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级经典巨作《剧院魅影》将在S市FANCL艺术中心巡演三个月。
歌剧改编自加斯顿·勒鲁的经典小说《歌剧院幽灵》。19世纪,在巴黎歌剧院威严辉煌之下,外表丑陋却拥有绝世音乐天赋的马戏团“怪物”爱上了无名女演员克里斯汀,化为剧院“幽灵”,在帮助爱人崭露头角后,却遭受了爱人的背叛,为了这份爱而不得的爱情痛苦挣扎,日渐走向疯狂,最终消失在地下世界的故事。
在陆羽决定参加周六晚19:30那场和歌剧有关的游戏后,她读了相关小说,看了同名电影,在b站上刷了25周年纪念演出的视频,做了一点小小的功课。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游戏,她倒是真想静下心来好好欣赏这样的传世巨作。
和小谢一起。
在这场游戏中,所有玩家要当着S市一万二千名观众的面,在舞台上,在阴森恐怖的哥特式场景里——
对战!
详细游戏规则会在游戏开始后发布。
陆羽想象着即将开始的游戏场面。
舞台上,演员扮演着心理扭曲的音乐天才,而舞台布景深处,他们这些玩家要化为真正神出鬼没的幽灵,斗个你死我活。
星火游戏——
真的很敢玩!
陆羽在大麦网定了两张二楼包厢的座位,支付好费用后,抬头看小谢。
星火游戏总给人一种钢琴师根据个人兴趣偏好设计游戏的感觉。她因为有小谢这个专属钢琴师,参加的比赛与其说是贴合小谢的风格,不如说是迎合了她的喜好。这是不是说明了星火在虚拟世界是神一般的存在,而她就是神之神?
哎——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神”近在眼前,也就成了活生生的人。
陆羽抬头看小谢。
小谢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双手各抓全罩式耳机的一边,把耳机掰开来放在头上,他低头将电线另一头插进已经过时的磁带机,“咔嚓”一声,音乐仿佛从他玻璃眼珠里漫出来,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陆羽记得,小谢听的所有歌都是她的声音吧?
不知道的时候还好,一旦知道了,只要看见他听歌,陆羽就心虚,脑子里会蹦出自己扯着嗓子嚎的样子,陆羽故意大声问:“小谢,周六晚上我去参加比赛。我比赛。你去看歌剧。我已经买好票了。听到了没有?”
小谢闭上眼睛,随着耳机里的歌声晃动脑袋。
陆羽把脚从沙发上放下来,趿着小兔子拖鞋,“啪嗒啪嗒”走到小谢面前,低头,拉开耳罩,顺着小谢光滑的头发滑到他的脖子上。
雨天听过的那首歌就像雨丝一样沙沙濡濡地扑了出来。
他在听这个啊?
小谢不解地垂眸看着陆羽,问:“怎么了?”
“周六晚上七点半。”陆羽用手指戳戳自己,“我,比赛。你,歌剧。OK?”
小谢一句母语脱口而出:“si。”(好的)
周六一早,小谢就出去了,一直到下午六点都没回来。陆羽给他发了一天的微信。他先是回游戏公司有个小会,然后,又说去星火公司找一下今天组游戏的钢琴师的资料。最后一条短信,是陆羽下午四点发的,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小谢一直没回。
六点半,“滴嘟”一声,家里的大门指纹锁响了一下,随后是启门的声音。
终于知道回来了!
陆羽跳到柔软的沙发上,身体上下弹了三弹,背过身去,拿起电子书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
“陆羽。”小谢轻轻喊了一声。
陆羽把电子书向上抬了抬,装作没有听见。
小谢说:“陆羽,你转过头。”
陆羽跪在沙发上,不情愿地偏过身,“干嘛?”
她一看小谢,愣住,笑出声,“一天没见人,原来是去做伴郎了吗?”
小谢穿了一身纯黑色的笔挺西装,洁白的衬衫,纯黑的领结,左手手臂上卧着用黄色牛皮纸卷的一束红玫瑰,右手手臂则托着一只系黑蝴蝶的白色礼盒。
陆羽的目光扫过去,玄关旁还放着两个袋子。
小谢说:“陆羽,来试试。”
陆羽站起身,向小谢踱步过去,抬手,却只接过花束,把它们靠在怀中,就在她的脖子下面,低头,嗅带有水汽的玫瑰花香,眼睛盯着小谢的脸,“你什么意思?”
小谢说:“给你买了礼服。”
“你怎么——”陆羽顿一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接了一句,“这么老套。”
怎么忘了他是个接受西式教育的崽崽!
小谢把礼盒递给陆羽,“礼尚往来。你买票。我买裙子。”
陆羽把花塞还小谢,接过礼盒,冲进浴室,翻下马桶盖,坐在马桶上,盒子放在膝盖上,迫不及待地抽掉蝴蝶结,打开盒盖,拎起一条纯白的连衣裙——优雅的长裙款式,比日常的裙子端庄一些,又比真正的礼裙随性许多。
还好——
不真的是礼服。
否则走在街上要被人笑死了。
陆羽换上小洋裙,对着洗漱台上的镜子照自己的脸,脸好像苍白了一点?她打开卷发梳的开关,拉开化妆包的拉链,等化好妆,卷发梳也到了足够的温度,她给自己卷曲了刘海。她最后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抿了抿鲜红的唇彩,打开了浴室的门。
小谢正站在玄关处起身,他的脚边已并排放着一双黑色高跟凉鞋,手上抱着红玫瑰和云朵褶皱的手包。他转过来的时候,眼睛闪了一下,微笑道:“买之前在小红书搜了一下。算是比较舒服的一双鞋。”
陆羽走到玄关,把右脚穿进鞋,往后踢起小腿,把小羊皮的细鞋跟勾上脚踝,踩地,另一只脚也穿进去,鞋跟有八厘米高,只穿一只,身体高低不稳,她抬另一只脚的时候晃了一下身子,被小谢扶住。
小谢单膝跪下,“我来吧。”
他帮她扣上后跟。
小谢的脖子弯着,头垂着,露出后背一角,脊骨像是刺一样扎起来,顶起洁白细腻的皮肤。小谢要起身。陆羽按住他,“你等等。”陆羽弯身,翻开小谢西装领子下的标。
果然,和她的裙子是一个牌子。
情——侣——装吗?
LANVIN的裙子、YSL的高跟鞋、LOEWE的手包。
好阔绰的小少爷。
小谢站起来,把一小捧玫瑰放到陆羽臂弯里,上下两指像是学生捏生物实验的玻璃片一样夹起陆羽的手腕,他已经把云朵包的包带取下来,褶皱包两头有两片圆形的金属片,包展开来像是白色的折皱小鼓,两片金属片可以直接扣在一起,像朵云一样穿过纤细的手腕,“咔哒”一声,就把陆羽扣住了,“你的手机已经放进去了。快到时间了,我们走吧。”
“再等一下。”陆羽冲进房间,翻出一根回形针,冲回来,折下一枝玫瑰头,把花束放到玄关,玫瑰枝戳过小谢西装的左胸领子,“这样就完美了!”
小谢说:“你好像更老套。”
陆羽说:“不是为了装饰你。是为了让我在舞台上战斗的时候,一眼看到你。”
陆羽和小谢走出公寓楼,在小谢的自行车前站定。
陆羽捂着肚子笑,“你来真的?”
小谢说:“FANCL离我们家只有十五分钟的骑程。这是最佳交通策略。”
小谢坐上自行车,笔挺的西装就绷起来,在阳光下闪着一点点珠光。
陆羽沉了口气,迈开腿。
又有什么不可以呐?
陆羽拎起裙摆,踮起脚尖,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今天小谢没有背他的军绿色书包,陆羽很自然地就单臂揽住他的腰。自行车轮子转起来,喧嚣的街景也转起来,他们从盛夏的风里穿过,从遮天的梧桐绿叶下穿过,白裙和黑西装只是点缀S市市中心热闹街市的两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点。
两人过了艺术中心门口的安检,在安保奇异的目光注视下走进大厅。
你看吧,随便看一场歌剧,哪用得着穿这么正式,小谢就是BBC古典剧看多了!
两人往二楼走的时候,陆羽一直在扯裙子的后领,她觉得后脖子又刺又痒——小谢买的裙子到底是不是正版啊!
小谢问:“怎么了?”
陆羽说:“脖子后面不舒服。”
小谢道:“我看一下。”他跨上一节台阶,凉飕飕的手指塞进陆羽裙子的领子,轻轻往后一扯,随之叹了口气,“陆羽,你忘把标签剪了。”
“哪里?”陆羽转过来,拼命低头,把手往后伸,果然拉出挂牌,两根食指勾住线向外拉,线又细又韧,拉得手指火辣辣疼,“小谢,有剪刀吗?”
小谢说:“我们刚过了安检。”言下之意,是肯定没有尖锐的金属物。
陆羽说:“小谢,用牙齿咬!”
小谢眨眨眼睛,“这样——好吗?”
陆羽催促:“快迟到了!”
小谢犹犹豫豫凑过来,下巴穿过陆羽的肩膀,用牙齿咬开了线。他离开陆羽。旁边的人似笑非笑看着他们两个。小谢的脸微微红了。陆羽看到自己的唇彩压在了小谢的衬衫领口,她用手指去捻,心里一阵可惜,一捻,两片唇变得更加糊,像洁白的衬衫领子上别着一只红蝴蝶别针。
小谢不以为意地道:“没关系。时间快到了。我们进场吧。”
晚七点二十五分,艺术中心的大剧场已经座无虚席,陆羽目送着小谢走进二楼的包厢,她站在走廊的门边,时不时抬手看电子表,等待着比赛开始。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男人靠着窗吸烟,火光像是萤火虫的尾尖一闪一闪。整个廊道的灯都暗着,城市的灯火从窗漫进来,男人的半张脸亮着,半张脸暗着,除了烟的火光,整个人静静的,犹如高大挺拔的石像。他慢慢转过身来,把下半根烟插入金属的随身烟灰盒掐灭。
他怎么来了?
陆羽抬起手臂,又快速扫了一眼电子表——七点二十八分,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她抬起手臂,手指快速拨弄几下,算是打招呼,压低声音喊:“陈弦。”
陈弦把手插在口袋里,向陆羽慢吞吞走来。
这个地方离小谢太近,陆羽选择踩高跟鞋主动走近陈弦。
陈弦也不遮掩,直接就问:“陆羽,你是下定决心蹚星火游戏这趟浑水了吗?”
陆羽垂下手,把手腕上的云朵褶皱包拨上拨下,她手腕很细,云朵包就像是戴在手腕上的装饰花,“那次去公司救小谢,多谢你的帮忙。这件事情很复杂,我暂时还脱不了身。”
“有多复杂?”陈弦跨前一步,陆羽退后一步,陈弦身上的烟味就压过来,他盯着她——死死盯着,“不过就是——你爱上了他。”
“不是爱。”陆羽咬住最后一次,仰头,挺胸,瞪视陈弦,“只是一点点的喜欢。”
陈弦面无表情地盯了陆羽一会儿,说,“自由软件联盟创建者——灰羽,爱上蓝血系的黑客。”
陆羽眼皮跳了一下,又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剩下30s。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称呼过陆羽了。久到“灰羽”这个名字突然冲进耳朵,一时间,她都没能意识到那是在叫她。
“打破权威,自由之爱。”陆羽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盯着陈弦,“世界本来就是一场盛大的冒险,我们所有人都是玩家。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我有赢的决心,也做好了输的准备。”
滴嘟滴嘟——
陆羽耳边听到脉搏声,心跳屏夺眶而出。
糟了,游戏开始了,系统小爱上线了!
在蓝色光芒围绕中,陆羽浮在空中,隔着光柱紧紧盯着陈弦的一举一动。
也不知道是光的闪烁使得陈弦的神色闪烁不定,还是他正在生气,他突然跨进来,拉住陆羽的手腕,“不许去!”他猛地一用力,陆羽摔出蓝光,身子一倒,鞋跟落地,因为穿着高跟鞋不太稳,倒进陈弦怀里。
陆羽挣扎。
但陈弦比他看上去更强壮,用手箍住陆羽的身体,手臂压在身体两边,让她动弹不得。他身上的烟味都爬到陆羽身上。陈弦牵住陆羽的手,将她往楼梯拉,陆羽走得太急,陆羽的一只高跟鞋丢在楼梯上。
远远看去——
就像是辛德瑞拉留下的水晶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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