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愠没精打采的,她都快要听秋菊的放弃了,蓦地听见前头有宫女唤了声郡王爷。
她掐自己一把,登时精神不少。
叶知愠丢下秋菊,直直往前走,除去方才听见的宫女,水榭处传来的声音分明是太监的,又尖又细,她绝不会听错。
拐过竹林一角,她神情倏然呆住,朱唇微张。
叶知愠眸底映照出的男人负手而立,一身玄色的锦袍,背影挺拔如松,如山岳峙。
仅仅半张侧脸,便能叫人心神荡漾。
他蓦地抬手,指腹捻过半空中一片打璇的桃花瓣,忽而勾了勾唇角,似是轻笑出声。
叶知愠直勾勾盯过去,没由来口干舌燥。
她觉得老天爷还是待她不薄的,生得这幅好相貌,身边还有个鸭子似的老太监,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显郡王还能是谁?
“姑娘。”
秋菊小喘着气,可算追过来,她偷偷戳了两下叶知愠,面上大喜。
叶知愠的长指往她唇上点了点,眨眨眼,示意她悄声,那双灵动清润的杏眸里是掩不住的小雀跃。
真是没白白叫她寻了半天。
两人不愧是多年主仆,秋菊识趣的很,止住脚步,她若跟过去,哪还有那显郡王英雄救美的大好机会!
叶知愠将稀碎的鬓发别到耳后,装作是无意间来赏花的女客,若无其事上前。
一步,两步,三步——
余光瞥见她与显郡王的身影越来越近,叶知愠没由来有些紧张,白嫩的手心里也出了层薄薄的细汗。
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勾搭男人呢!
她悄悄换了两次气,宽慰着自己,她生得这般美,今日又如此像他的心上人,他便是再铁石心肠,心头应当也会有丝波动吧。
当叶知愠绣着小雏菊的素白袖口近乎擦过男人腰身上的绸缎玉带时,她阖上眼,心一横,就是这时候了。
如何自然而又美观的崴脚,包括从哪边崴,崴脚的力度以及面上如何恰到好处的惊呼,这些时日她已熟练于心。
叶知愠来时还拍着胸脯和秋菊打包票,她定不会出差错的,只有时候话说太满,往往就是要出差错的。
脚踝一歪,酸酸麻麻的痛楚席卷全身,叫叶知愠下意识地蹙起柳眉,她没有预想中轻轻一摔跌到显郡王的怀里,反而身体失重,直直朝后倒去。
她咬唇,恨不得登时晕过去,真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她现下定是丑得不能看,今日过后她妄想嫁进郡王府的美梦怕是要立马破碎!
而更叫叶知愠恨得牙痒痒的是,就算她摔的没那么好,她这么个大美人跌在他面前,他竟当真跟个榆木疙瘩似的,都不说来扶一把!
叶知愠委屈地嘟了嘟嘴巴,是她学得不像吗?是她不够美吗?
只可惜她没法继续想了,怕是要脑袋着地,小命都要丢在勾搭男人的路上,她都没脸去与阎王爷分说。
叶知愠越想越气恼,她已经顾不得自己此刻美与不美,狠狠抬起眸子朝那不解风情的显郡王瞪去,只瞥到他凌厉分明的下颌线。
她几乎没过大脑,下意识伸手抓住男人的一角衣袍。她才不要脑袋开花,血溅当场,便是去见阎王爷也要美美的。
叶知愠丝毫不知她此刻羞恼的神色有多生动勾人,就在她不抱期待心里狠狠骂人时,猝不及防间一双干燥灼热的大掌稳稳当当地托在她的纤腰上,烫的她心窝一颤。
下一瞬,她被男人勾到怀里。
叶知愠呆呆的,一只素白的手搭在他手臂上,纤细的五指无意识轻轻揪着他的衣袖。
她仰着脖颈,一时看失了神,竟忘了接下来练过千百次的词。
这显郡王果真如传闻中说得那般俊美,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只五官轮廓与叶知愠想象中的温润不同,而是更偏向硬朗凌厉。
直到不远处传来秋菊一阵阵的咳嗽声,她方回过神来。
叶知愠怯生生地颤了颤长睫,她眼波流转,用甜得发腻的嗓子,柔声道:“是我走路不慎,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站稳了吗?”
叶知愠不明所以,低低嗯了声。
她面上发热,春风拂过,仍觉脸蛋烫的紧。
显郡王的声音也很好听呢!
总之无论哪哪方面,她都不亏。
直到男人收回自己的手,叶知愠才方知他为何问自己。
“不过一桩小事,救命之恩谈不上。倒是姑娘日后走路,可千万要小心。”
昭武帝轻轻哼笑一声,寒潭似的黑眸定定朝叶知愠撇去,意有所指,言语间似带着些调侃的意味。
“毕竟下回亦或哪回再摔了,当心没人接着姑娘。”
若叶知愠如狸花猫般有根毛茸茸的尾巴,此刻早已得意的翘起来,显郡王当自己傻吗?
她是专门来勾搭他的,才不会随意摔在别人跟前。
叶知愠弯弯唇,羞涩一笑:“要的。公子若不出手相救,我还不定怎么着呢。公子在此也是赏花吗?”
她话落,男人久久无言。她一颗心高高悬着,没忍住悄悄抬眸撇他两眼,只瞧见显郡王那双淡漠的眸子。
不,不止淡漠,甚至有些凉薄,神色也要冷下几分。
可他方才分明不是这样的,没有这般冷,他还在笑。
叶知愠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自认一颦一笑皆能叫男人心生怜惜。况且她从头到脚,哪哪都是照着他心上人的模样来的,他到底还有哪里不满?
一时间她只觉这男人是真真难伺候。
叶知愠掐了把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忍,万万不能功亏一篑。
只她皮笑肉不笑的,说话间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公子救了我,我理当回报。敢问公子姓甚名谁,我好备些薄礼。”
昭武帝敛眉,目光落在叶知愠微微擦过雪白颈子的流苏耳坠上,淡淡应了声:“朕……我姓赵,家中排行第三。”
“原来是赵三公子。”叶知愠面上笑着,实则心头早已恨得牙痒痒。
呸,这男人尽是胡扯,赵姓倒是真真切切,可他哪来得排行第三,惠王府可就他一个独子。
叶知愠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传闻中结巴的显郡王说话竟利索的很。
她身形一幌,第一反应便是她莫不是认错了人?
可赵姓乃皇室独有,上至权贵下至百姓都要避让,这人身边又有个老太监侍奉,除去显郡王又能是谁?
叶知愠脱口而出,傻乎乎问道:“你……你说话竟这般顺畅?”
姑娘似受了惊的小兔,柳眉微微蹙着。
昭武帝赵缙凤眸微微眯起,从上而下的审视打量,扯扯唇角:“姑娘此言何意?我说话不顺畅,又该如何说?”
叶知愠懊恼咬唇,说不准这是人家幼时的创伤呢,竟就这般被她大喇喇揭开!
她绞着手指,声音低的如同做了错事般:“是我言语不当,还望赵三公子海涵。不知三公子后日可得闲,我想邀你去秦园喝茶听戏,就当报答公子今日之恩。”
叶知愠悬着颗心,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他若不肯应,日后她还得费尽心思寻旁的时机。
只她没多少时日,定要在一个月将这显郡王勾的神魂颠倒。
她眨了眨眼,湿漉漉的眸子如山林间迷路的小鹿。
须臾,叶知愠听见男人“唔”了一声,应道:“可。”
她偏头掩嘴笑着,肩膀都在发颤,生怕自己大笑出声露了馅。
“嗯,既如此,那后日申时秦园见,我便不再打扰三公子了。”
叶知愠话落,俯身行礼告辞。
她转过身子走路时,步调轻快,却又生生压着,走出一种矫揉造作之态。
毕竟男人那双黑眸还直直落在她身上。
待拐过墙角,确信声音也不会再传过去。叶知愠一把拉过秋菊,扬眉问她:“如何?你家姑娘方才表现的可还算好?”
秋菊一脸后怕的拍着胸口:“姑娘,您方才摔倒可吓死奴婢了,奴婢是恨不得冲过去!”
她本以为自家姑娘不过轻轻一摔,那显郡王便会识趣地搂上,谁家自家姑娘是狠狠一摔,那显郡王也不知道早早去扶,叫她惊出一身冷汗!
叶知愠哼了哼:“我的好秋菊,索性你没过去坏了你家姑娘的好事,不然今日回去罚你少吃一碗饭。”
“姑娘的计划,怎跟来时说得不一样?”秋菊好奇。
叶知愠讪讪摸了摸鼻子,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出差错的,反正最后结果是好的,她便敷衍道:“这你便不懂了吧,计划赶不上变化,都是我的策略。”
秋菊一脸崇拜,又问:“这显郡王瞧着也不结巴啊?”
“是啊,许是传闻有误呢,也许是多年过去早已治好了,毕竟后头也无人真正听显郡王说过话。”
秋菊点点头:“也是。”
那通身的气度和身边侍奉的老太监是做不得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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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李怀安上前,低低唤了两声。
那胆大包天的姑娘和她的丫鬟早已没了影儿,赵缙嗯了声,收回视线。
李怀安心里头琢磨着,一时间心里头已猜出个大概。
自陛下登基以来,后宫虽不说佳丽三千,可美人也是不少的,陛下面上雨露均沾,他却知陛下心里的苦,仅有的几个后妃不是太后塞过来的,便都是家中依附太后一党的,陛下能喜欢才怪。
李怀安心疼啊,也日日盼着陛下身边能出现个可心的娇人。
只陛下于房事和女色上颇为寡淡,至今瞧着没个喜欢的。
可方才却姑娘却不一样,是真真有戏。
陛下若真不喜,一早便会叫他出言呵斥赶远,当也不会下来赏花,更不会放任那姑娘过来,且配合她拙劣的搭讪,临了竟还应下对方的邀约,简直是叫他无处可惊。
就连他都能看出来的作戏,他不信陛下分毫不知?
李怀安收回思绪,试着问道:“陛下,要再走着瞧瞧吗?”
“不必,回去吧。”赵缙淡淡应道。
后宫里的春花宴热闹非凡,李怀安却在前殿伺候着昭武帝批了一下午折子,不知不觉外头天色黯淡下来。
御书房内灯火如昼,红色的宫烛在蟠龙金烛台上无声点着,一缕缕龙涎香从紫檀玉炉中袅袅吐纳,候着的宫女太监惧都低头垂目,静谧无声,安静地无端叫人觉出一股压抑。
李怀安叫小太监奉茶,上前劝慰道:“陛下,老奴忧心您损伤龙体,可要用盏茶歇歇?”
他话方落,守在门外的干儿子来喜忽而低声禀着:“陛下,贵妃娘娘求见,说是给您送了养生汤。”
李怀安心头咯噔,他抬头看去,果真瞧见年轻帝王眸中一闪而过的不耐。
来啦,明天开始大概要日更啦,暂定晚9点更吧[好的]
修文了宝贝们,麻烦看过的大家重新刷下二三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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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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