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允在做番茄汤,一个人填火又掌勺,灶台前后来回跑。一瓢水舀进破锅,正填火,灶台塌了。
“老天,就剩俩烂番茄了!日子还让不让人过!”
楚允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沦落至此。
她是个美食博主,三天前她还在出租屋里吃泡面剪视频,因为熬夜跟视频下留恶评的网友对线被气到休克,一阵天旋地转后,醒来就到了这里。
她当时在一张草床上睁开眼,头顶是五张脸,三男两女,都灰头土脸的。脑海里涌现的陌生记忆告诉她,面前的五人是她那还无法自力更生的幼弟幼妹们。
“楚允!”
“楚允你终于醒了!”
“我饿了楚允!”
“楚允是头猪,晌午了还不起!”
“呜啊呜啊呜啊……”
楚允被吵得脑壳疼,看清幼弟幼妹粗布麻衣的怪异打扮后,下床走到桌上的铜镜前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同样穿着粗布麻衣,头戴布巾梳着垂辫,脸色苍白,黑眼圈比她熬夜追剧不小心熬穿了还重。
头脑巨痛,更多记忆涌进大脑。
记忆里这个与她长相几乎相同女子也叫楚允,因父亲常年吃喝嫖赌不理家务,十个月前母亲又生孩子难产而死,年仅十五的她被迫承担起照料幼弟幼妹的责任。
父亲楚枫白天不见人影晚上不见鬼影,六个孩子蜗居两间土墙草盖的破屋,靠门前的几亩地勉强为生。
若是姊妹同心,日子也还能过下去,难在弟妹们年龄尚小,身处混乱的贫民村,各个染上恶习。
二弟楚思经常偷盗,三妹楚熙整日欺负邻里的孩童,四妹楚桃痴迷梳妆打扮,还对谁说话都趾高气昂,完全没个女儿的样子。仅大弟楚景好些,只是谈情的姑娘换的稍勤。
一帮人各有各的事,家中的田地只好楚允一人顾着。
三日前半晌,她正背着十个月大的五弟在地里耕作,王婶拉着她家的大郎奔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
“瞧瞧!瞧瞧!”王婶指着大郎脸上三道骇人的抓痕对楚允说,“瞧瞧你家那疯丫头干的好事!”
楚允知道王婶说的是三妹,但这事找她无用,她性子软拿不住三妹,只好连连致歉。
王婶嫌弃地翻翻白眼,嚣张地从地里摘了几个甜瓜,走了。
半下午,楚允依旧背着五弟在地耕作,张叔经过又嚣张地从地里摘了几个甜瓜,楚允想不明白,便阻他:“张叔何故……”
“管管楚桃吧,没点教养,敢对老子大吼大叫。”张叔打断她。
楚允连连叹气,张叔掂着瓜,走了。
直到日头下山,楚允回到家,把五弟放进摇篮,开始生火做饭,心想这一日的麻烦总算是受完了,遥远地却看到十一伯拿着棍子气势汹汹走来。
楚允最怕十一伯,他块头大满脸胡渣,总想把她家的孩子卖了换钱。
楚允忙躲进屋里要关门,不及十一伯步子大,棍子已卡进门缝:“楚思那畜生偷鸡摸狗,竟摸到俺家!今天俺定要把你和奶娃给卖了!”
十一伯力气大,楚允抵不住,撞到身后的案角,断了气。
楚允的这段记忆实在让楚允窒息又混乱,但最终在五个孩子的吱哇乱叫中想明白,此楚允非彼楚允。
如今的这个时代…朝代名蜀,所以二十一世纪的楚允穿越了,穿成了家徒四壁,还有五个孩子嗷嗷待哺的贫民女。
简直恐怖如斯!
楚允一个机灵拉回思绪,起身走到灶台前搬开锅。
因为灶台是露天的,楚允舀了瓢水随意泼在土地上,拿出灶膛里的火钳挖泥,加水,和泥,再加水,再和。泥和得差不多,徒手抓一把熟练地抹到砖上,开始砌灶台。
楚允想不通,自己前半生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最多不过视频配音夹一夹,视频文案抄一抄,同行视频黑一黑,爹不疼妈不爱独自逍遥自在……
她还喂过楼下的流浪猫呢!怎么人家穿越都是京城贵女皇家世子,她跑来砌砖?
或者配个致富系统也好啊…偏心的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倒是给了她一个特异功能——读心术。
但这玩意儿除了能让她晕头转向同时生气外,毫无用处。
她发现这玩意儿的存在,是因为醒来那天在楚景楚思楚熙楚桃的恶言恶语中听到,五弟楚明的声音:“姐姐,我好饿。”
身体本能地走向摇篮,五弟含着手指眼泪汪汪。他还不会说话。
再看身后四个妖魔鬼怪,各个瘦小脸色蜡黄,吵累了闭上嘴,楚允却听到祂们同时说:“姐姐,我好饿。”
我也没办法啊,姐姐我是精通十八般菜系,开个铺能大赚三百桶金币。但今年大旱,田里最后两个甜瓜昨天也被十一伯给抢走了。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灶台砌好了,楚允直起佝疼的腰看到楚景背着柴火回来了。
“灶台倒了,我重做些面糊,晌午先将就下。”楚允道,“晚点我去挖些野菜。”
楚景把柴火取下放到灶台后:“别做了,楚思他们竞舟拿了头名,赏品是猪肉粽。”
竞舟?难怪清早就听村后头乒乒乓乓,原来今日是端午啊。
端午好啊,端午开荤!
来了三天终于要开荤了,楚允以为后半辈子都开不了荤了呢。
她开心地哼上小曲儿,要进屋逗逗五弟,身后却传来汉子粗粝的声音:“呦,日子过得很滋润啊!”
楚允回头,三个黑皮大汉架着膀子,手上拎着什么东西,歪头晃脑朝她走来。
这些是父亲的债主,都住在跟村子隔着一田一河的当朝第一兴盛街市,湘州街上。其中一个是布商秦掌柜,两个是赌庄的伙计。
楚允本能地想往屋里躲,却突然想到原楚允死时的样子,又站定步子。
躲是没用的,原楚允软弱可欺,她却并非。
更何况她现在很生气,她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这楚家的小娘整日忙里忙外,怎么还愈发水嫩了?”
“生在楚家受苦了,叔今天疼疼你。”
“是卖给东市的吴员外,还是直接转给牙婆…屋里的奶娃这时正是好价钱。”
三人走近,对楚允笑得龇牙咧嘴,楚允蹙眉,他们反倒更兴奋了。
秦掌柜抬起手里的东西,是粽子,也不剥皮就开始啃:“小娘子,你爹欠我的几两钱,准备何时还啊。”
“没钱,我爹欠的找我爹。”
“楚枫是个无赖,东躲西藏,我可找不着他。”
“那不关我的事。”
“那怎么能不关你的事呢。”秦掌柜乐了,“父债子偿啊。”
赌庄那个瘦点的伙计突然伸手,食指勾了下楚允的脸蛋:“小娘子这样美,肯定卖个好价钱。”
楚允瞬间汗毛直立,要不是一上午没吃没喝,呕吐物就该喷到伙计脸上了。
三人围住楚允,楚景这时跑到姐姐面前张开胳膊:“休想带走我姐!”
秦掌柜和赌庄伙计看着眼前这个子已超楚允,长相清秀的公子,又互相看看,突然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传来哭叫声。
楚允看过去,发现是楚思带着两个妹妹回来了,三人浑身湿透边跑边叫:“呜呜呜…秦掌柜抢小孩东西……呜呜呜还我们粽子……”
几个孩子跑到楚允身边,楚桃抓着楚允的裙子,昂起头眼泪汪汪:“姐姐,这个老东西秦旺生抢我们竞舟的赏品。”
她说完,秦掌柜一脸不高兴:“这孩子,没大没小!你爹欠我钱你知道不!”
楚允盯着秦掌柜那张丑脸,已经火冒三丈了
孰不可忍?是不可忍。
她对弟弟妹妹们说:“你们几个,后退。”
四个崽子乖乖后退。
楚允活动手腕,秦掌柜三人看不懂楚允要做什么。这时楚允转身,手掌划破一百八十度的空气,扇在秦掌柜的脸上。
嘴都给他扇歪了,手上的粽子掉在了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好一会儿秦掌柜回神暴跳如雷,三人朝楚允冲过去。
楚允于是往回跑,一脚踹塌刚砌好的灶台,捡起一块砖头大喊:“谁再靠近!砖不长眼!”
秦掌柜刹住脚,脸涨得通红,半晌憋出一句话:“你这无赖的女儿…我,我要去衙门告你!”
“你去啊,你敢去我就敢把你在屋后养外室的事,告诉你娘子。”
秦掌柜大惊失色,原本通红的脸煞白:“你…你胡说!”
“胡没胡说你心里清楚。”
秦掌柜上了年纪,受不住踉跄,两个伙计扶住他,其中胖点儿的那个指着楚允斥道:“竟然信口雌黄!欠债还如此嚣张!还钱!不还钱就把你们一家都卖给牙婆!”
“你跟牙婆什么关系?想的念的都是牙婆。”楚允勾勾唇,“牙婆知道你吞赌庄的公款吗?”
伙计愣了下,看眼身旁的同伴,又对楚允,想说什么:“……”
“少废话。”楚允打断他,“你俩帮赌庄管事做假账,时间不短了吧。”
这下伙计是张着嘴没了话,两人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再不敢看楚允。
楚允轻笑,拍拍楚思:“去拿粽子。”
楚思上前一把拿走秦掌柜拎着的九个大肉粽,昂头对楚允笑,嘴角要咧到耳根了。
被崇拜的感觉很不错,楚允乐呵,这读心术好像也没那么鸡肋。
“吃饭。”楚允道,带着四个娃回屋。
秦掌柜看楚允这副样子,气得发抖:“小丫头,你给我等着!”
弟弟妹妹打闹着坐好,楚允给祂们分碗分筷剥粽子,回秦掌柜:“bye~不送。”
三人负气走了,楚允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收回目光准备吃饭,转头却看楚景正看着自己。
“姐,你…突然变得好勇猛。”
“啊…有吗?”楚允突然汗颜,又正色,对楚景笑笑,“生活逼着人勇猛啊弟,等你长大就懂了。”
说完,她去屋外捡那半个粽子,无意看到旁边有个布袋,也不知是那三人谁掉的,打开看竟然是辣椒。
好东西啊!
楚允除了三天没开荤,还三天没碰辣了。她极爱吃辣,蒸个蛋都要放辣椒,几乎是无辣不欢。
话说,村里人种瓜种豆种蔬菜,怎么没人种辣椒?
楚允拿着布袋走到灶台边,辣椒过水放进石磨里碾碎,一碟简易辣椒酱就做好了。
端着辣椒酱回屋里坐下,楚允拿起粽子粘上辣椒啃起来。
楚景看着辣椒酱问:“这是啥?”
“辣椒啊。”
“辣椒?”楚景看楚允,“你怎么吃辣椒?”
楚允又啃一口:“不吃难道留着看啊。”
“辣椒就是用来看的啊。”
楚允顿了下,问楚景:“你…我们平时都不吃辣椒吗?”
“姐你糊涂了,我们怎么可能吃得起辣椒,更何况辣椒是富人种在盆栽里的赏物。”
楚允看看辣椒又看看楚允,脑子有些宕机,又很快反应过来。
她记得辣椒是在某个朝代之后才被引进的,而她如今身处的这个蜀似乎是才引进辣椒,辣椒还没被摆上饭桌,还是观赏性植物。
楚允的眼前忽然飞速而过重庆火锅、辣条、火鸡面……
楚允发现,一个大大滴商机摆在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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