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泄气般地盘腿坐到地上,双手环胸,撇头盯着地面,说:“如果真的是Flame,就代表蓝血的人试图挑起事端,我不能出手。”她抬起眸,盯着小谢,“你明白吧?和他们针锋相对,纠葛太深的话,我正常人的生活就保不住了。”
小谢坐下来,膝盖不小心触碰了陆羽的膝盖一下,他迅速往后挪,低头看向屏幕,说:“嗯,我来解决。”
陆羽蜷起腿,把下巴顶在膝盖上,双臂环住脚踝,用手指拎拉小兔子拖鞋的耳朵,她歪头凝视小谢,慢慢说:“但我可以口头对你进行指导。”
小谢的喉结滚了滚,轻声说:“你说,我听。”
陆羽鼓起脸颊,思考了一番,说:“虽然Flame第一次被创造出来是在12年前,蓝血必定已经升级了病毒,但总体架构不会改变。我们要弄明白,病毒是怎么入侵的。”
小谢的拇指敲了几下键盘,说:“病毒已被清除,系统可以被使用。”
这么快?
陆羽愣住。
陆羽突然意识到,无论她在编写Flame内核的时候花费了多少心力和时间,对于小谢来说,超级火焰仍旧是一个小儿科式的威胁——无论怎样,都已经过时了。
想到刚才还想“指导”他,陆羽自顾笑一下,耸耸肩,继续说:“Flame最初是物理接触感染。我最近没有插入过外接设备。你呐?”
小谢的手指噼里啪啦打键盘,直接回答:“没有。”
陆羽说:“这方面,我和你不会犯低级的错误。那么我们假设,邻居家的电脑在某种情况下插入了被刻意污染的外接设备——最常见的就是U盘。被感染的计算机作为‘灯塔’,努力捕获附近网络里的机器。因为我和你安全措施做得很好——额,不对,纠正,是我们的网络安全措施做得很好,最后只有联网的洗衣机中了招,然后,像感冒一样传染了你的企鹅。”
小谢立刻说:“已经切断整幢楼的网络。”
陆羽笑一下,暗想,此刻整栋楼的邻居应该都在“卧操”吧。
陆羽继续说:“就算切断远程控制病毒的服务器与被感染计算机间的联系,攻击者也可以近距离通过蓝牙信号,实现对病毒的近距离控制。你的企鹅会成为第二“灯塔”,一直搜索附近的蓝牙输入设备,控制与企鹅相连的智能手机和平板。”
小谢接着道:“我的所有设备都关闭了蓝牙、无线网络功能,也设置了飞行模式。”
换句话说——小谢一回家,就成了离群索居的山顶洞人。
就算没有朋友,总该有亲人、大学同学要联系吧!
真就那么孤僻?
“我也是,非必要不打开。”陆羽的声调原本炫耀式地上扬,然后又迅速下落,“哎,可惜我刚才用手机回了信息,连了那么一会儿局域网,估计现在,手机里的文件已经被打包传回控制病毒的服务器上了。”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好在手机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想看,就看吧。”
小谢有些冷淡地、敷衍地“嗯”了一声。
陆羽作为Flame病毒的“母亲”,看着自家孩子这么快被发现、被查杀,不服气的气泡突然就“咕嘟嘟”冒出来,想着让小谢吃惊那么一下下也好,于是绞尽脑汁说:“另外,虽然你的电脑是一个多小时查杀出的病毒,但Flame病毒最大的特性就是隐秘,它可能已经潜伏很久了。”
小谢说:“不会超过24小时。系统每24小时启动一次全面的排查。上次排查是昨晚19:00,既病毒被发现的24小时前,未发现任何异常。”
“如果Flame还是我所知的那个Flame,它就会分析网络流量规律,自动录音、录屏,记录用户密码和键盘敲击规律,将所有重要文件统统打包发送给远程控制病毒服务器。”她顿一顿,挑了挑眉,“我们姑且认定病毒已在周围潜伏了24小时。那么,这24小时内,我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小谢停下手指的动作,抬起头来,深深看一眼陆羽,“你说了关于Flame的那个故事。”
陆羽叹了一声:“应该被录音了。”
小谢说:“对不起,话题是我抛出来的。”
陆羽急忙道:“小谢,没关系,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是我太爱显摆了。”
小谢沉默。
“几乎所有的黑客都是匿名。承认了Flame是我主导编写,就是打破虚拟和现实壁垒,让我暴露在阳光下。对于一名黑客来说,这是致命,真不知道蓝血知道了我的真实信息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真是——遇上了难办的事情啊!”陆羽感慨。
小谢说:“蓝血对待对手从来就是穷追不舍,不死不休。”
陆羽若有所思看向小谢,笑道:“你对蓝血很了解嘛。”
小谢又不做声。
“所以,你也觉得是冲着我来的吗?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灰羽’这个代号销声匿迹。我还以为他们早就把我给忘了呐,原来江湖上到现在还流传着姐的传说啊!”陆羽突然站起来,双手放到背后交叠,弯下腰,脑袋凑到坐着的小谢面前,小谢抬起头,与她只隔着几厘米,两人目光一接,陆羽眨了眨眼,问,“肚子饿吗?我煮方便面,你吃不吃?”
小谢奇怪地扫了陆羽一眼。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毛病。情况再怎么糟糕,总不能饿着肚子战斗啊!”陆羽边说边钻进厨房,打开橱柜,拿出两包泡面,放在桌上,大锅子里放水,打开煤气,等水开的间隙,她已经打了两个鸡蛋到碗里,筷子快速搅动蛋液,碗筷“哐哐哐”响个不停,“小谢,你可以尝试反追踪病毒传播路径,找到服务器所在,摧毁他们的电力系统,把服务器直接废掉!”
小谢抬一抬麻木的脚,声音传来:“在追踪了。”
水开,陆羽拨开方便面的包装,一边下面饼,一边大声说:“Flame只进行高度复杂且极具针对性的攻击,它会提取每个文件1kb的样本上传服务器。如果我们运气足够好,音频会被淹没在大量文件样本里,在攻击者抓取这段音频之前,你摧毁服务器,就能让我在芸芸众生中多躲藏那么一阵子。”
小谢平静地敲击键盘,没有回答。
陆羽抬起手臂,用筷子拨弄黏稠金黄的蛋液,把它们一点点倒进面锅里,面汤逐渐浑浊,浮起白色的泡沫。
小谢喊了一声:“陆羽,你过来一下。”
陆羽看了一眼沸腾的泡面,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湿手在毛巾上抹了抹,转头回到客厅,蹲在小谢背后,问:“碰到什么问题了?”
小谢说:“几乎找不到病毒的痕迹。”
陆羽释然般笑出声来,你看——到最后,还是她这个病毒缔造者技高一筹,在Flame面前,她小小赢了小谢一把,“谢崽崽,这可是超级火焰,曾被称为最厉害的网络间/谍装备。它一旦完成数据搜索任务,会自行毁灭,几乎不留痕迹。所以,是你‘杀’了它,还是它选择溜了,还未可知啊!”
小谢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陆羽连连摆手,“不行,别诱惑我再和蓝血斗!姐姐我金盆洗手了。”
咕嘟嘟——
一阵“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陆羽茫然转头,心中大叫不好。
是面汤溢出来了!
陆羽推一把小谢的肩膀,哄他:“去把火关了,再把面端出来,我帮你在这看着。”
小谢把笔记本放到地上,站起来,跑进厨房。
陆羽不断压抑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和技痒难耐的手,贪婪地望向屏幕。
“嗙”一声响,陆羽听到锅子重重砸在桌子上的声音,一回头,她看到小谢缓缓从厨房门走出来,手像青蛙手掌一样张开,在陆羽面前前后亮一亮——十指又红又肿,他被烫伤了!
陆羽扶额摇头,嘟囔:“骗人的吧!谢崽崽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煮个泡面都把自己弄成悲伤蛙!”
几分钟后,小谢的十指插在装有冰块的脸盆里,专注地看陆羽操作企鹅。他们身边的地上放着两只面碗,上面横搭一双筷子,小谢时不时把手抽出来,喂陆羽吃几口泡面,偶尔,自己也吃几口。
陆羽对企鹅不太熟悉,一开始磕磕绊绊,忍不住吐嘈:“小谢,你的快捷键设计得反人类!”
小谢身体靠过来,脸盆也向前挪了挪,他的手肘擦过陆羽的腰,反复击打“返回”键,“这里,有点小问题。”
渐渐地,陆羽由盘腿坐转为手肘趴,全身心扎入计算机的世界。小谢的身体也越贴越近,无意识地拔出手指,穿过陆羽肋下,抓住她的手。
冰凉的手心与温热的手背一触,陆羽的目光也就随之斜斜打在小谢侧脸。他黑眸闪动,盯在屏幕上,对眼下的微妙毫无觉察。陆羽轻轻咳嗽。小谢凉凉的目光扫过来,几乎在一瞬间,放开她的手。
可随着代码在屏幕上闪动,两个人的身子又黏在了一起。小谢几乎是压在她身上。陆羽微卷的披发以脖子为界分开来,小谢微烫微潮的鼻息喷在她脖子根的皮肤上,后脖子有一些痒,黏糊糊的,湿答答的。还是陆羽率先察觉不妥,微微扭动身体,试着挣脱,结果却反撞进他怀里,后脑勺擦过他的喉结,他哼了一声。
女孩子们啊——
千万不要让男生教你台球。
也千万不要让男生教你编程。
如果你不想让这个男生当你男朋友的话。
陆羽实在受不了,直接将浑身上下源源不断散发烫热气息和舒肤佳沐浴乳清香的谢崽崽推开,心慌慌道:“你走开,我自己能搞定。”
小谢把红肿得像灯泡一样闪光的十根手指扎进冰水里,静静蹲在一旁,显得格外乖巧可爱。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在他头发和身体上,将他烤得蓬松柔软,焦香芬芳,可口诱人……
陆羽启动程序,长长舒了一口气。
网络一牵线,“企鹅”笔记本键盘上一个犹如蝴蝶鼓翅的微小敲击,在万里之外的大陆上引起了一场足以被气象史记录在案的飓风——这当然是陆羽脑袋里预想的效果。
嗯?
没反应?
不可能!
陆羽尝试再次启动程序。
飓风还是没刮起来。
陆羽将键盘都要点烂了,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b都装到这了,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我不信!
肯定是键盘的问题!
我按!
我狂按!
小谢盯着那要在颤抖中粉身碎骨的键盘,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没用,就别按了。”
陆羽心虚地解释:“虽然追踪到了攻击者的服务器所在,但无法引发电路问题,也就无法直接烧毁路由器。”
小谢想了想,抓住她疯狂点按的手,纤细的手指扣住她手腕凹陷处,搭着她狂跳的脉,问:“你想不想,来一场空间折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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