在场中央的那个白色身影——剑峰首席弟子容朔，正背对着她擦拭一柄木剑。

“来了就过来。”容朔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冷得听不出一丝感情。

秦空渺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她听季兰卿说，青霄峰收不到弟子的原因有二：一是峰主任清来极为严苛，二便是因为这位首席弟子——甚至没人敢和他一起执行任务。

据说容朔还有个广为流传的外号——“白衣阎罗”。

太夸张了吧？易师兄不和他相处得蛮好的嘛。

“大师兄。”她站定之后，恭敬地喊了他一声。

很好，很有气势，声音比想象中的要稳。

容朔转过身来。晨光中，他的眉眼如刀削般锋利，红色的双眸像是覆着一层薄冰。

他上下打量了秦空渺一会儿，目光在她微微发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

“以后我来指导你。”容朔将手中的另一柄木剑抛给她。

秦空渺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木剑。

他的声音比冬日的山风更冷。他站在练武场中央，白衣胜雪，墨发高束，阳光照在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却融化不了眼中的那层冰霜。

好吧，她突然理解了“白衣阎罗”这个绰号的含义。

秦空渺站在三丈开外，不自觉握紧了剑。她比容朔矮了大半个头，因为大学不健康的习惯，瘦削的肩膀微微内扣，像是随时准备蜷缩起来保护自己。

“师、师兄，”秦空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声音细如蚊呐，“我还啥都不会呢，咱们能不能先学些基础剑招……”

“不能，”容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拔剑。”

秦空渺咬着下唇，颤抖的双手握住剑柄。木剑没有她买的铁剑重，却正因如此握在手中没有什么实感。

容朔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剑是你的命，不是木棍。”

“对不起……”

秦空渺一直以来都不擅长面对师长的责备，更别说是像容朔这种死盯着她不停找茬的人了。她虽然在心中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却还是吓得魂不守舍。

容朔叹了口气。他向前迈了一步，秦空渺立刻后退两步，眼中满是警惕。

“怕什么？”容朔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如剑。

“……没有。”

容朔没说话，只是突然欺身向前，速度快得让秦空渺来不及反应。木剑破空声尖锐刺耳，秦空渺只感觉一阵剧痛从手腕上传来。

“呃？”秦空渺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挨了容朔一下，手中的剑当啷落地。她捂住红肿的手腕，眼中都是难以置信。

完全没看清……

而且这是偷袭，不讲武德！

“捡起来，”容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敌人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秦空渺蹲下身，手指刚碰到剑柄，又是一记重击抽在背上。这次她忍住了，没叫出声，只是没保持住平衡，整个人都向前扑倒，额头磕在青石板上，火辣辣地疼。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打得她半边身子都麻了，肩胛骨火辣辣地疼。

容朔面无表情：“太慢了。”

秦空渺咬住下唇，强忍着疼痛，麻利地抓起剑就爬了起来，立马摆出基础防御姿势，不敢有丝毫耽误。她好歹还做了两个月的基础训练，姿势倒是标准。然而下一秒，木剑又狠狠抽在她小腿上。

“慢了，”容朔的声音毫无起伏，“战场对决，生死一线。敌人不会等你摆好姿势。”

秦空渺疼得眼前发黑，却倔强地没有倒下。她只觉得心中一团窝火。早知道青霄峰全员恶人，她就该拒绝任清来的！

但是现在不是屈服的时候，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

“再来。”她哑着嗓子说。

容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只不过很快又恢复冷漠。木剑如雨点般落下，精准地击打在秦空渺的关节、穴位上。每一击都疼得钻心，却又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手肘抬高。”

“脚步虚浮。”

“呼吸乱了。”

秦空渺很快就被打得浑身青紫，额头渗出一层冷汗。但她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不愧是师徒，容朔和任清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情殴打她的同时，还能不停地说出一堆简洁又伤人的话。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自尊心。

这大概就是……无能狂怒吧？

秦空渺不知道第几次跪坐在地上。她觉得自己很没用。穿越前是这样，穿越后也还是这样。

窝囊废到哪里都是窝囊废。

“我……可以继续。”她喘着粗气又一次站了起来，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容朔停下动作，冷冷注视着她。秦空渺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自己的全身，应该是在评估着她的极限。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尽管双腿已经抖得像筛糠。

预想中的又一波痛打没有到来，容朔突然问：“为什么来青霄峰？”

秦空渺愣了一下，不明白容朔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师尊让我跟着她。”

“你可以拒绝，”容朔的声音依然没有感情，“丹峰、符峰、器峰，都比剑峰轻松。”

秦空渺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手，思考了一会儿。

“哪里都一样，”她抬起头，直视容朔的眼睛，“想要突破自己、走出舒适区的话，就不可能不痛苦。”

容朔的眼神微微一动，柔和的神色转瞬即逝。他转身走向武器架：“休息一刻钟。然后继续。”

秦空渺闻言，立马被打回原形。她像失去了骨头，四仰八叉地躺在演武场中央，浑身疼得像是被卡车碾过。她偷偷观察着容朔的背影——白衣胜雪，脊背挺直如剑。这个人仿佛没有七情六欲，连呼吸都规律得像钟表。

“他是不是机器人啊……”秦空渺暗自嘀咕，揉了揉发紫的手腕。她看过的小说里，这种高冷男神最后都会被善良的女主感化，但她很确定，容朔才不是什么男神，而是一个有虐待爱好的变态。

呵呵，况且她也不是什么善良的女主。

一刻钟后，训练继续。这次容朔的攻势更加凌厉，秦空渺几乎是在依靠本能格挡。她的手臂已经麻木，只能凭意志力支撑。

“怕痛？”容朔的声音伴随着又一记重击，“疼痛是最好的老师。”

秦空渺维持住防御的姿势，握紧木剑。挨了好几次打，她总算学乖了，警惕地盯着容朔的每一个动作，想要看出他出招的规律。但容朔的速度太快了，她刚举起剑，胸口就挨了一记重击。

不过她没有被打倒，而是硬扛下了这一击。

容朔停下动作，静静地看着她：“第一天能撑到现在，还算不错。”

还算不错？

秦空渺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表扬。容朔背光而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道修长的身影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她被来来回回击倒在地无数次，又无数次爬起来接容朔的剑。

基础练习虽然累，但是没有和容朔对练这么折磨人。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狗，被容朔呼来喝去，没骨头吃就算了，还要被痛打一顿。

说实话，能完成三分之一的基础练习，就已经很高兴了。秦空渺想着，就先这样慢慢来，夯实好基础，再一步步往前走。走慢点也没关系，毕竟修仙者的寿命很长。

……真的是这样吗？

容朔的训练完全摧毁了秦空渺刚刚从微小进步中获得的自信。可是他说的也没错，敌人不会等她成为大能之后再发动攻击。

她没有战意。在容朔回来之前一直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在逃避战斗。

因为秦空渺不觉得战斗对于自己来说是什么重要的事——更准确地说，她拜入玄天宗只是为了生存。

——但是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话，又该怎么生存呢。

秦空渺握紧了木剑，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全然不知自己现在披头散发、嘴角带血的模样看起来有多狼狈，只是皱着眉头，又一次摆出防御的姿势：“再来。”

声音洪亮得好像她并没有受伤似的。

容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起了剑。

什么意思啊，用那种看蝼蚁一样的眼神看她……？真叫人不爽。

“今日到此为止，”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一个小瓷瓶，手腕一翻，扔给她，“药膏。明日寅时，迟到加罚。”

秦空渺愣愣地接过药瓶，再抬起头时，容朔已经转身离去，白衣在风中翻飞，仿佛不沾一丝尘埃。她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等着瞧吧。”她低声说，攥紧了药瓶。

远处的容朔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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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菜鸟无能狂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