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好几分钟，以确定外边没有脚步声和其他什么声音。这家酒店的隔音效果貌似不太好，她和Sara间的所有谈话都被艾普尔小姐听到了。有了马普尔小姐的先例，陆羽可不敢松懈半分。

不过，陆羽很快意识到，很少人会有艾普尔小姐的观察能力和联想能力，并且，艾普尔小姐有她极大的隐蔽优势。就像艾普尔小姐说的，人们总是忽视甚至轻视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觉得她们糊涂、笨拙和微不足道。换句话说，她们全都人畜无害。

陆羽下意识地用揉搓脖子上镶嵌碎钻的黑曜石五芒星，“确定是Sara吗？”陆羽简述被Sara抢劫的经过，听得艾普尔小姐绿宝石般的眼睛闪闪发亮。

经过艾普尔小姐的点拨，陆羽确信Sara和白教堂地区发生的所有谋杀案有关。但陆羽无法将Sara和开膛手贾克画等号。从受害者都是先被掐死，然后尸体被严重残害这一点来看，凶手应该是个对女性持有极端仇恨且力量很大的男性。

而Sara是那种典型对站街女、对女巫存偏见的虔诚教徒，但顶多只停留在偏见的程度，而不是仇恨。并且，她对钱财的渴望足以证明她渴望安逸富足的生活。或许，她需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所以，才不得不在厌恶的女巫霍普太太手底下讨生活。

陆羽任由自己的思维发散着。

她不禁感慨，她刚才所思所想算是最蹩脚的凶手和疑犯侧写了吧。

陆羽斟酌着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Sara迫于生计，会做抢劫之类的事，可她放弃了珠宝，只要了一条裙子。虽然她声称，那是因为五芒星代表撒旦。可我觉得她是不想惹大麻烦。一条裙子——是她能承担的风险，警察不会因为一条裙子就紧盯抢劫犯不放。但杀人——那会摧毁她现在的生活。而且，《十诫》第一条就是，主说不可杀人。Sara似乎是个狂热的清教徒。”

艾普尔小姐以她老年人特有的闲扯语气说：“前台接待员小姐是个乐于分享身边事的小姐。我想，Sara因为自身虔诚的信仰，平时的时候对接待员小姐过于苛刻了。这让接待员小姐很生气。你只要在接待员小姐提起Sara，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艾普尔小姐放下毛线针，叹了口气，目露哀伤。

“Sara结过三次婚。她的三个丈夫，一个得肺病死了，一个被卷到了马车轮子下面，最后一个某一天拿着一瓶酒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留下12个孩子。Sara迫切要赚钱来购买面包和奶酪喂饱她的孩子。”

“对于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不会获得多少怜。他们只会质问一个虔诚的教徒，女巫，你的三个丈夫都去哪里了？连善良的前台接待小姐也会冷漠地说出那个词——Guilty！（有罪）”

艾普尔小姐话锋一转，下了结论：“Sara缺乏足够的杀人动机。”

哎——

果然，艾普尔小姐也是这样认为的。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点。

艾普尔小姐从陆羽脸上读出了失落，笑容越发和煦，“别灰心，亲爱的。我们已经离真相很近了。有时候，涉及谋杀案的涉案者并不清楚自己在整件案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和我说说，和Sara在一起的那个同伴是什么样子。”

对，还有那个同伴！

艾普尔小姐刚才也提到，Sara身边有一位拥有同样的信仰且残忍嗜杀的同伴。

陆羽努力回忆参与昨夜抢劫的另一个女人，却发现对她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普通又典型的英国女人脸、普通的英氏着装，没有足以留下深刻记忆点的外貌和着装特征。

昨夜，负责用碎玻璃抵住陆羽脖子的是Sara，出声要陆羽脱裙子的也是Sara。和Sara相比，那是个不够引人注意甚至可以完全隐藏在浓雾里的女人。打个不确切的比方，她像是Sara的附属物。她微不足道。和艾普尔小姐一样容易被忽视。

陆羽描述了Sara朋友的外貌，感觉自己提供的线索没什么价值。

艾普尔小姐耐心听完陆羽的话，沉默不语地织了好几分钟的毛线，她闪烁着漂亮的眼睛，似乎在自言自语：“或许，那些可怜的女士来白马酒店寻求帮助，Sara看见了她们。然后，Sara向朋友抱怨白马酒店存在邪恶的事，提到了那群把灵魂卖给撒旦的女士。那个朋友比Sara极端得多，记住了她们的名字。她有一个帮手，很强大的帮手。那个帮手就是真正的开膛手贾克……”

突然，艾普尔小姐眼睛一亮，抬起头，她的面容逐渐严肃下来，问陆羽：“查普曼小姐，你的冒险还要继续下去吗？我必须提醒你，你以自身为诱饵，诱使凶手出手的方法很危险。你可能会受到极大的伤害。想想那些可怜姐妹的遭遇。”

陆羽几乎是立刻回答：“继续。”

艾普尔小姐的表情没有一丝松懈，“你会直面凶手。你的无私和勇敢令人钦佩。”

陆羽有些心虚地说：“这是一场躲不过的交锋。就算不能第一次就抓住他，我也会有收获。如果我能确定那个恶魔的身份，知道他的长相，我也就能知道自己应该防备一个什么样的人，从而更好地保护我自己。我和他之间必然有一个要陨落。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既不想骗您，也不想让您觉得我是个满嘴胡话的疯子。”

陆羽的想法是，根本不可能和NPC去解释这一切只是一场虚拟的游戏。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游戏或许还停留在“大富翁”这个程度。

对于陆羽来说，即使这一切都是虚构的，但对于这个世界的艾普尔小姐来说，她是有自己人生轨迹且在自己的人生中闪闪发光的活生生的人。陆羽不想随便践踏一个人的感情，即使是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小说里的人物。

艾普尔小姐摘下眼镜，微笑道：“查普曼小姐，你让我有一种命运让我们相遇，我留在白马酒店就是为见证你拯救这个世界的感觉。你的勇气应该被鼓励、被赞扬、被支持。我会告诉你我所掌握的所有线索和提供一些帮助。我认识蓝宝石特别行动组的负责人费雪小姐。我们会配合你的狩猎行动。”

艾普尔小姐说：“费雪小姐是一名来自澳大利亚的优秀侦探。（P.S.马伊琍的《旗袍美探》原著就是她，原著非常好看。）她也认同我的推测，认为Sara或者说总是跟在Sara身边那个人涉及谋杀案。”

“费雪小姐在一张地图上标出了Sara最常出没的三个地方——她的家、她母亲的家和白马酒店。同时，费雪小姐在图上标出了五起凶案的发生地。我们发现五件命案存在地缘关系，它们都发生在Sara出没地围成的三角范围内。这不是巧合。这是证明Sara和白教堂谋杀案有关的强有力证据。”

“费雪小姐将这个三角区域设想为凶手的作案区域，派了蓝宝石行动组的成员分组、分时巡逻。因为费雪小姐和那些勇敢的姐妹的不懈努力，三角区域内不再是危险区域，相反，它是受蓝宝石行动组严密监视的‘安全区域’。”

“我们现在需要一根针，挑破白教堂地区的层层浓雾。我们正在计划派出另一名勇敢的女性到达白马酒店，与霍普太太达成涉及恶魔的交易。费雪小姐甚至想自己承担这个责任。可我建议她不要怎么做。她随时随地掏出镶嵌珍珠的小手枪的行为会吓坏我们的凶手。”

“幸运的是，我们发现了查普曼小姐你。哦，请抱歉，我不是指查普曼小姐你不具备费雪小姐那样的贵族气质。她是一位女爵士，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只是觉得，查普曼你为了这个角色一定准备了很久。或许，借鉴了法兰西的《茶花女》里的女主人公？很迷人、很忧伤、很符合凶手的卑劣癖好……”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见多识广的艾普尔小姐啊。

艾普尔小姐站起来，将毛线团和毛线针放在高背椅垫上，从手袋里抽出一张叠起来的地图，“这是一张标出了‘安全区域’的伦敦地图。查普曼小姐，你可以在这个区域内自由行动。你的冒险将在蓝宝石行动组所有姐妹的保护下进行。”

陆羽朝艾普尔小姐点头，“谢谢您和蓝宝石行动组所做的一切。”

陆羽拿到地图的时候，耳边响起“咔哒”的声音，像是玩游戏里得到关键物品的音效。

艾普尔小姐眼睛一闪，又说：“查普曼小姐，我这里有一张凶手的照片。”说着，艾普尔小姐拿起随身携带的向日葵黄毛线针织袋，从里边掏出一张黑白照片，横在空中，示意陆羽去接。

凶手的照片——

真的假的？

这可以算得上是开挂了吧？

心跳屏上，艾普尔小姐手中的那张照片逐渐变亮，以极简的线条勾勒出偏卡通风格的书本图案，上面挂着一个放大镜的标志，就像是游戏里需要探索的事物。

陆羽接过照片。

放大镜标志暗了下去，显示物品已被探索。

陆羽仔细打量照片，发现照片上是一个人的背影，除了这个背影，什么也没有。而那个背影极为模糊，勉强能看出是一个人戴着一顶帽子，披着一件披风，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全都看不出来。

艾普尔小姐说：“这是警方近距离拍摄下的第二名受害者凯莉瞪大的双眼，从视网膜上取得的凶手背影。很不清晰。但能为你提供一定的参考价值。我是从亨利爵士那里得来的。亨利爵士是前警察局局长。他总是对我保持过于乐观的信心，觉得我能抓住凶手，因此乐于提供来自警方的帮助。”

死亡影像吗？

倒是极具这个时代的特色。虽然从科学角度来讲，人类的眼睛并不具备录入死前影像的功能。但这个世界的逻辑是被魔法扭曲的，那么在死人眼里留下凶手的背影也并非不可能。

可还是觉得诡异啊。

哒哒哒——

接到照片的一刻，陆羽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是Sara来送真爱药水和睡前小餐了？

陆羽朝艾普尔小姐点了点头，将照片和地图塞进挂在手腕上的手袋，故意大声道：“艾普尔小姐，您的可可真是美味。时间不早了，晚安，明早见。”

艾普尔小姐平静地说：“晚安，查普曼小姐。”

陆羽打开门，正好看到Sara端着东西在门外探头探脑。

Sara先是一愣，然后，粗声粗气说：“查普曼小姐，你的东西准备好了。还有你的账单。”

陆羽微笑着走回自己房间，让系统小爱变出卷成雪茄粗细的残破的一百磅，放在Sara放热可可、白吐司和真爱药水的盘子上，她说：“这是我身上为数不多的钱了。希望你们的药水不会让我失望。”

Sara将盘子放在写字台上，拿起纸币，直愣愣盯着陆羽，问：“之后的房费账单寄到哪里？”

陆羽有种预感，Sara就是通过账单地址来确定住客在哪些范围活动的。开膛手贾克也是这样盯上受害者的。关于狩猎地要安置在哪里，陆羽还没想好，至少要等她看完艾普尔小姐给她的地图再做决定。

陆羽说：“明早，我告诉前台接待员小姐。”

在Sara走后，陆羽从手包里掏出艾普尔小姐给她的凶手照片。

陆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所携带的系统小爱也足够强大。一场星火游戏就是由三位钢琴师的机器模拟各种各样场景，本质上它就是图片和录像的虚实交互投影。有了这张模糊的凶手背影照片，陆羽能做得很多。

比如——

陆羽吩咐系统小爱：“调高这张照片的像素，直到我能看清。”

系统小爱甜甜说：“遵从你的意志。”

照片一点点清晰，直到将凶手的背影完整地展现在陆羽眼前。

陆羽说：“调成彩色。”

凶手的帽子和披风立刻有了色彩。

陆羽说：“把照片变成实况照片。”

陆羽看着那道背影动了起来，这位凶手在杀人后，回头望了一眼受害者。在那死亡照片定格的前后1.5秒内，那帽子下的冷峻面容和冷酷眼神栩栩如生。他不断回头，看的仿佛不是受害者，而是照片前的陆羽。

嘻嘻——

抓到你了。

侦探副本真的难写，向阿婆致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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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 死亡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