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着走着,又来到一个昏暗狭窄的小巷子里。
在巷子的另一头,有五六个半大少年围着一个小男孩拳打脚踢,口中叫骂声不绝于耳。
“打,打,打死他。”
“小杂种,王八蛋,”
“敢抢我家狗的吃食,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五六个流里流气的少年一边骂,一边下手更重了。
被打的,那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只能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一声不吭地挨打。
小男孩灰扑扑的小脸,早被打得鼻青脸肿,伤痕累累,嘴唇变成乌色。
再这样下去,这么小的孩子会被他们活生生打死。
“老大,放手吧,他快被打死了。”其中有个少年劝道。
其它少年并不买账,嘲讽道:“打死更好,省得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他们下手更重了。
又不知打了多久,几个少年精疲力尽后,逐渐散去。
被群殴的小男孩已经被打得趴在地上,头埋进土里,一动不动,奄奄一息。
过了很久,他的手指才动了动,双手撑地,慢慢从地上爬起。
他挣扎着站起身,用袖子擦干嘴角的血迹,从胸膛摸出半块烧饼,看了一眼,又放回去捂好,这才一撅一拐往前走去。
云惜赶紧跟上去,顾寒跟在她身后,步伐不急不缓,若有所思。
他们跟着小男孩穿过巷子,走过一条小路,来到一个破旧的农家小院前。
看见小男孩跌跌撞撞进入院子里,先是去井里打了一桶水,洗掉脸上的脏污,又脱下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裤清洗后,小小身影才跑到房前,抬手扣门。
小手刚靠近门扉,房里就传出女子几声惨叫,和一个男人猖狂的笑声及叫骂声。
手停留在空中,小男孩就这样站在门口,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云惜的心猛然一跳,自然能猜到房间里在上演什么。
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一双宽厚的手掌突然蒙住她的双眼,耳边响起顾寒低沉的嗓音:“别听别看……”
少年吐息沉重压抑,像是在极力隐忍某种情绪。
嗯?
云惜抬头,缓缓挣开少年的手。
看见立于身旁的少年,眉眼冷峻,表情阴翳,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目光中掠过一丝悲凉。
云惜心跳一滞,心里油然而生些许怜悯。
这时,“吱呀”一声,院子里的木门开了。
两人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出来,骂骂咧咧道:“臭婊子,总是哭哭啼啼,像个死人一样,真晦气。”
他一边拴着裤腰带,一边朝门内啜了一口。
说完,他回过头来,险些被堵在门口的小男孩绊倒,愣了一下,一脚踹上去,“小兔崽子,看什么看,死一边去。”
小男孩被踹翻倒地,眉目低垂,小拳头越握越紧。
踹完后,那个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云惜小心翼翼朝顾寒看去,见他沉着脸,眸色清冷,眼底弥漫着一层阴郁,整个人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中。
她有点害怕,如果少年一时没忍住对幻境里的人做什么,他们很可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迟疑片刻,云惜走上前去,伸手握住少年骨节分明的手。
肌肤相触,一种温热的感觉袭来。
顾寒蓦然转头,目光落在握住他的玉手上,怔在原地好久,才抬眸直直盯着她,眼底的阴郁逐渐散去,目光恢复清明。
他并没有挣脱,而是由她握着。
这时,“吱呀”一声,院子里的门再次被打开。
一个中年女人从房里出来,脸色苍白,满脸憔悴,凌乱的头发揭示之前的狼狈。
她一出门,看到蹲坐在地上的男孩,愣了一瞬。快步上前,将男孩扶起来,伸手从衣袖中摸出两个铜板,递给他,柔声道:“饿了吧,拿去买吃的吧!”
男孩看着女人手心的铜板,怔在原地,半响后,挥手打翻,看都不看女人一眼,只是倔强把头撇向一边。
中年女子哭了,一把抱住男孩,跪在地上,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掉落,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小殿下,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声音里满是悲戚。
中年女子正是婢女翠云。
小男孩自然是九岁时的顾寒。
小顾寒任由她抱着,过了良久,小手伸进胸膛,摸出半块烧饼递给翠云,转身走了。
看到这里,云惜心情复杂。
原文中,翠云本是人间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有一次遇到恶霸霸凌,是顾寒的母亲公玉瑶救了她,从此她就跟着报恩。
那时公玉瑶是静虚门天赋异禀的女弟子,瞧着翠云可怜,便带着她一同修炼。
但翠云资质很差,修炼百年,仍是灵力低微。
后来公玉瑶与魔界尊主顾九霄相恋相守,结为魔侣。翠云也跟去了魔宫,贴身照顾。
直到出现变故,公玉瑶与顾九霄双双死在业火中,翠云带着小殿下顾寒逃出魔宫,灵力散尽,成为再也无法修炼的普通凡人。
两人逃出魔宫后,翠云带着顾寒来到人间,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孤儿寡母,无人依仗,三天两头就受到周围人欺负。
翠云在顾寒十岁时病逝,之后他流落街头,直到被一个屠夫收养。
这时,场景转换,两人又来到另一院落。
院落不大,有三间瓦房,院子里有一棵茂盛的榕树。其旁边,在一间杂乱的房间中,有一个羸弱的半大少年,紧咬着双唇,正拉着石磨。
这石磨比他整个身体大数倍,半大少年拉着它,咬紧牙关,双手攥拳,用尽所有力气才能迈上一步。
他灰头土脸,头发凌乱,破破烂烂的衣衫下,露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由于每走一步都异常吃力,汗水沁湿衣衫,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半大少年实在太累了,停下来喘息。
须臾,一道皮鞭朝他挥去,打在瘦弱的身体上。
一个中年汉子喝骂道:“让你停了吗,小杂种。”
半大少年抬眸,瞪大眼睛望着他。
这张脸正是年少时的顾寒,看上去十一二岁左右。
“看什么看,我好心收留你,不是让你吃白饭的。”中年汉子恶狠狠道:“我供你吃穿,没让你流落街头,让你干点活怎么了,你瞪什么瞪。”
汉子满脸横肉,胡子拉碴,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闻言,小顾寒抿紧薄唇,沉默着不说话,继续拉动石磨。
这时,房门外冲进一个小小身影,七八岁左右,穿着干净的青布衣服,拉了拉中年汉子,“爹,我想吃城东巷子里的桂花糕,你快去给我买。”
刚才恶狠狠的汉子,立刻换了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伸手摸摸孩子的发顶,“买,买,买,儿子想吃什么都给买。”
话落,他目光凶狠地落在小顾寒身上,大声喝道:“他娘的小兔崽子,别给老子偷懒,今天不干完活,不准吃饭。”
说完,中年汉子牵着小男孩走了。
路上小男孩问道:“爹,你为什么对寒哥哥这么凶。”
中年汉子啜了一口,笑道:“叫什么哥哥,他就是个畜生,怎配当你哥哥。”
听见他们的话,小顾寒缓缓抬眼,眸色变得冰冷。
天色渐渐暗下来,银白的月光透着树叶洒下来。
院子里,中年汉子一家坐在石桌上吃着晚饭,其乐融融,晚餐有肉有菜有白面馒头,很丰盛。
饭菜的香味飘到另一房间里,倔强的小顾寒仍紧咬着唇,面无血色的拉着石磨,磨子里的谷物被压成谷浆缓缓不断流进桶里。
月光透过半敞的窗户透进来,倾泻在角落里一碗清水和半块发黑的馒头上。
云惜自然知道这是顾寒小时候苦难生活之一。
原文中,翠云去世后,顾寒流落街头,十岁时被一个屠夫收养,他原本以为能重新拥有一个家。
后面才发现,屠夫收养他,不过是因为家中需要苦力。他每天都被逼着干超出年龄的脏活累活,干不完就会被打骂,或挨饿和虐待。
一次意外,屠夫一家因食物中毒而亡,常年吃着馊馒头的小顾寒反而躲过这一劫,却依旧被赶出小镇,因为村民都认为是他起歹心,害死好心的养父母。
顾寒再次成为孤苦无依的街头小乞儿。
转眼间,小顾寒长成十四岁的少年。
这次他蹲坐在角落里,与四五个少年一起被关在一个铁笼里。
山路崎岖,拉着铁笼的马车颠簸行驶,少年们睁开受惊的双眼,仿徨四顾。他们个个长相清秀,虽衣着寒酸,也难掩出众的气质。
马车一路驶出密林,穿过巍峨雄伟的城墙,驶过一条人来人往的街巷,最终停在一栋富丽堂皇,气派非凡的府邸前。
府邸,正红朱漆大门,两旁蹲坐着两只神态威猛的石狮子,门顶牌匾上赫然写着“刘府”两个大字。
笼子里的半大少年依次放出来,从一个小窄门引入府邸。
少年顾寒身在其中,睁开一双淡漠的眼眸,四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府内亭台楼阁,怪石嶙峋,花园锦簇,绿草青青。
半大少年们被引入温泉池沐浴,之后个个换上华丽的袍子,被安排在一个院子里歇息。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沐浴后的小顾寒,手脚被绑后,被一群人抬入一个房间,按在一个宽大的床上。
借着床帘的缝隙,可看见,房里装饰奢华,汉白玉的柱子,四周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
床前有一个屏风。
其后坐着一个身影,佝偻着身体,时不时响起几声苍老的咳嗽声。一阵冷风,从半开的窗户吹入,带来些许寒意。
几缕凌乱的白发在风中飘飞。
小顾寒两眼望着床顶的帷幔,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串脚步声响起,屏风上那个佝偻的身体,摇摇晃晃走近,脚步虚浮,步履蹒跚。
片刻后,一双金色靴子停在床榻前,如枯树枝般的手撩开帘子。
入目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皱纹爬满他的脸,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直直盯着床榻上的半大少年,口水从嘴角流出。
小顾寒瞳孔微缩,眼里划过一丝恐惧。
“长得好俊啊,让爷爷摸摸。”嗓音苍老,像从地狱中发出。
话落,老人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抚摸少年俊美的脸庞。
点击弹出菜单